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別說話,你已經昏迷了五天了,現在身子很弱,你先閉著眼養養神,霜寧,快去叫人把溫著的粥拿來,先讓她用一點。」晏祈終於又露出了笑容,等霜寧一轉身,他忍不住雙手顫抖地握住了她的手,垂著頭,緊抿著唇不說話。
天知道,當他看到她滿身是血地被抱著衝進他的醫館時他的感受,在那一瞬間,他以為他永遠都看不到她了,作為醫者,他的心態一直都很平和,但是面對著她,他卻發覺他根本連冷靜地給她把脈他都做不到。
他太怕了,真難想像,是誰那麼殘忍,扯脫了她的手臂還切掉了她的手指,他氣得都快發瘋了,如果他當時在現場,他也會像宇文驁一般講那些傷害她的人統統殺死,甚至手段會更殘忍!
清醒過來的沈元熙反而比較鎮定,她試著動了動左手,手雖然接回去了,但是還是動不了,一動就鑽心地疼。
晏祈見她呆呆地盯著自己的手瞧,於是小心翼翼地道:「還不能動,得好好養著。」
「我的手指……沒有了?」她目光溫淡地看著自己纏滿紗布的手掌,眼中霧氣氤氳。
晏祈看到她這副故作鎮定的模樣,疼得胃都跟著抽搐,他抬手輕撫她柔順的髮絲,安慰:「沒事的,我已經處理好了,幸好沒傷到其他的骨頭,但就是怕它發炎,所以你可能會吃些苦頭了,很痛的。」
沈元熙微微搖了搖頭,似笑非笑地道:「痛我不怕,要不是王爺攔著,在新婚之夜我也會切掉這根手指的,呵呵,但到底它也陪了我十七年了,像連著心似的,在失去它的那一刻才會覺得那麼那麼痛。晏公子,其實我很高興啊,沒了它,從今以後我就是個正常人了哦?」沈元熙努力讓自己笑出來,笑得甜美一些,聲調也細細高高的,聽起來很歡快,可為什麼眼淚還是這麼不爭氣的不停往下掉?
「熙兒……」晏祈滿眼哀傷地看著她,第一次用這麼心疼得口氣這樣喚她。他、恨不得可以替她疼,六指是她的恥辱沒錯,但被別人以這種方式結束,她怎能不難過?這不是恥上加恥嗎?
「別難過,你現在肚子裡還有孩子,現在身子又弱,小心動了胎氣。」晏祈不得不搬出這個他最不想提起的事情來轉移她的注意力了。
果然,她臉上一陣茫然,能活動的右手下意識地放到自己的小腹之上,眼中的淚也忘了掉,她蒼白的唇微微開合了一下,喃喃道:「我有孩子了……」
「是啊,已經一個多月了。」晏祈也微笑,將苦澀藏在心底。
其實這個消息對沈元熙來說並不意外,她癸水沒準時來,前段時間又一直覺得不舒服,嘔吐,才開始還以為是吃藥導致的,後來才隱隱期盼著她能懷上宇文驁的孩子,現在,她的夢想終於成真了。
「他呢!」沈元熙像突然反應過來了一般猛地抓住了晏祈的手,一臉的驚慌,剛才在夢裡,她似乎聽見他們有提起他的。
晏祈知道瞞不了她,便一五一十地將後來發生的事情講給她聽,「如今他被關在天牢,司馬銳只剩一口氣了,想來要是他有事,司馬家的人不會放過王爺的。不過你放心,皇上將這件事交由宗正司徹查,相信王爺不會有事的。」
沈元熙默默聽著沒有說話,她心裡都明白,司馬家甚至皇帝都有可能抓住這件事情不放,這次他為了自己殺了那麼多人,恐怕不會那麼容易了結。
該怎麼說呢?心裡又甜又疼,原來自己在他心裡的份量不輕,他為了她,竟然連往日的冷靜自持都丟掉了,瘋狂地殺了那麼多人,她不會讓他有事的,要是他有事,他的抱負誰去替他實現?她要快些好起來,她要想辦法救他!
看著沈元熙眼裡又露出如上次去涼山時那堅定的眼神,晏祈心裡一疼,最終默然地放開了握著她的手。果然,那個男人在她心中的份量已經超出了一切,本來他還以為她會不容易從這次傷害中走出來,但是現在看來,是他低估她了。
……
日子不知不覺地過了好幾天,一切都風平浪靜得不成樣子。
沈元熙吃過飯後默默地坐在走廊上看天上的雲卷雲舒,眼裡藏著一抹擔憂。
她知道,現在朝廷上遠不如看起來的這麼平靜。司馬柔回將軍府去看望司馬銳便再也沒有回來,劉雨晴也不見人影,每天在宰相府和王府間奔波,整個府裡的下人也人心惶惶,一閒下來就會擔憂地討論著宇文驁的下場,謙王府的下場。
沈元熙默默地看著,聽著,整個府裡倒是她最閒了。
眼前人影一晃,沈元熙微微垂下眼瞼,看著端正地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兒,懶懶地收回目光,語氣清淡:「你這是作甚?」
「夫人,此事都是因我而起,我害了王爺,你想怎麼懲罰我都可以。」
沈元熙冷冷地勾了勾唇,垂眸看她:「懲罰你有用嗎?王爺能平安無事的回來嗎?你有這個閒工夫跪在這裡,還不如去祈禱司馬銳那個混蛋最好不死。」
聽著她冷淡中含著怨氣的聲音,青兒一愣,抬頭怔怔地看著沈元熙,她明明還是那個她,但給人的感覺就是哪裡不一樣了。
「夫人,你說,只要能救到王爺,青兒萬死不辭。」
聞言,沈元熙眼中滑過一抹流光,她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看了許久,就是不說話,好像在掂量青兒這句話的可信程度。
「我可以相信你嗎?」最終,她問出這句話,正如青兒在百花樓走投無路時問宇文驁一般。
「我的命是你救的,夫人該知道我活著是為了什麼,所以你對我的大恩無以形容,青兒願將這條命給夫人,但准許夫人讓奴婢留到為家人報了仇的那一天!」說著,她深深地朝著她磕了一個頭。這是這麼久以來,她第一次對沈元熙自稱「奴婢」,這一次,心高氣傲的她終於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