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心眼少了可不行
為了應對今天的面試,溫言特地換了一身乾淨衣服,白色長袖格子襯衣配著休閒西褲,腳上一雙皮鞋珵亮。再加上他斯文的模樣和鼻樑上的寬框眼鏡,以及短短的頭髮,怎麼看都是個剛畢業離校的社會新人。
前幾年雖然一直在十天半月不見路人的偏僻地方呆著,但他多少也看過電視,學到了不少現在的東西,找工作多少得有套行頭,免得給面試第一印象就差了。
他要去的尚竹軒是一家高檔按摩會所,佔了臨月大街四樓整層。溫言從樓梯上到四樓,還沒找到按摩尚竹軒的大門,已看到走廊上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
「第一百二十七號!」
前面一聲嬌喝傳了過來,穿過至少五十米的距離落進溫言耳中。
溫言額頭一陣冷汗,不由扶了扶眼鏡。
電話裡對方給他的號碼是七百九十一號……
這得等到猴年馬月去?
不過既然是按號碼來選,那他也沒必要在這等了,不如先出去逛逛,回頭再……
這念頭還沒轉完,前面忽然又傳來嬌喝:「第一百二十八號!」
溫言一時愕然。
這麼快?
前面人堆湧動起來,有人從前方擠了出來:「讓讓,謝謝,麻煩讓讓!」
不多時,劉師,原來你是一百二十七號啊?」
溫言旁邊一個禿頂胖子迎了上去。
瘦男看到禿頂胖子,臉上微露尷尬,似乎有點不想在這見到他,但仍是招呼:「王師傅,你也來了啊。聽我勸,別去了。」
胖禿奇道:「怎麼回事?劉師你可是國家一級按摩師,怎麼也沒通過?」
瘦男火了:「甭提了,面試那貨就是個傻缺,我二十年的按齡,國家一級證書,我的手藝會差?那傢伙居然說我三流的手藝!」
周圍一圈登時靜了下來。
胖禿不能置信地道:「這……我記得推拿協會上,你的技術連張老爺子都點頭認同,怎麼可能是三流的手藝?不會是你得罪了面試官吧?」
瘦男頹然道:「我第一次見這女人,想得罪也沒機會。我是看出來了,那女人缺心眼兒,軟的不行硬得不行,力大了說疼力小了說沒勁兒,唉,行了,我先回去。有空找我喝酒啊!」說著擠出了人堆,從樓道下去了。
那胖禿愣了一會兒,突然轉身叫道:「等等我。」
瘦男在拐角上停步,回頭看他:「怎麼?不試試?」
胖禿苦笑道:「你都不行,我這二級的按摩手藝,還不直接被刷?走吧,找個地兒喝酒去!」
看著兩人下了樓,周圍的人無不面面相覷。
這些人裡面,別說一級,就算是二級按摩師都少有,多的是三.級甚至更低的證書級別。要是連一級的按摩高手都不行,自己又怎麼能行?
不多時,幾個一起來的年輕人先轉身下了樓。隨即,又是幾個有自知之明的傢伙跟著走了。
溫言低著頭扶了扶眼鏡,看來今天應聘會更快了。
「兄弟你幾級的證?」忽然旁邊傳來一聲探問。
溫言轉頭一看,是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小子,模樣敦實,比他高半頭,一身結實,國字臉上有種惹人喜歡的純樸。
「我沒證。」溫言老老實實地回答。
「呃,我四級的按摩證。」那敦厚的年輕人憨憨地一笑,「我七百九十號,你呢?」
「七九一。」溫言暗想原來是前後腳。不過這小子樣子實在,說話隨和,比周圍那些個個像看敵人一樣看身邊的人的傢伙們來得討人喜歡,溫言也樂得和他聊天。
「哈,這麼巧?我叫秦樸,你叫啥名字?」憨小子有點自來熟。
「溫言。」溫言禮貌性回答。
「你是城裡人吧?我鄉下來的,老家柳山溝,才到平原沒兩個月呢。」憨小子秦樸話匣子一打開,似乎就沒停的意思了。
溫言始終帶點微微的笑容,聽著他說話,一邊聽著前面不斷報出來的號碼。有不少號碼沒人應,想來是發覺招聘方的要求太高,走了。
不到二十分鐘,號碼就從一百多到了六百。出來的沒一個有好臉色,看架勢如果打人合法,面試官早被揍八百回了。
溫言多聽少說地和那小子閒聊,秦樸正說到自己到城裡來的目的是為了找以前家裡訂下的娃娃親對像時,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的年輕人忽然道:「我說大兄弟,你說的那妹子不會是叫王露吧?」
秦樸愕然看他:「大哥你咋知道的?」
猴臉一拍大腿:「我靠,原來你真是她對象,王露和我是同事,平時她老提起你!」
秦樸大喜道:「真的?大哥你是哪個單位工作的?」
猴臉哈哈一笑:「平原大酒店,我在四樓按摩房,她在上面的酒店服務部當服務員。我這聽你說老半天了,剛才就覺得你像她天天說起的對象,原來真是你。」
秦樸進城這麼久一直沒找到王露的工作點,哪還按捺得住?激動得一把抓住猴臉的肩頭:「大哥你快帶我去,我找她可久了!」
「哎喲,快放手,疼。」猴臉驚叫道。
秦樸一愣神,忙鬆開手,不好意思地一笑:「對不住對不住,我勁兒大,一時激動,嘿嘿……」
「沒啥,等面試結束了我帶你去。」猴臉呲牙咧嘴地揉著肩膀。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溫言忽然道:「秦樸,你那對像沒跟你聯絡過嗎?」
秦樸搖搖頭:「她進城一年了,她娘說她一直忙,沒顧得上跟我打電話,這不我才尋思進城找她嘛。」
溫言目光橫移,落在那猴臉臉上,諷笑微起:「你說她對像天天跟你提他?」
猴臉男子莫名其妙地道:「是呀,怎麼了?」
溫言慢條斯理地道:「她要是這麼在乎秦樸,會連個電話都不給他打?」
猴臉男子臉色不由一僵。
周圍閒著沒事看熱鬧的人群靜了一下,隨即低笑起響起。
秦樸又是一愣。
他雖然心眼少,但畢竟不笨,聽溫言指出前後矛盾的地方,登時明白過來,不由轉頭看向那猴臉男子。
猴臉男子臉色連變了幾下,瞪著溫言道:「兄弟你是閒得蛋疼是吧?我和這大兄弟的事關你屁事?」一邊笑,臉上的已經浮現出惱羞成怒的神色,眼裡威脅的意思起來了。
溫言扶了扶眼鏡,輕聲細語地道:「想揍我?」
那猴臉臉上一陣抽搐,差點想立刻把他揍翻在地上,但看看旁邊臉色沉下來的秦樸,他沒敢動手,強笑道:「大兄弟,剛才我只是隨口那麼一說,王露平時跟我偶爾說幾次,也不是天天都提……」
秦樸不理他,納悶地看溫言:「可是他知道我對象的名字,這……」他清楚記得,剛才跟溫言說的時候,確實還沒說出「王露」來。
那猴臉登時精神來了:「就是,大兄弟沒說我就知道了,大夥兒都聽到的,這還有假?」
溫言笑容微微一笑,慢悠悠地道:「一個問題就能讓你原形畢露。」
猴臉心裡一鬆,哈哈大笑:「笑話,老子不過好心幫人,有啥原形可露的!」
溫言環視一周,把眾人的目光看在眼裡,悠然道:「你是多少號?」
所有人都是一愣,沒理解他這話的意思。
獨有猴臉男子神色一變。
「說出來,證明你是來應聘的,不是來騙人的。」溫言好笑地看著他。這種手段,他最初離開孤兒院的一年裡,見過不知多少。
秦樸忍不住問道:「兄弟,啥意思?」
不僅是他,周圍不少人都沒明白過來。就算猴臉沒號碼,又跟騙人有什麼關係?
「他不是說和你在這遇到是巧合嗎?那他就該是來應聘的,就該有號碼。」溫言知道這憨小子腦筋不是很靈活,解釋道,「如果沒號碼,就說明他不是來應聘的。不是來應聘的,可是從我進來起,他就一直站在這旁邊,為的是什麼?」
秦樸仍有點迷糊:「這跟他知道我對像名字有啥關係?」
溫言不禁莞爾:「你小子就跟我一個人說過話?」
周圍的人恍然大悟。
這一會兒功夫,誰都看出秦樸是個話匣子,跟陌生的溫言都能說到家裡長短,當然不可能沒跟其它人這麼說過。
秦樸撓撓頭,瞥了猴臉一眼,不吭聲了。
猴臉男子臉色已經變了好幾回,見周圍的人都在看自己,猛地怒道:「好小子,壞老子的好事,有你瞧的。」一轉身,就想從人堆裡擠出去。
溫言趁他從自己旁邊擠過時,和他輕輕撞了一下,趁機悄悄在他左胸上一按。
猴臉心慌意亂,一時沒察覺,匆匆離開了。
就像溫言所猜,他確實沒號碼,而是之前坐公交車時,聽到了秦樸跟一個老太婆閒聊時聽到了,才起心跟著來,找機會騙他,哪知道眼看就要得手,居然被溫言給戳破了。
「小子你等著,回頭哥不把你整死,也沒臉再在道上混了!」猴臉男子離開之後,嘴中還在念叨,明顯想報復。
……
「第七百九十號!」
等了一陣之後,前面嬌喝聲傳來。
溫言推了秦樸一把,後者才回過神來,向他感激地笑了笑,朝前擠了過去:「來了來了!」
旁邊一個中年人對溫言伸出大拇指:「年輕人,行。」
溫言笑了笑,跟在秦樸後面朝前擠去。
已經比之前寬鬆了不少的走道上,剩下不到兩百人,但後面仍然陸續還有人來。
也難怪,在平原這樣的城市裡,別說正薪一萬,就算只是試用的五千,也已經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擠到了最前面,溫言原本以為該很快就輪到自己,哪知道過了足足五分鐘,秦樸竟然仍然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