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悠悠的再三保證之下,顧念兮最終沒有離開。
「蘇悠悠,你不問我今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麼?」
這天夜裡,蘇悠悠把顧念兮的頭髮給擦乾,在使出了十八般武藝作出了兩碗還能下肚的麵條給顧念兮充飢之後,總算是伺候著她睡下了。
此時,蘇小妞和顧念兮同床而眠。
聽到她的呼吸變得均勻,本以為她已經入睡,她還想要下床的時候,卻聽到了顧念兮這麼說。
轉身的嘶吼,蘇小妞從才看到,原來顧念兮的眼睛一直都是睜開著的。
那明媚的大眼裡,此時有著不同往日的悲涼。
她很傷心!
這一點,蘇悠悠一眼就看穿了。
索性,蘇悠悠也不下床了,再度躺回到顧念兮的身邊,在被窩裡牽住了顧念兮的手。
其實,小時候他倆還真的經常這樣一起睡覺。
每逢暑假,不是蘇悠悠上顧家住一陣子,就是她顧念兮到他們蘇家住一陣子。
就連那個悸動的十七歲雨季,他們也是這樣一起躺在床上的。
只是後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顧念兮嫁人了,而且對像還是個矯情的老男人,他們兩才再也沒有這樣睡過。
難得溫習著曾經的那些記憶,蘇小妞的眼眶微紅。
如果,她和蘇悠悠能回到十七歲那年的夏天,永遠都不要長大,永遠都像是那個時候那樣快快樂樂的,該多好……
只可惜,那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這一點,蘇悠悠還是知道的。
回憶著當年她和顧念兮有過的快樂,蘇悠悠這邊慢慢的輕啟了薄唇:「兮丫頭,不是我不想問。你也知道,三八其實是我的天性。可我不想看你再一次撕開傷口,給別人看……」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沒有多矯情,也沒有什麼華麗的詞語,甚至還帶著自貶的意思,卻輕而易舉的讓顧念兮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個這麼在乎自己的人。
聽著蘇悠悠那熟悉的粗俗語言,顧念兮緩緩的閉上了眼。
眼睛閉上的那一瞬,有滴晶瑩從她的眼尾滑落……
而看到閉著眼落淚的蘇小妞,卻像是沒有看到她的淚水似的,只是呢喃著:「睡吧,我的兮丫頭。明天醒來,又會是新的一天……」
她和顧念兮當了那麼多年的好朋友,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其實這丫頭也有著顧市長一樣的驕傲。
她,也不喜歡在別人的面前落淚。
特別,還是想這種懦弱的淚水。
與其這個時候去安慰她,還不如讓她好好的安靜一會兒,一個人舔舐自己的傷口來的好。
至少,這樣對於她的傷口,才是更好的,才能更快的恢復……
一番安靜下來之後,這臥室內就沒有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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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澤?」
「小澤,是你麼?」
同樣的夜,談逸澤在接到談老爺子的電話的時候,渾身上下其實也被雨水淋濕了。
可能是因為雨水的緣故,老爺子並不確定此刻在電話另一端的那個人,是自己的孫子。
一直到,老爺子聽到了這麼個聲音:「爺爺,是我!」
不知道是因為淋了雨的關係,還是因為其他,總之這個時候談逸澤的嗓音給人一種濃濃的啞。
不是喉嚨乾啞,因為身體不適發出來的那種。
而是那種近乎於奔潰的啞……
「小澤,你知道兮兮到底上什麼地方去了嗎?她今天傍晚接了個電話,就急匆匆的跑出去了,連手機都沒有帶身上。我當時讓老陳開車跟著去,結果他把人給跟丟了,你說這可怎麼辦才好?」
那邊,老爺子的語氣,聽得出很急。
旁邊,還有聿寶寶的嗚咽聲。
這個時間點,這個小傢伙其實該睡覺了。
尋常這個時間點,都是媽媽哄著他入睡的。
可今兒個,媽媽不在家,最愛的談參謀長也不在,於是這位得不到滿足的小爺開始在家裡撒潑了。
揪著老爺子的鬍鬚不放不說,還嗚咽著。
光是聽著這個哭泣聲,老爺子的心都要碎了。
「爺爺,您不用擔心,我知道兮兮在什麼地方了。您不用擔心好了,等明兒她就會回家了。」
他聽著電話裡,老人和孩子的聲音,性感的喉結在雨水劃過的時候滑動了一下。
「她明兒個回家了,那你呢?」
畢竟,還是自己的親孫子。
聽著他的嗓音,老爺子自然也察覺到異常。
「我也會回去了,爺爺您先帶著孩子睡覺去吧,不用擔心我們……」
說完之後,談逸澤便逕自將電話給掛斷了。
而此時,他矗立的地方,正好是蘇小妞所住的那幢公寓大樓下方。
其實,他的嘴上說的輕巧,什麼叫不用擔心她。
可實際上呢?
自從顧念兮從那邊跑出來之後,他也跟著在大街上順著她走過的路奔跑著,尋找著。
找不到,還特意打了電話到交警大隊那邊,讓他們察看所有顧念兮出現過的畫面。
畫面的最後,是顧念兮進入了這個小區。
而談逸澤這也才記起,蘇悠悠便住在這小區的上面。
倉皇逃竄,卻來找蘇悠悠。
這證明,顧念兮還有理性。
還好,他的丫頭沒有讓他失望。
只是,他亦不捨得就這樣離開。
總感覺,就這樣站在這樓下,就能和她更近一些……
黑夜中,他就這樣任由淅淅瀝瀝的雨水,一點一點的從自己的臉頰上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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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蘇小妞醒來的時候,便發現身邊已經空無一人了。
伸手一摸,那邊也沒有了溫度。
這很明顯,顧念兮起床已經有大半天了。
急匆匆的套上外衣之後,蘇小妞趕緊下床,準備找尋顧念兮。
卻在客廳裡看到,只一身白襯衣的顧念兮,此時正在廚房裡忙著下面。
長長的髮絲,被她用她蘇悠悠的髮夾給對半夾了起來,只有幾根因為髮絲太滑,滑在臉頰一側。
看到蘇悠悠從臥室裡頂著個雞窩頭跑出來的時候,顧念兮只是笑道:「悠悠,我做了麵條,只有一碗是你的,其他的都是我的,不准跟我搶!」
廚房熱氣騰騰中,蘇小妞看到了顧念兮那張蒼白小臉上的笑容。
若不是現在還能看到她眼眶附近的紅腫的話,蘇小妞沒準還以為昨晚上的那些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可知道顧念兮今天早上醒來之後就笑了,她也知道這顧念兮壓根就不想再回想起昨天的那些事情,於是她也跟著傻乎乎的選擇了「遺忘」。
「顧念兮,你是餓死鬼投胎啊,給我就這麼小半碗,你自己一大盆!」
爭食,大清早的就讓這個客廳裡充滿了笑聲。
可事實上,真的是兩人都選擇對此不再提及,就能徹底的將所有的事情都給掩埋麼?
不……
有些事情,你越是想要遺忘,心裡卻越是不安。
當一大盆的麵條下肚之後,顧念兮就急匆匆的跑進洗手間,大口大口的吐了出來。
那感覺,就好像恨不得將自己胃裡的東西都給清空似的。
而蘇小妞蹲在一邊,真的急的團團轉。
按理說,顧念兮現在的孕吐現象已經過去了。
就算是噁心,也不會吐成這樣才對。
可現在的她,就像是恨不得將內臟都給掏出來似的。
那,就是心理原因了!
「兮丫頭,這樣不行!我們上醫院去……」
吐完之後,顧念兮的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那虛弱的樣子,就好像被風一吹,隨時都有可能消失在她面前那般。
若是這樣的顧念兮被顧市長他們兩口子瞧見的話,絕對會心疼死的。
「悠悠,我沒事!我只是有些頭暈,坐一下會好一點的!」
顧念兮揉著自己發暈的腦袋,靠在沙發上。
而正巧在這個時候,蘇悠悠的手機響了起來。
一看來電顯示,蘇悠悠的眸光裡出現了陰冷神色。
「這該死的臭男人,還敢給我打電話來?」
一聽這話,顧念兮便知道,蘇悠悠口中喊著的這個男人,便是談逸澤……
「把電話給我吧!」
她將眼皮蓋上,掩飾自己滿眼的疲憊。
「兮丫頭,你確定你真的能一個人面對?」
「悠悠,別看我那麼沒用,至少我還是兩個寶寶的媽媽!我知道,該怎麼做。」
她和蘇悠悠說著這些的時候,漂亮的眸子裡一閃而過的詭異。
也正是那抹詭異,讓蘇悠悠將手上的手機交了出去。
接通電話的時候,顧念兮沒有主動出聲。
而電話那邊的人也似乎知道了她的意思,逕自開口:「是我……」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語調。
他的一切,她顧念兮現在閉上眼都能認出。
而這樣的認知,顧念兮都知道,只建立在一個「愛」字上面。
可他呢?
想到昨天的那一幕,顧念兮無望的閉上眼……
「嗯!」
她用一個鼻音,以示自己的回答。
其實,到蘇悠悠這裡,顧念兮
本來就不指望能瞞住這個男人。
他的權利,遠比你想像中的大。
普天之下,想要在他的面前隱藏自己的蹤跡,等於難上加難。
而顧念兮打從一開始也沒有打算在他的面前隱藏著。
選擇一個顯而易見的藏身地點,她其實也知道自己的心理面一直都在期待著什麼。
可等待了一整夜,又是一夜的無望。
到天亮,到雨停,她還是沒能等來她想要等的那個人的時候,她便知道這個男人的答案是什麼。
而天亮的時候,她便接到了這個男人撥打了別人的手機。
這意味著,其實他一早就知道她的下落。
只是,狠心的不肯過來找她。
所有的認知,所有的期待,在這一刻破碎成片。
掉落的一地,凌亂而不堪……
她的悲涼,一點點無聲的蔓延。
而電話那邊的男人,似乎聽不到,也看不到,只是逕自的將他想要說的話給說完:
「兮兮,你能出來一下麼,我有事情想要和你談談。」
「談什麼?」
他既能用這種公事公辦的態度和她顧念兮說話,她又怎麼不能?
她說話的時候,咄咄逼人的語氣,卻將她心裡的情緒洩露了個殆盡。
而她,貌似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最終,她沉吟了片刻還是說:「在我們初次見面的咖啡廳見吧,我一會兒就過去!」
沒辦法,這個男人如今已經將所有的生活都給滲透了。
就算她顧念兮有意想要麻痺自己對他的感情,卻還是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又何須隱藏?
罷了。
想要說什麼,一會兒說清楚便是了。
丟下這一句話之後,顧念兮便旋即將電話給掛斷了。
至少,不要讓自己之後的嗚咽聲,聽起來那麼的狼狽。
「兮丫頭,怎麼又哭了?該死的,他是不是欺負你來著?」
看到顧念兮再一次無法克制的在自己的面前留下了懦弱的淚水,蘇悠悠知道,她一定是傷心到了極致,才無法和以前一樣,控制隱藏好自己的懦弱。
或許是因為蘇悠悠的問話,讓顧念兮這菜緩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身邊還有其他的人。
這個時候的她,匆匆忙忙的掩去了自己的淚水,對蘇悠悠笑道:「沒什麼,那混蛋終於打電話來跟我求饒了。蘇悠悠,你借我一身好看的衣服,我要出去約會了。」
她對著蘇悠悠,燦爛的笑著。
即便此刻眼裡還有淚水在蔓延,她仍舊笑的開心。
她知道,只有這樣的笑容,才能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越發的燦爛,也才能讓蘇悠悠更加信服自己所說的話。
或許,自己笑的越是開心了,這一切也會成真的。
至少,她顧念兮心裡還是這麼盼望著。
「真的?」
或許是此時顧念兮的演技堪稱精湛,連常年相處的蘇悠悠看著也有些疑惑。
「真的,快點給我找衣服。待會兒要是找了一身不漂亮的,讓我老公嫌棄我的話,看我怎麼收拾你!」
她手裡拽著蘇小妞的手機,揮舞著粉拳。
那晶瑩,落在她臉上的淚,被風一吹,干了。
唯一剩下的,只有那雙水潤的眼珠子……
「好吧,我給你找條比較暴露的。讓誰看到你的時候都恨不得撲上去把你給做了才好……」
蘇悠悠一邊碎碎念著,一邊朝著前方走去。
但話說回來,她還是將自己最漂亮的一套衣服給顧念兮穿了。
雖然上身的時候,這身裙子也大小合適。
不過胸口的位置,仍舊有些緊繃。
換上了衣服之後,顧念兮在蘇悠悠的陪同下朝著外面走去了。
因為擔心顧念兮一夜睡的不是很好的關係,蘇悠悠不肯讓她一個人開車,執意自己開車將顧念兮送到見面的地點。
到了那裡之後,親眼看到談逸澤真的坐在咖啡廳裡等著,蘇悠悠這才鬆了一口氣。
「念兮,我就在這門口,待會兒你要是不想坐他的車的話,就坐我的!」
蘇悠悠在她下車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
而顧念兮也只是應了下來,也沒有讓蘇悠悠離開。
不過是她知道,蘇悠悠重情重義,又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真的放任她一個人在這裡?
所以,她也沒有多矯情的去勸說蘇悠悠離開,反正到最後都是一樣的結果。
在這樣的情形下,顧念兮走進了她和談逸澤第一次見面,不……
準確的說,應該是她顧念兮胡亂開口說要和他談逸澤結婚,而他談逸澤也應承下這門烏龍婚事的那間咖啡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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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兮,你的臉色不是很好,昨晚上沒有休息好麼?」
她坐下來的時候,她發現對坐上的男子,貪戀的將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此時的顧念兮,一張臉接近透明。
唯有那雙略微紅腫的眼眸,讓人覺得有些人氣。
其實,她也打算化個妝,讓自己看起來好一些的。
可沒辦法,蘇小妞那個婦產科醫生在,怎麼可能讓她作出這樣傷害了肚子裡寶寶的事情?
而他關切的詢問,卻沒有讓這個女人的臉上出現其他的表情。
而顧念兮也看到了他。
今日的談逸澤,並沒有和尋常一樣,穿著他最愛的橄欖綠。而是,一身黑色的西裝。
這樣的顏色,很樸實。
可這個男人舉手投足間的氣質不凡,讓人一看就知道,此人非同尋常。
夏季的雨,總是那麼突然。
昨兒個才是狂風肆虐,暴雨大作的天氣,今天卻是個艷陽天。
咖啡廳的窗外,明媚的陽光照了進來,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的五官越發的精緻出眾。
再度看到這男人的時候,她還是為他神態裡那絲飄渺的柔情所沉淪。
但很快的,顧念兮又努力的將自己從那個漩渦中拉了出來:
「我沒事,我相信你約我出來,應該不是想要問我昨晚上睡的好不好的問題吧……」
喝了一口自己剛剛點的牛奶的時候,顧念兮只覺得口中苦澀無比。
奇怪,什麼時候牛奶也出現了咖啡的味道了?
微愣之後看向杯子裡的奶白色,她只是的唇角露出一抹頗為無奈的弧度。
原來,心情不好的時候,不管再怎麼甜膩可口的東西,都會變成難以入口。
「……」
或許是因為差異於顧念兮口氣的轉變。
現在面前這男人的臉色,微愣。
或許,是因為她現在的轉變……
她承認,自己變得有些咄咄逼人。
在昨晚看到了那和睦相處,近似於一家三口的一幕之後。
不是生這個男人的氣,而是惱。
惱這個男人的自作主張,更惱自己還要為這樣的男人傷透了心。
什麼時候,她顧念兮也變成這樣軟弱無能,落到竟然需要用淚水來換取同情的了?
這,不應該是她顧念兮。
「昨天,到底怎麼回事?談逸澤,我要聽真話。」和談逸澤一樣,她也換上了一副清冷的面容。
若不是她眼睛的紅腫,你壓根也看不出昨天的事情對於現在她的影響。
只是,顧念兮真能如別人看到的這麼的冷靜麼?
若是談逸澤能看到她除了拿著牛奶杯之外,那只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的話,便能察覺到她現在的心情並不像是表面看上去的那麼的平靜。
此時的顧念兮,一隻手兒已經緊握成粉拳。
掌心濕潤,可見她現在有多麼的不安。
是的,她在不安。
她就是想看看,這談逸澤究竟能對她做到多麼的「無情」!
當然,她顧念兮從來不是任由別人三番兩次的踐踏自己的心。
就算是最愛的人,也不准!
若是談逸澤真的做的太過分的話,她勢必也會讓這個男人為了自己的「無情」付出該有的代價!
這,才是她顧念兮!
人若犯我,我不犯人!人若再犯我,見縫插針!
讓我痛?
那你勢必也要跟著我沉淪在痛苦的深淵!
想到這,顧念兮本來緊握成粉拳的手兒,輕輕的覆蓋在自己的小腹上,輕輕的拍著肚子,示意小腹裡的小東西稍安勿躁……
聽著這個女人用如此冷靜的語氣和自己說著,談逸澤再度有些微愣。
但短暫的遲疑之後,這個男人又恢復了先前冷靜。
也對,他談逸澤的女人,怎麼可能想別的人那麼好糊弄。
要不然,這丫頭當初怎能入得了他的眼?
可現在,戲已經唱了一半,哪有半路撤回的道理?
像是琢磨了一陣之後,談逸澤再度開口的時候,眸色也換了一種。
剛剛見面對顧念兮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擔憂,此刻也被他很好的掩藏起來。
這一刻的他,又恢復了往日裡站在人群頂端,傲世所有人的帝王樣。
「沒有什麼可以解釋的。就像你看到的那樣……」
他既沒有承認顧念兮看到的那一幕的真實,也沒有否定顧念兮的說辭。
或許,談逸澤是在為了他們日後留下一絲機會。
bsp;可他卻不知道,像是這樣不清不出不做解釋,只會讓偏執的顧念兮越發的難堪……
「不解釋?那你找我出來做什麼?」
這個男人,永遠都是別人無法掌控的。
不按常理出招,也是遠近聞名的。
只是顧念兮未曾想到過,如今他也將這些官場上用的玩意兒,招呼到她顧念兮的身上。
既然他也將她設入這個局中,那她顧念兮也只能入戲。
但談逸澤,若是讓我入戲太深的話,你也就別想我回來了!
「我今天找你來……」說到這幾個字之後,談逸澤身子動了動,從自己的西裝上衣上,掏出了一份件。
直接遞到顧念兮的面前,之後,他才輕啟那張線條好看的唇兒:
「兮兮,把這東西簽了,咱們……好聚好散……」
一番話下來,顧念兮微愣。
特別是這「好聚好散」四個字,直接讓顧念兮立馬明白談逸澤今天給她的這些紙張意味著什麼。
此刻,她並沒有和別人一樣,急匆匆的接手去看男人遞給自己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她只是在詫異過後,直勾勾的盯著那男人的薄唇。
像是,一點都不相信這樣殘忍的話,會從這樣好看的唇中說出來。
以前,顧念兮就極為迷戀談逸澤的這張嘴。
不只是他的唇形長的很好看,更還有他那副嗓子。
他雖然不曾對她說過什麼甜言蜜語,在每次從這唇瓣裡吐露出來的言語,卻讓她很是窩心。
只是她真的不曾想到,如今也是這樣的唇,卻如同一把刀子,直接讓她顧念兮傷透了心。
這一次,她連看他的眼睛都懶得了。
抬頭,她看向不遠處停在街對面的紅色mini。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現在車裡的蘇小妞,應該正神情專注的盯著他們這邊看。
只不過,這一切都被她遮擋在那茶色的車窗玻璃另一端。
但就算是這樣,顧念兮也知道,只要這時候的自己暴走的話,那車上的人兒肯定會直接殺過來。
不想讓蘇悠悠擔心,顧念兮勉強自己鎮定之後,對著這男人擠出一個不難看,但絕對和好看搭不上邊的笑容來:「談逸澤,你憑什麼認為我會乖乖的簽下這玩意兒?當初要不是你招惹我,我們會結婚麼?憑什麼,這段婚姻你說開始就開始,如今你想結束就結束的?」
她顧念兮難道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麼?
聽著她竟然反駁起他來,而且還能臉上帶笑,談逸澤再次也驚歎於這丫頭的成長!
不得不說,若是此刻沒有聽到她的話,怕是看到這一幕的其他人,會以為他們正談著什麼愉快的話題。
可誰又能想到,在這個女人帶笑的臉蛋下,他們正談著「分手」呢?
男人看了顧念兮一眼,卻再次沒了聲。
只是,那雙漂亮的瞳仁,卻再度放淡了。
「如果,我不簽呢?談逸澤,你該不會將我送上法庭吧!」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那是野雞,不是她顧念兮的風格!
若是要斷,也要她顧念兮親手來才行!
可當顧念兮的情緒繼續上漲,以為自己佔了上風的時候,卻不想男人用極為平淡的語調,丟出了這樣的話來:
「兮兮你別忘了,我們是軍婚……」
是的,他的語調沒有和顧念兮一樣的咄咄逼人。有的是淡漠和平,卻沒有任何一絲溫度。
這一刻,顧念兮才意識到,和這個男人玩殘忍,她怎麼贏得了?
他經歷過的殺戮,是正常人無法想像到的。
將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那是他最為擅長的。
而她顧念兮就算再怎麼精明,也不過是在班門弄斧……
這一刻,顧念兮的臉色,比剛剛進來的時候,又明顯的蒼白了幾分。
抬手,她想要往那張自己曾經最為著迷的臉蛋上招呼過去。
可手,來到半空中的時候,卻停住了。
不是因為有人攔住了她,而是她打不下去。
在整個過程中,這個男人也一直看著她。
那樣的表情,是顧念兮從未看到過的認真。
就像是,他不想要錯過她的表情似的。
談逸澤,原來你也會因為我有這樣的表情?
可你……
她將自己再度紅了的眼眶,深深的藏好:「軍婚?呵……我差一點忘了,這才是你最好的籌碼。婚姻所有的權利,都在你的手上,你想要離就離,想不離,我就一輩子都掙脫不開這個牢籠是嗎?可悲的是,我今天才意識到我忽略了這一點……」
她仍舊閉著眼在笑。
那樣的笑容,是談逸澤從沒有看到過的癲狂。
如此猖獗的笑容,在這個咖啡廳有些陰森。
讓所有的人,不禁都側目看了過來。
而顧念兮是閉著眼的,所以她也不用面對這些人異樣的眼神,而繼續開口:「如今,是你親手給了我逃離牢籠的機會,只希望你日後不要後悔。」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背脊上已經滿是汗珠。
手心,一直覆蓋在自己的小腹上……
再度睜開雙眼的時候,她眼眸裡的冷,壓根就不像是她。
「希望我簽字是吧,那寶寶的撫養權歸我!我要帶他回d市!」
她沒有說清楚,這個寶寶指的是誰。
可能是聿寶寶,也可能是肚子裡的這個,亦有可能是兩者……
「寶寶是爺爺的命根子,你也知道爺爺現在……」
他試圖將寶寶留下,為可能的未來創造條件。
可女人笑了:「談參謀長,別想把所有的好事都給占絕了。想要結婚就結婚,如今想要離婚就離婚,還把孩子都要了?我憑什麼都要為你們談家考慮,憑什麼你們需要什麼我就必須給你們提供什麼?如今不需要的時候一把將我推開,我顧念兮是那麼大方的人麼?」
她接近自貶的話,像是在發洩著這幾日來的不滿。
「我可以直接告訴你,要我把寶寶留下可以,那你順便也把我的命給留在這座城市就行了!」
她用自己的性命當作賭注!
不……
應該是一屍兩命作為賭注。
賭談逸澤,不敢要了她的命。
不出她的預料,這個男人在沉默了片刻之後,黑眸被覆蓋上一層無奈。
最終,他說了:「好吧,寶寶你帶走。」
這丫頭的性子如此烈,他知道逼得緊了,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本來是自己設好的劇情,卻最終被她逼得,想是導演權都落在她的手上。
「呵呵……那就多謝了!」
顧念兮可能不知道,現在她的冷意,比談逸澤還要弄。
從談逸澤的手上接過筆,她攤開紙張就在上面簌簌的寫下了自己的大名。
甚至,連留意上面的字眼都沒有。
簽完字,拿起包包,她連留下來將牛奶給喝完的心情都沒有,直接提著包包就朝著外面走了。
看著她如此連貫的動作,連談逸澤都不得不有些佩服,這丫頭現在做事情的果斷了……
可看著這上面水跡還未干的簽名,他的眸色也不自覺變得有些冷冽了。
特別是看到她直接將落款日期都標注了的時候,談逸澤的嘴角露出一個比死還要難看的譏諷笑容:「兮兮,看來我們的婚姻在你的心中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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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丫頭,事情談得怎麼樣?他……有沒有解釋清楚!」
顧念兮從咖啡廳裡走出來的時候,蘇小妞有些錯愕。
有些無措的看了一眼還坐在咖啡廳裡的談逸澤,又看看已經走到自己面前的顧念兮,她感覺自己的思維真的跟不上這丫頭了。
「解釋清楚了!」
那樣的解釋,也算解釋?
只是顧念兮現在,什麼也不想說罷了。
「既然解釋清楚了,他為什麼不跟你一起出來?」
按道理說,談逸澤現在不是因為跟顧念兮一起出來才對麼?
「他在收拾東西嗎?」說這話的時候,顧念兮正好憋見談逸澤也跟著從裡面走了出來,隨即便朝著蘇小妞笑道:「好了,我們要回家了。所以你啊,該從哪裡來滾回哪裡去了!」
「你這臭丫頭,當姐姐是臨時收容所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啊!昨晚上哭的聲淚俱下,如今這老男人一哄你就沒心沒肺的跟回去,太丟我們d市人民的臉了!」
這顧念兮的德行,還真的很尋常沒有什麼區別。
但好像,也有些地方不對勁。
可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勁的,蘇小妞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
然而這個時候,顧念兮見談逸澤正好從裡面走出來,便直接蹦上去,圈住了這個男人的手。
這動作,讓原本心情陰鬱的談逸澤,頓時眉心一皺。
當看到蘇小妞正虎視眈眈的盯著他的時候,他瞬間又明白顧念兮這番舉動為何。
這丫頭,不過是不想讓蘇小妞跟著她一起傷心罷了。
雖然有些惱這蘇小妞何德何能能讓顧念兮這麼為她上心,但談逸澤卻還是不得不順從身邊的女人,陪著她將最後一場戲給演完。
不過,談逸澤也無需投入過多的演技,因為在看到這顧念兮願意主動親近談逸澤之後,原本蘇小妞心裡所有的疑慮貌似都打消了。
誰讓小時候的顧念兮只要誰惱了她的話,她一定會不理那個人?
就連蘇小妞,也吃過她好幾次閉門羹。
所以在她看來,若是現在顧念兮要是和談逸澤真的有什麼問題的話,這丫頭應該
不至於會主動接近這男人才對。
可如今她竟然還主動的圈住了談逸澤的手,這意味著什麼蘇小妞也清楚。
所以,看到此刻顧念兮臉蛋上揚起的笑臉之後,蘇小妞比劃著自己的拳頭:「喂,談逸澤!我不管你是怎麼回事,但你給我記住,下次要是再讓我看到這丫頭為你掉淚的話,我絕對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說完這話之後,蘇小妞拉動了引擎,臨走之前又想到了什麼,停下來說著:「還有,記得幫我照顧好他們娘倆……」
囑咐了一番之後,蘇小妞這才拉動車子開車離去。
若非趕著要去上班,她還真的打算下車好好收拾談逸澤。就算是談參謀長又怎麼樣?她蘇悠悠也不可能看著自己的好妹妹被欺負坐視不管。
但蘇小妞的「娘倆」二字,其實指的是顧念兮還有她肚子裡的那個孩子。
而談逸澤卻貌似認為,這娘倆應該是指她和聿寶寶。
所以,此時的他到也沒有多在意。
而眼看著蘇小妞的車子消失在路的盡頭,原本還環住談逸澤的手臂的手,瞬間鬆開。
連同剛剛臉上那堆積的滿滿的笑容,也一併消失了。
所有的一切消失的如此快,就連談逸澤都有些懷疑,這剛剛自己看到的那一幕,莫非是自己的錯覺。
而顧念兮卻貌似沒有理會這個男人的意思,鬆開手之後便朝著前方走去。
「你去哪,我送你。」他跟上前說。
「不用。都已經簽下離婚協議書了,老是這麼形影不離的話,被人誤會了多不好?」
她連甩都不甩他一個眼色,就在他錯亂的眼神下大步離開了。
他不是最清楚她顧念兮最在意什麼,所以知道用女人和他的親暱來刺激她顧念兮壓根沒用,所以選擇了用和小孩子的親暱來刺激她顧念兮麼?
那她現在,無非是將這些都還給他罷了。
丟下了這話之後,這個女人如同鬥勝公雞那般,得意洋洋的離去了。
而被丟在原地的男子,只能用一臉的詫異看著那抹離去的清瘦背影。特別是他的眸色,墨黑中帶著深邃……
難不成,這丫頭已經看出了破綻?
可回答談逸澤的,只有那個丫頭遠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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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到窗戶突然被推開。
涼風從外面灌了進來,讓本來坐在躺椅上的女人,微微瞇起了雙眸。
很快,一抹黑影從窗戶外面越了進來。
對於這個畫面,躺椅上的女人貌似不陌生。
摸了摸自己那碩大無比的肚子之後,女人才開口說著:「進來就好,你記得把門窗關上,我可不想我的孩子著涼了!」
「麻煩事真多!」男人看似有些不滿,但看到女人那圓滾滾的肚皮的時候,還是照她說的做了。
「你確定,你的肚子真的不會炸開!」將門窗給關好之後,男人再度站在女人的面前的時候,問出了這一句話。
而這句話落下,便有一隻杯子朝著他所在的方向飛來。
幸好,男人的動作夠乾淨利落,一下子穩穩當當的接住了那個杯子。不然,剛剛杯子裡裝滿的熱水,肯定要將他給燙去一層皮不可。
「你是不是每次見到我,不詛咒我幾句心裡過不去?」
女人看到杯子裡的水沒有如願燙到那個男人的嘴巴的時候,心裡不免有一絲失落。
每次見面,這個男人都會最先關注她的大肚腩。
而且,都會問她,這個肚子會不會炸開。
不過當她自己看到自己的肚子的時候,她也有些明白這個男人到底為什麼這麼問自己。
因為她的肚子,還真的碩大無比。
「我這是關心你。」
將一張紙丟在施安安的面前,便靠在她的辦公桌上坐著。
「關心?那您還是省省吧!」這麼個關心法,她的心臟遲早會受不了的。
「不是說很快就要手術嗎?」
「還不是因為你。你外公說,最近這陣子讓我先撐著,等你這邊穩定下來再說。」女人打開了他丟在自己面前的那張紙,看著上面的簽名。
「那老頭竟然不顧你的死活?」男人的視線在看到那個簽名的時候也有些眉心微皺,但最終還是被他忍下來。
「是啊,在他眼裡,只有你這個寶貝外孫,行了吧。」
忽略掉這個男人刻意的挑撥離間,女人開始將他送來的那份件放進傳真機。
「其實他派來的醫生給我做過檢查,說是現在孩子未足月,生出來的話怕是身體不是那麼好。說是最好還是再等一個月……他也說了,派過來的這個醫生,會保證我們母子平安的。」
這也才讓她安心的留下來,幫著處理好這邊的事情。
「那就好……」
男人說著,已經站直了,準備朝著窗戶那邊走去。看樣子,應該是打算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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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對了,這份玩意你是怎麼能哄騙念兮簽下去的?」女人的聲音,拉住了男人準備邁開的腳步。
而這話就像是對男人施了什麼定身法數似的,當即邁不開腿來。
「我怎麼拿到的,不關你的事!」
他從來都不是個會輕易和別人分享自己的心得的人。更何況,那人對於他而言,永遠都是最特殊的存在!
「你該不會是跟她真的離婚吧?」
女人又說。
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男人的背影看。
像是,想要從這個男人的背影中看出點什麼端倪。
可男人連轉身都沒有,就說了:「這不是你這個大肚婆該管的問題。管好你的嘴兒,要是給我放走半點風聲的話,小心我讓你的這個大肚子真的炸了!」
放完了狠話之後,這個男人再度推開窗戶,躍入那一片漆黑的夜色中。
如同他來的時候那般的突然,走的也是如此的悄無聲息。
若不是在這個房間裡還遺留著他留下來的那份件的話,女人還真會以為剛剛這一幕只不過是在自己的夢境中。
感覺到涼風再度從窗口灌了進來,女人看向那扇開啟的窗戶的時候,便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男人還是和以前一樣,有仇必報!
她剛剛不就多過問了一句他和顧念兮的事情麼?
沒想到他竟然還拿她的肚子來說,這未免也太小氣了吧?
不過女人倒是沒有一點怪罪這個男人的意思。
因為她知道,這個男人的溫柔,僅限對於那個女人……
想到這,施安安只能按了自動輪椅上的某個按鍵,來到窗邊將窗戶給關上。
看著這窗外的一片漆黑,施安安知道,接下來的一陣子,這個城市勢必會有一場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