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驁高深莫測地一笑,眼底劃過一絲深深的厭惡和恨意,他抬手輕撫她蒼白的臉頰,臉上卻又迅速恢復了往日那波瀾不興卻帶著淺笑的溫和模樣,聲音蠱惑地道:「你以後就會知道,從現在起,不要逃避,正視別人的目光,這便是本王對你的懲罰。」說著,他抬起她的左手湊到唇邊,在上面印上冰涼的一吻,便起身,對著曲晟說:「既然賤內求情,本王倒真不想戴了這綠帽,相信少將軍也知道怎麼做吧?」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兩人一眼,拂袖而出。
曲晟被弒天一手刀打暈抬了出去,交給了門外的兩名暗衛。
屋子裡,沈元熙頹然軟在地上,回想著宇文驁最後對她說的那句話,然後看著手上被他吻過的那個地方,只覺他唇上的冰涼從那個地方迅速地擴散,直凍得她血液都結冰了,她不懂他的懲罰是什麼,但第二天她似乎就明白了,他只是換種方式將她的自尊狠狠踐踏罷了……
送走了曲晟,弒天看著宇文驁自房裡出來就卸去偽裝恢復冰涼的臉色,有些疑惑地開口:「王爺,為何……」
「弒天,你是想問計劃進行到一半,我卻為何又在剛才忍不住進了屋,將一切捅破,把自己拉下水是吧?」
弒天有些慚愧地低下頭,他確實不明白。
原本曲天朗是忠於皇帝的,太子宇文玦和五皇子宇文琰為了壯大自己的勢力,都有心拉攏曲天朗,目前宇文琰已經私下和曲天朗會過面了,眼看成功在即,宇文驁便想借用沈元熙這事讓曲晟對宇文琰心生嫌隙,同時今夜將曲晟誘出還有一個目的。
太子在暖香閣有個相好的姑娘,一直將其偷偷藏在那兒好生養著,方便他與其私會,這事前不久才被宇文琰撞破,宇文驁原本計劃取了那姑娘的性命,今夜將曲晟誘出然後弄暈丟到暖香閣來個栽贓嫁禍,這樣太子必然以為曲家已經和宇文琰聯合一氣,而宇文琰必然對曲晟心存芥蒂,到時候既可以刺激太子兩人惡鬥,又讓曲家投靠無門,這正好方便了他的計劃。
本來今夜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只待曲晟離開王府他們就動手,可誰知宇文驁在屋門外聽到了屋中兩人的一席話,竟然現了身進了屋去,這讓弒天大惑不解。
「弒天,你該知道我有多恨那狗皇帝還有曲天朗和沈鳳朝,他們這些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沈鳳朝尤其該死!而我也不會讓他的女兒好過,當年他們是怎麼聯手折磨死我爹娘的,我今天要一點一點報復到他們的身上、他們的子女身上,一償我多年來所受之苦。」
宇文驁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黑暗裡,但弒天卻有些不忍,那些仇確實不可以忘,但想起沈元熙那瘦弱的背脊,澄澈的眸子,還有那日樹叢後獨自捂著嘴哭泣那倔強的模樣……再說,王爺他真的是在報復沈元熙麼?也許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在曲晟糾纏沈元熙時他緊握的雙拳所顯示出的他的怒意。
「王爺啊,你可知你在折磨她的同時也把自己搞得太累了……」對於喜怒無常,從來不按正常套路出牌的宇文驁,弒天發現他也有些看不清了。
……
沈元熙幾乎一夜沒睡,在天快亮的時候霜寧起來看了一眼才發現她居然穿著單薄神情呆滯地坐在地上。昨夜三個丫頭被曲晟用迷煙迷暈了,所以發生過什麼她們都不清楚,霜寧叫來了霜清,兩人合力將沈元熙扶到床上躺下,而兩人問她發生了什麼她也不說,到後來,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但是還沒睡多久,就有人來擾了她。
沈元熙被霜清搖醒,睜開一雙佈滿紅血色又浮腫的雙眼,神情有些呆滯,霜清一摸她的額頭才發現她居然在發燒!
霜清瞬間紅了眼眶,哽咽道:「夫人,這可怎麼辦?姜公公現在在外面,說是王爺下了令,將你貶為末等丫鬟,從今天起我們就不能伺候你了,姜公公還說讓你趕快出去,他要分派活兒給你幹,可是你現在這樣要怎麼辦啊,霜寧現在攔在外面不讓他們進來,恐怕也是堅持不了多久,要不然奴婢先替你更衣,再找人幫你請大夫,來,奴婢扶您起來。」
霜清自說自話,也不見沈元熙應一聲,只得紅著眼先替她整理好衣服,而這時外面的吵鬧聲也越來越大,霜清正不知該怎麼辦時,卻見雙眼血紅的沈元熙一把扶開了她,逕自走了出去。
門外,姜公公正指揮了兩個婆子將霜寧架開,那樣子似乎要闖進屋子來。
末等丫鬟?那不是命比王府的狗還賤麼?自然也沒人顧忌她是主子,房間也是想闖就闖。
沈元熙靜靜立著,她背上的傷才剛開始癒合,行動還有些不便,所以站著也有些費力,她不動聲色地扶著門框,朝著姜公公勉力一笑,一出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嘶啞:「姜公公,王爺有何吩咐?」其實她剛才已經聽霜寧說了,但是她還想聽姜公公親自再說一次,她才敢信。
姜公公人不高,但是依舊微微揚著下巴,做出一副居高臨下之態,臉上的表情有些幸災樂禍,「沈元熙,王爺說你犯了錯,自今日起便貶為這王府裡的末等丫鬟,什麼時候改好了再搬回凝霜殿,咱家今個兒是來分配你任務的,你就先在這後院幹著吧,王管事,這丫頭現在就交給你了,可不要辜負王爺的期望,得好好管教管教啊!」姜公公特意將「管教」二字咬得特別清晰,那王管事陪著笑臉,連連稱是,一臉諂媚地恭送姜公公離開。
不久,霜寧霜清兩個丫鬟都被支回凝霜殿了,而寅時也哭著叫著還是被人拉走了,如今她真成了一個丫鬟,孤身一人。
唇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她自嘲般地低喃:沈元熙啊沈元熙,你還說有一天終會站在他的身邊,卻不曾想將他推得越來越遠。
末等丫鬟,那真是連他的面也見不著了,原來這就是昨夜他對她說的「懲罰」。要說心裡恨不恨他,那自然是恨的,她的期望從側妃落到妾,現在他連妾都不讓自己當了,要當丫鬟,還是命最賤的丫鬟,可她有什麼辦法?沒有,但是心中唯一篤定的便是,不管自己站在哪裡,都有盡自己的一份綿力去幫助他,哪怕讓她掃地種花,她也要做好,讓他就算無意間見了哪怕心情變好也成。他是個有抱負的人,不該讓人恥笑一輩子的。
自己是不是太軟弱、太賤了一點?就算是吧,但是對他的愛還沒到耗盡的那一刻,她就不會對他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