「娘娘說,那天趕去酒樓,問了小二夜將軍是不是在樓上,結果一進廂房的門就被重物襲擊打暈了,可是皇上不聽解釋,也不給娘娘檢查傷勢,若是那天皇上能派御醫給娘娘檢查傷勢,不就真相大白了?」
慕容千尋眸色一緊,是啊,當時他為何不那麼做?他當時是被氣糊塗了,嫉妒讓他完全失去了理智。舒榒駑襻
他低聲問道:「那為何她不說請御醫?」
依蘭苦笑搖頭:「皇上,當時娘娘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皇上認定了娘娘對皇上的不忠,又豈會給娘娘辯解的機會?就算娘娘說了,皇上當時會信嗎?」
依蘭的每句話都如當頭棒喝妃。
「傳鄒子謙。」
依蘭怔了怔,而後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便立刻轉身去叫來鄒子謙。
鄒子謙來到夜婉凝的床邊,這傷勢要檢查就必須要有肌膚之親,他看了看慕容千尋始終不敢動手裾。
「還不快醫治。」慕容千尋頓了頓又道,「朕恕你無罪。」這次出行未帶醫女,也只能由他來診治。
「微臣冒犯了。」他俯身伸手按壓夜婉凝的頸部,慕容千尋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動作,頃刻過後,鄒子謙抱拳一禮:「皇上。」
「如何?」他有些急切地問。
鄒子謙蹙了蹙眉:「回皇上,娘娘的頸部雖然因為時間久了沒了淤青,可是頸部的骨頭有一處有凹陷的跡象,想來當時是被重物襲擊,動手之人……」他看了看慕容千尋,一時間以為是慕容千尋所為,所以不敢用痛斥的言詞,只是接著說道,「似乎有發洩的跡象,使了蠻力,若是再重些恐怕會喪命。」
說完,他垂著頭不敢抬頭,慕容千尋的腦袋瞬間「轟」地一下一片空白。
原來這一切真的是有人故意陷害,這般重物襲擊不喪命也會暈厥,她又怎可能和夜墨凝躺在一張床上?而夜墨凝雖然深愛著夜婉凝,但是他絕不會讓夜婉凝置於險境。
他當時真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若是他再冷靜一些,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伸手撫向她的腹部,那裡屬於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就這麼沒了……沒有了。
看著慕容千尋悔恨的樣子,依蘭也不忍再說些什麼,心中有千萬句話,最終還是忍了下去,該說的也已經說了,希望他好自為之。
「皇上好好照顧娘娘吧,希望這一次娘娘醒來時能第一眼看見皇上才好。」依蘭雖然是沒大沒小的一句,卻是真心希望他們好,只是她也知道,這一次夜婉凝的傷恐怕沒這麼快痊癒。
慕容千尋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心像在被凌遲,撫著她蒼白的面容,千言萬語卻哽在喉中無法出聲。
夜婉凝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慕容千尋衣不解帶地守在她身邊,一方面他派人去將楚憐和楚尚書押解過來,另一方面他不敢離開她半步,就怕她醒來時沒有第一眼看見他。
鄒子謙說,她的高燒已經退了,至於為何不醒全因她自己,她自己不想醒來,或者說害怕醒來。
知道這個因,慕容千尋更是揪得心痛,他不知道她醒來會如何,知道了自己失去孩子又會如何,但是他做好了所有準備,她要吵要鬧都由著她,只希望吵鬧過後他們能重新開始,她能重新接受他。
夜婉凝在睡夢中感覺自己像是又回到了一縷孤魂的感覺,沒有重量,渾身輕飄飄的,可是漸漸地,她又覺得身子疼得像是被拆了骨,就好似那夜她穿越而來。
難道這次她真的穿越回去了?她真的遠離那個牢籠那個煉獄了嗎?
她想要睜開眼,可是又好怕自己還是身在煉獄,醒來躺在血泊中,沒有人救她,沒有一個人……
可是,身子真的很疼,她要看個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還活著,是福是禍全憑天意。
她感覺自己似乎又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吃力地睜開眼,那紅色的帳幔令她心裡沒底,腦海一片空白,昏迷了三天她的腦子有些亂,但是她還是以為自己的噩夢醒了,懷著一絲希翼轉頭環顧四周,當她看見慕容千尋憔悴的俊顏出現在她眼前事,她的眼底閃過濃濃的驚愕和絕望。
「醒了?」見她醒來,他眸色一亮,可是當他伸手過去她卻極力躲避時,他的手僵在半空不得動彈,眼底的傷越發濃烈。
「感覺如何?餓不餓?」見她不語,他低聲問,嘴角仍是那一如當初的溫柔笑意。
可是,她卻已經感覺不到他的暖,心底寒得透徹。她知道她早該死心,否則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
視線移開,最終落向自己的腹部,被子下的手覆了上去。
他心頭一緊,隔著被子按在她的手上:「凝兒,還是先吃東西吧。」
沒有想像中的大吵大鬧,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有,他心頭慌亂。做好了所有準備,唯獨這樣的她……他始料未及。
驀地,她的嘴角吃力地微微揚起,帶著苦澀帶著自嘲,而後又將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她問:「你感覺如何?」
慕容千尋的眼底驟然閃過錯愕,緊接著便是窒息的疼。
他感覺如何?他好想說他後悔了,他好想說讓我們當一切沒有發生過重新開始,可是,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
她感覺自己好累,身心俱疲,合了合雙眸,她淡聲道:「現在你可以放心了,一切都結束了。」
「凝兒,什麼放心,什麼結束?朕放不下心,也不會結束。」他急急地握著她的手想要將她的心喚回,「凝兒,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還會有的。」
她吃力地苦笑:「孩子?呵呵……多的是女人給你生……你也能讓眾多女人給你生……而我們……不會有以後了……不會……」
說完,她又闔上了雙眼,疲憊地昏睡過去。
「凝兒……凝兒……你醒醒……鄒子謙!傳鄒子謙!」他不停地喊著她,他怕她醒不過來,「凝兒……我們會有以後……以後……朕只要你和朕的孩子。」
她的最後一句「不會有以後」嚇得他蒼白了臉色。
怎麼可以沒有以後,他說過要跟她共度一生的,怎麼可以沒有以後呢?
這幾天整個避暑山莊一團亂,原本的喜氣在馨妃和凝妃兩人失去孩子的那一天立刻沒了聲息,眾人不敢提孩子,不敢提龍嗣,更不敢對馨妃說慕容千尋日夜守著夜婉凝。
只有一人,從始至終都淡定如初,肚子雖然沒有顯,可是她卻已經感覺到了幸福,如今馨妃和凝妃的孩子都沒了,那麼她的孩子就可以做太子。
一想到這個,她的嘴角就微微上揚。
吩咐了御廚燉了雞湯,她親自端著雞湯來到馨妃的房間,房間裡除了一個小宮女之外便沒有別人。
「你出去吧。」她柔聲對小宮女說了一聲。
小宮女聽她這麼一說,高興得立刻離開了這個房間。
這幾天對於這個小宮女來說是一種煎熬,馨妃一直問她皇上在哪裡,為什麼她滑胎了也不見他來看她一眼,到底是生氣了還是因為別的原因,她不敢說凝妃也滑胎了,所以皇上一直守著,可是馨妃躺在床上不停發著脾氣,一直喊著要見皇上,她想要離開卻不得離開,萬一馨妃有個好歹,她也沒有命活下去。
房門被關上,楚琴將雞湯端到馨妃面前勸道:「姐姐的身子需要好好調養,可別為了一時之氣傷了身。」
「你是來看本宮笑話的?」說話時,馨妃的視線落在楚琴的肚子上。
楚琴低眸看了自己的小腹一眼,隨後莞爾一笑:「馨妃姐姐,難道妹妹的心意姐姐還看不出來嗎?妹妹是向著姐姐的,而且我相信皇上很快會回心轉意。」
「回心轉意?」馨妃的雙眸一瞇,含著質疑和狠戾。
楚琴輕歎一聲,手中攪著雞湯輕輕吹著,見馨妃很想聽她的後話,她便微蹙了眉道:「姐姐還不知道吧,那凝妃也滑胎了。」
「凝妃滑胎?」馨妃不禁驚愕,「她何時有的身孕?」
楚琴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只是現在的關鍵不是在凝妃何時懷孕,而是她滑胎了,皇上衣不解帶日夜照顧著。」
好似一記悶雷在馨妃腦海炸開,手不由地一顫,緊緊地攢著被子恨不得將之撕裂。
「本宮滑胎後連皇上的面都未曾看見,為何那個被打入冷宮的賤人滑胎卻可以得到皇上的眷顧?皇上還衣不解帶地照顧,那本宮算什麼?」她咬牙切齒地瞪著楚琴怒問。
楚琴神色一慌急忙勸道:「馨妃姐姐別這樣,我這都說了什麼啊,本來是心中為姐姐鳴不平,豈料惹了姐姐不高興了,好了,我不說了,姐姐注意身子。」
「你還知道什麼?說。」馨妃知道,琴嬪所知道的不止是這些。
她抿了抿唇有些為難,但是看見馨妃如此急切地想知道,便輕歎一聲道:「或許是我多疑了,只知道那日皇上來我的靜蕭宮時手上有個蚊子苞,應該是被毒蚊子咬了,我只是想,各宮都有驅蚊草,只有凝妃的月凝宮沒有,所以皇上會不會是去了月凝宮。原本心中疑惑著,誰知第二天皇上就說要來避暑山莊……」
見馨妃擰眉冷著臉若有所思,楚琴急忙道:「姐姐,是我多慮了,你別放在心上,為今之計你要好好養身子,我去幫你看看凝妃那兒的情況,還有皇上現在是不是還在她那裡。」
「你幫我?」馨妃顯然是不信。
楚琴彎了彎唇角滿臉誠意,一手撫向自己的肚子道:「如今我已懷了子嗣,定然不能伺候皇上的,可是我也希望姐姐能早日懷上子嗣,可不能讓凝妃捷足先登了。若不是姐姐的照顧,楚琴有怎能有幸為嬪呢。」
馨妃睨了她一眼後擠出一抹笑:「如此,就多謝琴嬪妹妹了。」
離開了馨妃的房間,楚琴又端了一碗雞湯送去了慕容千尋的房間,如今夜婉凝被慕容千尋安置在了他的臥房,依舊日夜照料著,連批閱奏折都在房間。
當依蘭極不情願地給楚琴開門時,楚琴卻只是淡淡一笑,可是當她看見慕容千尋拿著洗面錦巾親自給夜婉凝擦臉時,她的心頭還是不由地一緊。雖然她掩飾得極好,可是那笑容的僵硬還是沒有逃過依蘭的雙眼,見多了後宮的爭鬥,她也不再是以前單純的小姑娘了。
「楚琴參見皇上,拜見凝妃姐姐。」楚琴端著盤子盈盈一禮。
聽到楚琴的聲音,慕容千尋劍眉微擰,看向夜婉凝的容顏,卻依舊沒有看見她的神色有何變化。
自從她再次醒來,她便如此,對他正眼不瞧一言不發,他說是什麼她都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你來做什麼?」他沉聲問,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楚琴像是沒有理解他的意思,緩緩起身將雞湯放到桌上後近前說道:「請皇上恕罪,臣妾知道姐姐剛失去孩子,而臣妾又懷著孩子不適宜前來,可是臣妾真的擔心凝妃姐姐的身子。」
夜婉凝手指一顫,悄無聲息地將頭轉向了床內側。
慕容千尋知道她是誤會了,他不想再讓夜婉凝對他有任何誤會,所以伸手握住夜婉凝的手轉頭說道:「這和你是否懷了孩子沒有任何關係,這是朕的房間。」
楚琴心頭一撞,低垂著眸不由地地緊咬著牙。
半晌,她委屈地抬眸看向慕容千尋向他解釋:「皇上,臣妾真的是擔心凝妃姐姐才未經傳召便過來了,臣妾以為皇上讓人給臣妾開了門便同意了,請皇上恕罪。」
她小心翼翼地雙膝跪地請罪。
依蘭被她的話倒抽了一口涼氣,一來她倒是沒想到慕容千尋會不歡迎盛寵中的琴嬪,二來琴嬪說送雞湯來,她也沒有將她拒之門外的道理,也怕她擅自這麼做了會讓慕容千尋不悅。
一時間,依蘭氣得百口莫辯。
不過好在慕容千尋並沒有降罪,只是細細地幫夜婉凝擦著,而夜婉凝除了眼睛還在眨之外,她全然像牽線木偶,沒有抗拒,沒有喜悅,沒有任何情緒,她的臉上驀然一片。
慕容千尋沒有讓楚琴起身,她便只得硬著頭皮跪在夜婉凝的床前,乍看之下,倒是讓人覺得她是在跪夜婉凝。她一手覆上自己的小腹,臉上有些痛苦的表情,可是慕容千尋卻視而不見。
「凝兒,要不要現在吃點東西?朕已經命御廚燉了雞湯,現在端來可好?」他低聲輕問,語氣溫柔得與先前的狠戾判若兩人。
夜婉凝自是不會給他任何回應,就連點頭搖頭都不曾有過,好似沒了靈魂。她不會表現出喜歡什麼,可是若碰到她不喜歡的,她就會轉移視線,對他、對楚琴皆是如此。
如今的她,慕容千尋除了愧疚還有擔憂,鄒子謙說這是心病,也是自閉症,若是長此下去,就怕她的病情會越發嚴重。
而他似乎也感覺到了這一點。
一開始她還會對他譏諷,對他冷言冷語,可是自從再次醒來後,她就像變了個人,或者說她已經沒有了喜怒哀樂。
依蘭上前低聲說道:「娘娘,奴婢去將雞湯端來可好?」
未見夜婉凝回應,慕容千尋朝依蘭點了點頭,依蘭應聲走了出去。
楚琴看著夜婉凝的神色,好似真的病得不輕,若是換作以前,恐怕她早已怒斥她將她趕走了,可是現在的夜婉凝雙眸沒了一絲光彩。
「皇上,臣妾已經將雞湯送來了,還是喝臣妾拿來的雞湯吧。」她試探地問。
慕容千尋沒有回頭,只是一心一意看著他眼前的女子,抬手撫上她的面容,她沒有迴避,任由他做著一切的動作。
他的心陣陣寒涼,他寧願她跟他吵鬧,跟他耍脾氣,也不是現在這樣。
未聽到慕容千尋說話,楚琴又對著夜婉凝道:「凝妃姐姐可要快些好起來,如今楚琴懷著身子不能伺候皇上,就靠姐姐早日康復好伺候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