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了,許多樹木的葉子已經全部落光,宇文驁曾經送來的金盞菊已經全部枯死。沈元熙披著輕裘在院子裡一站就是一個時辰,沒有人來管她,若是以前,幾個丫鬟連拉帶哄都會把她勸進屋子裡去,讓她好好休息。她知道現在幾個丫鬟肯定在後院受苦,她也很想她們,但是她現在自己的管不了,已經沒有心思來管她們了。
如今整個王府被劉雨晴把持,她沒有那個權力也沒有那個精力去插手那些事情。
清淺的腳步聲傳來,因為整個院子太靜,或許來人是為了提醒她,故意弄出了些聲響,沈元熙木訥地轉頭,在看到站立在她身後愁眉深鎖的人時,眼睛立刻就亮了。
「弒天,你回來了?」沈元熙無聲地笑了,她就知道,那封信不是宇文驁寫的,如果是他,他定會派最信任的人來親自告訴她。
弒天恭敬地行禮,雖然對於一個小小的側妃,他這個暗衛統領不必如此,但是他尊敬她,所以也就不拘俗套。
「王爺讓你帶話了麼?他說什麼?」沈元熙滿臉的欣喜,原本瘦削蠟黃的一張小臉又散發出明媚的氣息,讓弒天心頭一疼,有些不忍地轉過臉去。
「夫人,院子裡涼,咱們還是進屋說吧。」
「好好,快進來!」沈元熙歡快地跑進屋,自從和宇文驁鬧得不愉快以來,她的步子很久沒這麼輕快過了。
弒天進了屋子,發現整個偌大的凝霜殿竟然一個丫鬟都沒有,有些不悅地蹙了蹙眉,沈元熙察覺到他的表情,擺了擺手道:「是我讓她們都走開的,她們今日難得這麼聽話,你可別把她們叫回來。」她被劉雨晴派來的丫鬟已經逼得透不過氣來了,今日終於有了點自己的空間,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他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眉間的褶皺卻更深了。
「渴了吧,來喝茶!」沈元熙嬌俏地笑著,去拿桌上的茶壺準備給弒天倒水,這才發現裡面是空的,她抱歉地朝著他笑了笑,「你等一下,我去廚房給你泡茶。」
弒天的心酸得厲害,他連忙拉住她,這一刻忘記了禮教束縛,沉聲道:「夫人,不用了,我不渴,王爺讓我帶給你的話……」
「我還是去給你泡茶吧。」沈元熙推開他的手就要走,內心沒來由地慌亂,看著弒天那隱忍的表情,她突然不想聽宇文驁讓他帶來的話了。
「夫人!」弒天大聲喊住了她,沈元熙無力地垂下雙肩,將茶壺復又放回桌上,臉上的笑容已不在,她平靜地看著他,道:「說吧,我聽著便是。」
弒天猶豫了一下,還是從懷中拿出了兩個物件,一個是小瓷瓶,一個是小巧的瓷罐,兩樣東西放在了桌子上,她的面前。
沈元熙沉默看著,等著他的解釋。
「這個瓷瓶裡裝的是藥,王爺讓夫人身子好些的時候吃下去,然後,我會把……夫人、肚子裡的孩子裝到這個瓷罐裡帶回去給王爺……」弒天說完,覺得嗓子發澀,剩下的話說不出來了。他在接到宇文驁給他的這個任務時就愣了大半天,當時他真的氣得想把宇文驁殺掉,但是他知道,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們努力了這麼多年,到這個關鍵時刻,絕不能出任何岔子。
沈元熙沒有反應,面無表情地盯著面前的兩個東西,過了許久,她才慢慢地笑了起來,抬眼,眼神清澈地看著弒天,偏著頭表情純真地道:「弒天,你在開什麼玩笑,我的孩子生下來那麼大一塊,這個瓷罐怎麼裝得下,就算王爺想見他,也得再等幾個月啊,呵呵,他還真是性急。」
看著她的笑臉,弒天覺得有人拿著鈍刀在心頭不住地廝磨,他覺得連呼吸都是痛的。
「求你,夫人,你別這樣笑,弒天沒有開玩笑,完全遵照的是王爺的意思。他……不會要這個孩子的,他還吩咐,趁著孩子還小,就算打掉,對夫人身體的傷害也不會太大。」
沈元熙的笑僵在了臉上,眼淚毫無徵兆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她整個人都懵了,手下意識地緊緊護住腹部,轉頭,她還不死心地問:「王爺他還在誤會我麼?那封信他沒有收到?」
「不,王爺看到那封信了。」就是因為他看到了那封信,才會在山頭站了幾天幾夜下不了決心,當他看到王爺的時候,他的臉色鐵青得可怕。想必他也是狠不下心來的吧……
「那……為什麼,他為什麼不要我和他的孩子?就算他討厭我,但孩子是無辜的啊,他憑什麼這麼狠心!」沈元熙緊緊揪住胸口的衣服,哭得快要暈過去了,她的世界都坍塌了,她愛了那麼久的男人,居然要她打掉她的孩子?這個人世間,還有什麼能支撐她活下去?
「夫人,你要相信,王爺他心裡有你,只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她的表情把他嚇壞了,他蒼白了臉色急著解釋。
「什麼苦衷要讓他這樣對我!」沈元熙瞪大了眼睛,眼眶發紅,那樣子又脆弱又可怕,彷彿在耗費著她的生命嘶吼著。
「王爺他……夫人,你只要相信王爺他愛著你便好,有些事情他現在無法向你解釋,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弒天目光沉痛地看著她,他剛才差點就忍不住將他們的一切告訴她了,但是他知道,現在還不能,一切正進行到關鍵時刻,他不能透漏他們的計劃。
沈元熙沉默了,她眼睛睜得大大的,死死地瞪著眼前的藥和罐子,半晌,她聲音清淺地開口,彷彿只有出氣沒有進氣。「是不是因為劉雨晴?因為劉宰相對他有大恩,他為了讓他安心,便許諾了他什麼,所以他的孩子只有劉雨晴才能生?」
聞言,弒天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原本以為她不問世事,但是她很聰明,從一些細枝末節中居然猜對了大半。他不吭聲,算是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