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脫胎換骨
「醫生,怎麼樣?他沒事兒吧?」王語嫣見手術室的門開了,趕緊迎了上去關切的問道。
醫生揭下口罩,平靜的說道:「沒什麼大礙,休息兩天就行了。」
「謝謝曾醫生,由你主刀肯定什麼事兒都沒。」說話的是語嫣的父親王威,王威是涪豐縣公安局的局長,還是有點面子的,請了人民醫院的院長親自來給林邪主刀。
「王局長,其實我也沒做什麼,他估計是營養不良,然後消耗過度,一時暈過去了而已。」曾醫生實話實說道。
王語嫣撫去了眼角的兩顆晶瑩淚珠,對著父親嫣然一笑,說道:「那我可以進去看他了嗎?」
「可以,但也別打攪他,等他自然醒來就行了。」曾醫生又轉過去對王威說道:「王局長,我那邊還有點要緊事兒,得去處理一下,以後有空我們再喝上兩杯。」
「好的,你忙去吧,可要記住你說的話,一定得喝上兩杯。」兩人握了握手,曾醫生一邊說「一定,一定」,一邊往外走了去。
王語嫣奔進去,看著林邪的臉色好上了許多,不由得安心多了。走近了,仔細一打量,這人長得還挺俊嘛,光潔的古銅色皮膚,稜角分明的線條,入鬢的劍眉微微的顰著,直挺的鼻子高高昂起。她不由想起他為了救自己時,那種拚命的狠勁兒,那種不屈的精神,不肯認輸的意志。即使已經受傷,全身是血,也沒有放棄,卻還是百折不撓。想著這些,語嫣不由得想伸出手去觸摸一下那剛毅的臉龐,感覺自己有這樣的想法,臉不由得緋紅起來,一抹羞澀躍然臉上。
這已經是第二天了。
昏迷了一天一夜的林邪當然不知道佳人所想,他只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嵌進了自己的身體,在裡面橫衝直撞,不一會兒,居然融化開來,液體流過身體的大大小小所有的經脈,好似洗髓伐骨一般。意識中,他感覺到身體內每一個細胞都不受控制的活化到極至,彷彿有了自我意識一般,用盡手段在體內都跑了個通透,一番痛徹腓骨之後,又有了一種舒爽的感覺。
覺醒來,林邪只覺得病痛盡去,渾身說不出的輕鬆,像是有著使不完的力氣。眼前的世界也彷彿變了個模樣,色澤變得更加鮮明,輪廓也變得更加細膩清晰。雖然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但他肯定自己身上出了什麼異常變動,一種難以描述的感覺瞬間瀰漫開來,明明閉著眼睛,卻好像週遭的事物無一件不在他的視線裡。「難道自己就像小說裡的那樣脫胎換骨了?」林邪不由天馬行空的想到。
林邪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熟悉的身影,自己暈倒前還念著的那一張容顏。還是那一襲白衣,卻是沾染了點點血跡,遠遠望去,像是怒放的桃花。未簪的黑髮自然而然的流瀉下來披在身上,肌膚可能由於勞累沒休息的好的緣故而變得有些蒼白,胸膛隨著輕淺的呼吸微微的起伏。
「美,好美!」林邪在心裡歎道。
「你醒了啊,感覺好點了嗎?雷鋒叔叔!」王語嫣含笑說道,一抹狡黠從眼裡一閃而過。
「呃,雷鋒叔叔。」林邪哭笑不得,本以為以後再也不會有什麼交叉點,自己才想做個不留名的好人,哪知現在被人作了戲笑的借口,他看看四周,一片雪白,牆白白,床也白白,林邪知道自己在醫院了。
林邪想這樣躺著也不一回事兒,便想坐起來,也許是長久沒動了,還有身體輕爽的感覺讓他不適應,猛地坐了起來又滑回了床上。王語嫣以為他身體虛弱導致坐不起來,便上前去扶他。
她這一扶不打緊,一躬身,白衣籠罩下那好似羊脂玉般柔潤白嫩的肌膚,就映在了林邪的眼睛裡。林邪呆了,雖然沒經歷過,但現在的人大多早熟,快滿十六歲的他當然也不例外,除了沒有實踐過以外,理論也是相當的豐富。他便任由她扶著坐了起來,語嫣還沒直起身來,恰好吻著那清香的發叢,一縷幽香竄鼻而入,直衝腦門,目光往下一看,林邪腦袋裡頓時一片空白。
王語嫣聽見他的呼吸不對勁,還關切的問道:「怎麼了?哪兒還不舒服嗎?」
聽見她的問話,林邪的臉刷地紅了個透,好像番茄汁,心裡也有一陣慚愧,人家對自己這麼關心,自己卻還有那麼齷齪的心思,真是不應該,他暗暗掐了掐自己的大腿,這才讓自己的眼神清醒了一點,不至於那麼迷離。
「哦,沒事兒的,可能是躺久了有點不習慣吧。」林邪心虛的說道。
「嗯,是有這麼一回事兒。」王語嫣理解的說道,很是配合。見她沒有發現自己的窘態,大舒了一口氣。
「嫣兒,那孩子沒事兒了吧。」王威大步流星的跨了進來,粗著嗓子問道,林邪感覺病床似乎震動了下似的。
「爸,你聲音小點嘛,這可是病房誒。」語嫣埋怨道。
「好,好,好,你就別掐我了,我小聲點總行了吧。」
一聽爸說這樣的話,語嫣臉紅紅的說道:「爸,我什麼時候掐你了嘛。」
看著父女溫馨的場面,林邪的眼眶有點濕潤了,從自己懂事起,就再也沒見過父親的樣子了,再也沒享受過父愛,現在都不知道他究竟在哪,是生是死,過得是否還好。邊想著邊下了床說道:「叔叔,謝謝你送我到醫院來。」
王威走過去拍著他的肩膀,豪爽的說道:「說謝謝的人應該是我,要不是你,嫣兒估計落入魔掌,現在那還能好好的站在這兒。」王威上下打量了林邪一番,眉清目秀、相貌堂堂,形似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再加上他的英勇無畏,那股執著的鍥而不捨,倒是十足好男兒一個。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王威和藹的笑著問道,目光裡滿是讚許,這種神情讓他部下看見的話,定然大吃一驚,原來王鐵頭也有溫柔的時候。
「他說他叫雷鋒。」王語嫣快嘴的替他答道,吃吃笑個不停,看著她的笑,林邪不由癡了,那笑如春風拂面,暖過心底。林邪暗想:自己這是怎麼了?
王語嫣感覺到了那熱烈的目光,臉羞紅著低下了頭。
「叔叔,我叫林邪,邪不壓正的邪。」
「林邪,怎麼取這麼一個字?」王威不由皺了眉。
「不知道,爸取的,這些年叫著叫著也習慣了。」林邪倒不覺得自己名字有什麼不好,反而還挺喜歡的。
王語嫣在心裡念道:「林邪,原來他叫林邪。」
王威很快放下了心中的一絲絲不快,不就一個名字嘛,再說這也是人家爹媽給的,沒什麼不好,從救女兒的這件事不也是可以說明嘛。笑容又浮現在了臉上,說道:「林邪,為了感謝你對我女兒的救命之恩,你阿姨已經在家裡準備好飯菜了,就等著我們回去了。」
能和她一起吃飯,林邪當然樂意去,可想到自己一夜未回,母親不知道擔心成什麼樣了。便推脫道:「叔叔,我想先回家看一下,昨晚沒回,我媽估計要擔心了。」
王威一聽這話,林邪在他心裡的形象又大大上升了一個台階,心裡讚道:「孝順,這孩子品性不錯,他日必成大器,未來不可估量啊。」嘴上附合道:「嗯,應該先回家的。走,叔叔和你一起回家,接上你母親,我們一起吃頓飯,她有個好兒子啊。」
這主意兩全其美,本來不錯。可惜,想到家裡的寒磣,那烙滿貧窮的痕跡,自己想想都覺得不好意思。其實,也是自卑的心理在作怪,更明白的說,他不想讓她看見他家裡的簡陋,那樣會讓他無法現正視她,會覺得她是那高貴清新的荷花,而他,只是偶爾從上面飛過的蜻蜓;只能遠觀而不可褻玩,也許可能連遠觀也不行吧,突然之間,他很害怕那種感覺。
於是他拒絕道:「叔叔,不用的,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謝謝您的好意。」說完便如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不管自己身上穿的還是病號服,也不管能不能出院,更是不管王語嫣父女倆的驚訝,旁人投來的好奇的目光。
林邪一口氣衝到外面大街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還有他們看自己就像看一個怪物一樣的目光,他這才發現自己還光著腳板,穿著白色的病號服,還有自己的書包也不知去向。朝後望了望,還是沒有勇氣轉回去,狠了狠,便朝家裡跑去。
而病房裡還愣著的王威這才反應過來,待出去一看,卻沒了人影,不由罵道:「這小子,跑什麼嘛跑,請他吃頓飯而已,又不是把他吃了。」等轉回去付過醫藥費,看著那破舊的帆布書包,還有那張開口的旅遊鞋,那打有好幾個補丁的的衣褲,一下明白了過來。然後歎了口氣,說道:「這孩子……」。王語嫣卻是無端的有了一股失落的情緒。
林邪家離涪豐縣倒是不遠,剛好在縣城邊緣。赤腳踏進那條垃圾這裡一堆,那裡一堆,就像過障礙訓練一樣;還有那刺鼻的味道。林邪不由想起了王語嫣身上的幽香,臉上露出了笑容。
「媽,我回來了。」林邪走進屋子一看,媽正抱著他的照片在哭。
夏芸看見兒子回來了,照片一丟,便緊緊抱住了林邪,帶著哭腔說道:「邪兒,你去哪裡了,昨晚怎麼沒回家的,知道當媽的好擔心嗎?」
林邪看著母親的滄桑臉龐,皺紋如白樺林的斑駁樹皮,記錄著春夏秋冬的寒暖,還有那不經意間爬上的白髮。他的眼眶再次濕潤了起來,自己已經這麼大了,卻還讓母親這麼操心,這麼受苦受累,自己絕不能讓這種現象再出現,他再次在心裡暗暗發誓道:「我一定要讓媽活得更好的,讓她更幸福,絕不是坐在這四面透風的破屋。」再加上王語嫣的事,他要出人頭地的願望更加強烈了。
「媽,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別擔心,我全身都是好好的。」林邪安慰母親道。
夏芸這才鬆開兒子,又發現兒子身上穿的是病號服,剛掉下去的石頭,又懸得高高,問道:「邪兒,這是怎麼回事兒,你原來的衣服呢?」
「呃!這個……」林邪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說了一遍,當然瞞下了自己的齷齪思想,那有滿臉是血的那些驚險環節,免得嚇壞了娘。
「邪兒,你餓了吧,我馬上去做飯,你去外面買兩條魚回來,我給做你最愛吃的麻辣魚。」夏芸邊說著邊從一塊裹了好幾層的手帕裡,小心地抽出好幾張錢遞給兒子,那錢有五角的,有一元的,有兩元的,最大的面值便是五元。林邪接過錢不由一陣心酸,還有一陣心疼。轉過頭去,搓了搓眼睛,又一次對自己說:要擔好這個家庭的重任,讓母親好好放鬆放鬆,過過開心的日子,不再有那麼多的煩惱。
夜已深,林邪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腦海裡一會兒是王語嫣的窈窕身影,她的一顰一笑,讓他迷戀不已;一會兒又擔心自己的書包怎麼取回來;一會兒又是考慮怎樣才能改善自己的家庭狀況,怎樣才能掙錢,才能讓媽媽好好的息息;一會兒竟又是許久未曾謀面的父親……就這樣胡思亂想著,直到東方魚際發白,他們迷迷糊糊了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