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文沒有想到,她就這樣答應了沈之巖的求婚,在不久的將來,她就要沈之巖的妻子了。
文有答了前。第二天,白嵐也知道了這個消息,她真誠地祝福了他們,沒有一丁點的違心,能夠得到她的祝福,歐文從心裡感到幸福,前所未有的快樂。
接下來的日子裡,在沈之巖無微不至地照顧下,歐文恢復的很快,沒多久便出了院,他將她接回別墅,又請專人各種營養配餐,整整調養了一個月,這才允許她出門。
歐文不滿地站在鏡前,嘟著嘴說道:「我都快被你養成肥豬了!」
「呵呵,胖一點很好!我喜歡!」沈之巖挑著眉,「手感好!」
「……」歐文倒吸了口氣,「沈之巖,你……下流!」
沈之巖好脾氣地笑著,走過去,從身後抱住她,薄唇在她的臉頰輕輕一吻,「我只對我老婆下流!」
「去你的!」歐文沒好氣地捶打他一拳,只見他抬起頭,下巴抵在她的肩窩,在鏡子裡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
「干……幹麼這麼看著我?」歐文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看。」
「……」歐文無語,有的時候,他就像一個孩子,在她面前,總喜歡撒嬌,誰能想到,一個在商場上殺伐決斷,冷漠如廝的男人,竟然也會撒嬌,只怕讓人看了會跌破眼鏡。
下一秒,他突然一本正經地說道:「文文,跟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什麼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他輕輕地拍著她的小臉,「去換衣服吧,外面有些涼,多穿點!」
歐文知道他的脾氣,沒有多問,點點頭,轉身走進了換衣間。
初冬的t市已是很冷了,歐文穿了一件米色的羊絨大衣,黑色的半靴,同色的羊絨的帽,整個人看起來優雅而貴氣。
沈之巖則依然是一身黑色,黑色總能襯托出他神秘而冷漠的氣質,他擁著歐文,兩人走出別墅,上了車。
車子行駛了一段時間便來到郊外,接著轉入一條崎嶇的小路,顛簸了好一會兒,才在一座庵堂前停了下來。
歐文愣愣著望著眼前簡陋的建築,她不明所以地看向沈之巖,而他的目光則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大門,那雙原本平靜無波的黑眸裡閃現著一抹複雜難明的神色,令歐文越發覺得不解。
「之巖,這是……什麼地方?」歐文下意識的問。
沈之巖並沒有回答她,目光仍然定定地看著那扇木門,良久,他才推開車門下了車,轉而又繞到另一邊,替歐文打開副駕駛的門,「下車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是……什麼人?」歐文小心地問。
「一會兒就知道了。」沈之巖的表情看起來很凝重,他牽起她的手,兩人都戴著色的羊皮手套,即使如此,她卻仍然可以感覺到他的力道,他握著她的手,異常的用力。
直覺告訴她,一會兒要見的人一定是沈之巖非常看重的人,不然,他不會帶著她來到這荒郊野外,而他的表情也說明了一切,這讓她不禁微微有些緊張。13acv。
推開破舊的木門,兩人步入院子裡,立刻有一個小尼姑迎了上來,「施主,請問你們……」
「我是來看望慧覺師傅的!」沈之巖低聲說道。
「是這樣!」小尼姑打量了一下二人,「二位施主,請隨我來。」
跟著小尼姑,七拐八拐,來到了庵堂後面的僧捨區,指著第二排,第三個門說道:「慧覺師傅在裡面,二位請進。」
推開門,裡面非常的簡陋,只有寸尺大小,在靠窗邊的小火炕上,坐著一個穿著袈裟的女子,頭戴尼姑帽,帽沿的邊緣露出花白的頭髮,她的臉很蒼老,但五官間卻有一種隱約的熟悉感,她的身體佝僂著,聽到門響及腳步聲,她微頓了一下,接著又旁若無人的繼續念佛。
歐文有些不解地看向沈之巖,卻發現他的一雙深眸全部鎖在那個蒼老的女人身上,他一向冷漠的臉染著情動,眉頭緊蹙,嘴角帶著些許的抽搐,她從沒見過這樣的沈之巖,她想去拉他的胳膊,可他卻已緩緩走到那個女人面前。
女子敲擊木魚的動作微微停了一下,接著又繼續敲擊,彷彿來人以及將要發生的一切都與她毫無關係。
沈之巖走近凝視著眼前這個蒼老而殘障的女人,記憶中,屬於她的美好早已不服存在,此刻的她,就連他都有些認不出了,命運對她是殘忍的,歲月也沒有給她任何的眷顧,她是給了他生命的人,她是他的母親,可如今,母子相對,他卻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久沒聽到聲音,女子彷彿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麼,她猛地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沉默了良久才小心地開口,「請問施主,是誦經還是禮佛。」
沈之巖猶豫了一下,「誦經怎麼說?禮佛又怎麼說?」
「誦經就按照施主的要求,看想求什麼,渡什麼!禮佛嘛,萬佛皆有靈性,只要心誠,施主所求之事終會圓滿。」慧覺師傅一一解釋道。
「是嗎?」沈之巖沉默了一下,接著說道:「那我就禮佛吧!」
「好!那麼施主想求什麼?」
「我……我想求我的母親能夠雙腿康健,重見光明!不再粗茶淡飯,生活在這簡陋之地!我想用最大的努力為母親盡孝,讓她的餘生享盡天倫之樂,福壽綿長!」
話音未落,女主的手猛的一顫,歐文分明看到她的手在抖動,就連她的唇也在微顫,而沈之巖則一瞬不瞬的看著她,最重要的是,她也聽清了他剛剛的話,雙腿康健,重見光明。眼前這個身著尼姑服的人雙腿殘障,雙目失明,加之沈之巖奇怪的反應,以及他之前說的話,他帶她來這裡是為了見一個重要的人,那麼……
這個猜測一在歐文心裡形成,她微微驚訝了一番,只是,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觀察著。
過了好一會兒,那女子終於開口,「施主,每個人的一生都有她的劫數,有一些事情……你該看開一些,並不是的有的緣和冤都能夠解開,這其中也包括母子緣,仇人冤。所謂孝道,也並不是時刻陪在身邊,豐衣錦食,一份孝心就已經足以,我相信……你的母親她已經感覺到了!這……就足夠了!」
「不,可是……做兒子的……卻不這麼想!」沈之巖立刻反駁。
女子靜默,又過了好久才開口,「什麼是孝,遵循老人的的意願才叫孝,施主,回去吧!你所要給予的,並不是你母親想要的,如今,她過得平靜、安然,這一切……對她來說足夠。」
此時,歐文已經完全可以確定,這個女人就是沈之巖的母親,再仔細看看,雖說女子的容貌因殘缺而改變了很多,但是,眉眼間,與沈之巖確有相似之處,這就更加確認了她的猜測。
偷看了沈之巖一眼,他的神色越發的凝重,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形容的痛苦,接著,他對著那婦人緩緩跪了下去,「母親,為什麼?為什麼不能隨我回去?我是您的兒子,應該贍養您終老,您為什麼連這樣的機會也不肯給我?」
婦人的眉眼未曾動一下,依然一臉平靜,「未撫養,何談贍養?母親未曾盡過義務,又怎麼能要求子女?此生是情,轉世為債,在這個世界上,我不想留下任何的情債!此生結束的時候,我只想了無牽掛。」
「母親,兒子從未怪過您,就算這些年,您沒有養育兒子,但是畢竟給了我生命,更何況,您也是有苦衷的!」沈之巖跪在她面前,仰起頭凝視著她,「請您不要拒絕我,看著您現在的樣子,您讓做兒子的……如何能夠安心?」
「之巖……」她終於叫了他的名字,「謝謝你還記得我這個不稱職的母親,也謝謝你的一片孝心,只是……對我來說,現在的生活方式是最好的,我在這裡很清靜,心境也很平和,過去的仇也好,怨也罷,早就隨風而逝。就像做了一場夢,不過,風過也就無痕了!」
「……」
「之巖,回去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我感謝命運將你帶到我的生命裡,我也不怪命運讓我得到卻又失去你!你是一個好孩子,無論是你的父親還是我,都為你感到榮耀!回去吧,好好過屬於你的生活,我會每天為您誦經禮佛,祈禱你平安喜樂。」
「母親……」沈之巖隱忍著心中的傷悲,他死死地握著拳頭,卻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婦人聽著他這聲喚,她微微扯動了一下嘴角,片刻的猶豫後,她緩緩伸出手,「孩子,靠近些!」
沈之巖一愣,但馬上跪著向前移動了幾下,她的手很輕易的就觸到了他的發頂。
她的手狠狠地顫抖了一下,隨即,掌心觸上他堅硬而冰涼的髮絲,緩緩地摩挲著,接著是他的輪廓深刻的臉龐,眉眼、鼻子、薄唇,她蒼老而乾枯的手顫抖著,每一下都小心翼翼,溫柔細緻,帶著無盡的貪戀,怎麼也撫摸不夠。
沈之巖感受著母親並不算溫暖的手,微涼、粗糙,她原本不該擁有這樣一雙手,可是……她經歷了太多的苦難,因為這些命運中的折磨,讓她變成了現在的模樣,她本不該過得如此清苦,她出身良好,嫁入豪門,她現在本應錦衣玉食,雍容華貴,可是,看著她現在的模樣,又有誰能相信,她曾經擁有那樣高貴的身份呢!
「我的孩子……真的很優秀!」沈茹顫抖著雙手,聲音哽咽。
「母親……」沈之巖凝望著她,忍不住淚濕了眼眶。
「孩子……」沈茹終究沒有控制住,眼淚順著她已經乾癟的眼窩流淌下來,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有哭過了,起初,失去丈夫的時候,她幾乎天天以淚洗面,她是一個失敗的妻子,軟弱的母親,在誤以為丈夫背叛了自己後,她就失去了全部的信心,甚至連最疼愛的兒子都不去理會,以至於讓孩子小小年紀就遠走異國他鄉,明明有母親,卻過著孤兒般的生活。對於兒子,她有無限的愧疚和歉意,可一切不能重來。
多少年後,當她終於明白這個道理,看開一切的時候,她卻完完全全地失去了生活中最重要的人,那個融入了自己一半骨血的親生子,她不他在哪裡,更沒有他半點音訊,她哭泣喚不回丈夫,更喚不回兒子,終於有一天,她的淚水流乾了,她再也哭不出來了。
而這一次,將兒子擁在懷裡,感受著他寬厚的肩膀及厚實的胸膛,她知道,他的兒子很強壯,她撫摸著他的臉,那英挺的輪廓讓她知道,他長得很好。她覺得此刻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感激上蒼的眷顧,感謝芸的用心良苦,同時也感歎兒子的自強。了卻了心中最後一件事,沈茹徹底的釋然了,終於,她可以放下所有,虔心禮佛!對於她來說,這就是最好的結果。
「母親,跟我回去吧!哪怕讓兒子盡一天孝道呢!」沈之巖擁著母親瘦弱的身軀,「母親,您知道嗎?文文答應我的求婚了,我……很快就要結婚了,您一定要出席!還有……以後……你還會有小孫子,您應該享受天倫之樂。」
沈茹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是嗎?你要結婚了?媽媽要恭喜你!相信你的妻子一定也是個非常優秀的女孩子。」
「母親……我把文文帶來了!」沈之巖話音未落,歐文急步上前,隨著沈之巖跪在沈茹面前,「伯母,您好,我是歐文!您就叫我文文吧!」
沈茹微怔了一下,聽著歐文甜美而不失優雅的聲音,她緩緩露出笑容,下意識地點著頭,有的時候,感覺一個人,不一定非要看她的模樣,聽她的聲音,她足以能夠判斷,這是一個出身教養都良好的女孩,而且,她更加相信兒子的眼光,以他的優秀,如果不是很好的女孩,兒子又怎麼會喜歡呢?
沈茹摸索著拉起歐文的手,輕聲說道:「乖孩子,我祝福你們!希望你和之巖能夠珍惜彼此,永浴愛河。」
「伯母,謝謝您!我不知道我會和之巖相愛多久,但是,只要我們愛著彼此一天,就會尊重、珍惜、愛護對方,時刻把對方放在心上!婚姻是彼此的包容和守護,您的教誨我會銘記在心。」
沈茹滿意地點點頭,「好孩子!諸佛和菩薩會保佑你們的。」
「伯母……」
「孩子,你可否……叫我一聲?」沈茹輕聲問道。
「……」歐文微愣了一下,她當然知道沈茹所指的意思,她緩緩看了沈之巖之眼,隨後握緊沈茹的手,柔聲開口,「媽媽……」
這是她第一次叫親生母親之外的人為媽媽,這個女人是她的婆婆,是給予她所愛男人生命的女人,在此之前,她甚至並不認識她,但是,這一聲媽媽,卻全無陌生的感覺,只因她們都同愛著一個人,因為那個人,她們的心從陌生到熟悉再到惺惺相惜,她們有共同的願望,就是希望之巖能夠幸福。
聽著這一聲呼喚,沈茹再一次落淚,她連連點頭,輕拍著歐文的手,「好孩子,媽媽沒有遺憾了!這一生……真的圓滿了!」
「媽媽,請您一定要參加我們的婚禮,我和之巖的幸福……希望能得到您的見證!」
沈茹微微一笑,緩緩搖頭,「你們的幸福,我已經見證到了,我的祝福也會每時每刻傳遞給你們。孩子們,媽媽衷心地祝福你們,婚禮我就不參加了,但是,請你們相信,我的心……將會與你們同在!你們的幸福就是我最大的願望。」
「媽,您是我的母親,您怎麼可以不參加我的婚禮呢?」沈之巖仰起頭,一臉的不解。
「孩子,我已經歸隱佛門了,早就了卻塵緣,你的婚禮……就請你父親帶為出席吧!不管過去……誰對誰錯,一切都如過眼雲煙,誰是誰的緣,誰是誰的劫,命運早就注定。更何況,在那場婚姻中,你父親並沒有錯,要說有錯,也是那時候我們欠缺溝通,之巖,答應我,要好好照顧你父親!他也是個命苦的人!」
「媽,您放心!我是長子,自然會對父親盡孝,您和父親都沒有錯,你們是受殲人所害!我沈之巖發誓,此生,我一定會讓那些陷害你們的人……不得善終。我說道做道。」沈之巖緊握雙拳,一雙如古井般深而幽冷的眸子迸發著懾人的危險,彷彿下一秒就能將仇人吞噬。
「不,之巖,冤冤相報何時了,聽媽媽一句勸,放手吧!一切到此為止!施人以罪惡,必會被罪惡懲罰,世間萬物有因皆有果!媽媽不希望你活在仇恨中,不要為我報復,我只要你活得輕鬆和快樂!這才是我這個做母親最大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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