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一聲刺耳的冷笑傳入莊寧的耳朵,她抬頭去看,只見宇文驁已經將目光挪開,有些輕蔑地掃了一下面前全副武裝的禁軍,調笑道:「三叔,今日不過是你我叔侄間敘敘舊,何必弄這麼大陣仗,酒水已經備好,不如坐下來談談?」說著,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目光卻直直地盯著皇帝,那眼神帶著挑釁,意思是說:你不會這點膽量都沒有吧?
皇帝冷哧一聲,挑高了眉,「真是朕的好侄子,既然如此,朕要是不給你這個面子,還不叫人笑話朕小氣?」皇帝意有所指,宇文驁不置可否,唇邊的笑意卻愈發地深了。
到了帳篷裡面,倒是吹不著風了,莊寧覺得身子暖和些許,但是一見裡面桌子的擺放,她又驚出了一身冷汗。
沒有主位,只有四張桌子,一邊三張,一邊一張,大有分庭抗禮之勢,這樣擺放,顯然已經沒有把宇文歧宣當做皇帝了。
皇帝眼神一凜,狠狠地瞪向宇文驁,手指點了點座位:「你這是什麼意思?」
「一家人嘛,何必拘禮,三叔請坐。」宇文驁無所謂地笑笑,皇帝冷哼一聲,正要勉強著坐下,而他卻搶先一步落了座,這可是對皇帝赤果果的蔑視,皇帝見此,徹底地怒了,立在原地,狠狠地一拂袖,道:「不必了!太子呢,朕要見他,若是他不能安然無恙地出現在朕的面前,那麼這裡,你今日就別想離開!」說罷,指尖直直地指向他,滿身的威懾力。
宇文驁自顧自地斟滿一杯酒飲下,還享受地砸吧砸吧嘴,長歎了一口氣:「這麼好的酒,三叔真的不喝點麼?這麼急著見太子,那好,不如把太子請出來一起喝吧。」
他話音一落,帳篷外便走進一人,「父皇!」一聲激動而沙啞的聲音響起,除了宇文驁之外,其他幾人紛紛轉臉,卻見那人正是宇文玦,他穿著白色的長衫,看樣子傷已經好了許多,只是臉色還蒼白得厲害。
皇帝見了太子,表情卻沒怎麼變化,不像一個作為父親的看著劫後重生的兒子該有的表現,反而,他直直地盯著宇文驁,輕蔑地道:「算你識相,但是你傷他的這筆賬朕依然會記住的!」說著,他大喝一聲:「來人啊,護送太子回宮!」然後轉身就走。
宇文驁微微挑了挑眉,並沒有多說什麼,等他大步走到了門口,宇文驁才慢條斯理地放下酒杯,朗聲道:「慢著!皇上,你似乎忘了什麼吧?」一聲「皇上」喊得極具諷刺,比剛才那一聲「三叔」還更加刺耳,皇帝腳步一頓,示意莊寧和青兒先出去,他這才轉身,冷冷瞥了他一眼,朝著守在門口的侍衛一招手。
不一會兒,一個被捆綁著,滿身是血辨不清面貌的人被丟了進來,宇文驁一見,眸子猛地縮緊,目光如箭一般射向皇帝囂張而去的背影,他一閃身,已經來到地上躺著的人面前,一隻手顫抖著探向那人的鼻端,他的呼吸微弱得幾乎辨別不出來,看來也奄奄一息,沒有多少時日可活了。
宇文驁痛心地喚了一聲「淨心大師」,可是那人依舊沒有反應。前者小心翼翼地替他解開身上的繩子,藏在暗處的弒天立即上來將他扶起,一見宇文驁如狂風暴雨來臨前的面色,他朝著他點了點頭,示意一切都佈置好了。
弒天看著宇文驁如風一般衝出帳篷,他很能理解他現在的心情。宇文驁看似冷漠,實際上是一個異常重視感情的人,在九歲那年他就差點毒發身亡,幸好九王爺生前的好友淨心大師救了他,然後求冷漠的真水幫著他壓製毒性,他才能活到今天,一步步離報仇的目標更近,可以說,淨心大師這麼多年以來,亦師亦友,更像一位父親的存在,用佛理將宇文驁引入正途,否則,他早就被心裡的仇恨壓得墮入了魔道,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而皇帝如此傷害淨心大師,宇文驁被徹底激怒了。
莊寧眼角的餘光瞥見身後黑影的逼近,她驚訝地張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喊出聲:「小心!」
皇帝聞言,迅速轉身退了幾步,而早就有禁軍將他嚴實地保護起來。
宇文驁此時手裡已經握住了一把劍,劍尖直指宇文歧宣,目光森冷,帶著無盡的恨意。
「怎麼?你想殺朕!」皇帝嗤笑,眼中儘是輕蔑。
「你今天休想離開,若是淨心大師有個好歹,我要將你千刀萬剮!」他咬牙切齒地道。
「你個孽種,朕早就該取了你的賤命,休得讓你在朕面前如此猖狂!」
「那就試試看!」宇文驁懶得和他廢話,提劍直逼皇帝而去,皇帝也早就做好了準備,別看這些人都是禁軍的打扮,但他們個個都是他一手訓練出的高手,可以以一敵十,憑他一個宇文驁就想傷了他,真是癡心妄想。
皇帝不疾不徐地走到寬大的馬車上,那裡早就有宮人替他擺好了龍椅,他大搖大擺地坐了上去,滿臉玩味地看著被他訓練出來的死士圍困在中間的宇文驁。他之所以願意親自來交換人質,是因為他忍宇文驁已經忍得夠久了,他今日一定要親眼看到這個孽種死在自己的面前,那麼他這一顆心才可以放下。
而這場表演,他很喜歡!
莊寧和青兒也來到皇帝的身後,默默地注視著不遠處的打鬥。宇文驁功夫不錯,一會兒功夫已經砍傷了幾個死士,但那些人砍傷一個,另外的無數個又會像鬼魅一般填補上來,圍成一個牢固的圈,將他困在其中。
對方人多,光是武功高強的死士皇帝就帶了一百名來,就算是有幾千人的軍隊埋伏在此,皇帝都有把握能安然撤退,更別說區區一個宇文驁。
莊寧擰緊了手裡的絹帕,臉上的表情漠然,但微微蹙起的眉頭卻洩露了她心底的緊張,皇帝轉眼,默默地看了一眼她捏得很緊的手,然後手一伸一拉,她猝不及防地被拽到了皇帝的懷裡。
她驚訝地輕呼一聲,而皇帝卻微笑著摟緊了她的身子,湊近她的耳邊,曖昧地道:「愛妃,可得看仔細了,這個男人以前是怎麼欺辱你的,朕今日替你報仇,一會兒生擒了他,想讓他怎麼死你說了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