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踩踏著川兵和暴民的腦袋,向甕城門殺來,孫尚香也算用劍高手,武藝算是不錯,可哪裡見過這樣的人,這簡直和飛差不多。
王越單槍匹馬,踩著人頭,越過小車殺向孫尚香。
「全力抵擋。」
孫尚香嬌喝一聲,這一刻孫尚香已經不能顧忌自己性命了,在孫尚香心裡,報仇比自己性命更重要,而讓王越搶了城門,長安失守,就代表自己的仇再不能報。
孫尚香豁出去了,和八個婢女迎向王越,只見劍光一閃,孫尚香只來得及本能地舉起長劍格當。
「鏗。」
隨著一聲金屬的撞擊聲,孫尚香被生生磕飛數米,倒在地上。險之又險的避過王越一劍,可是那些婢女沒那麼幸運了,四名婢女來不及躲閃,王越劍尖劃過喉口,只在空中帶出一條血線,四名婢女頃刻被殺。
「這是什麼劍術?」孫尚香心中驚駭,無論力量和招式都已經達到了極致,這樣的劍術,天下還有敵手嗎?
王越殺了四名婢女,毫不停歇,他要搶的是城門,眼見川軍士兵已經在關城門了,立刻上前,長劍再次向孫尚香刺來,準備殺了孫尚香,立刻衝進城門內,砍殺關城的川兵。
孫尚香被王越一擊,巨大的力量直達肺腑,已經受傷了,虎口發麻,連劍都拿不穩,眼見王越再次攻來,再無反抗之力,只能閉目等死。
這一刻,孫尚香只希望如果世族竊取了大哥的基業,川軍最終能誅滅江東世族,為自己報仇。
「鏗。」
一聲金屬的響聲,王越的長劍再次被擋住。孫尚香睜眼一看,只見一名虎背熊腰的武將用長劍擋住了王越的劍,正是周泰。
「孫小姐快進城。」周泰大喝一聲,隨著這一用力,嘴中噴出一口鮮血,王越的力量超過了周泰的想像,擋住這一劍,周泰也同樣受傷,兩人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孫尚香沒有廢話。知道周泰也同樣擋不住王越,拼著內傷衝到了即將關閉的城門。
「潑油。」
幾名跟隨周泰的士兵都帶了一個桶,隨著周泰令下,裡面的桐油潑了出來,後面射來一根火箭。那些小車被火焰席捲,頃刻沖天而起。
就在短短的時間,周泰胸口又被王越劃了一劍,見火燃起來,周泰立刻後退,在城門關閉的一霎那進入了城內。
兩名士兵沒來得及進城,被王越殺死。油桶滾在地上,王越提著劍就要殺進城中,裡面十幾支利箭從僅剩一尺寬的城門縫射出來,王越一把抓住五根。避開其餘的箭矢,剛剛穩住身形,城門已經關上。
甕城內亂成一團,暴民。川兵,王越的匈奴騎兵夾雜。彼此混戰踩踏,血腥味迅速瀰漫。
「通知吳將軍和曹彰將軍前來西城匯合,立刻清理甕城,連夜進攻,不下甕城,絕不撤退。」王越站在城洞中大聲下令。
「全力把守甕城,向少主公請援。」周泰登上了城樓,大聲呼喊。
「周將軍,我們好多兄弟困在甕城中,被匈奴騎踐踏,難道不放他們進來嗎?」一名將領對周泰急聲說道。
「難道你瘋了嗎?」
周泰看了那將領一眼,將領低下頭,露出痛苦的神色,甕城中困住了數千川軍,現在和那些暴民匈奴騎攪在一起,匈奴騎正在馳騁砍殺,川兵不斷倒下,甕城城樓剩下的人不足兩千,什麼防守設施都還沒來得及建立。
甕城的川軍趁著匈奴騎還沒完全控制甕城,加緊佈置城防,周泰轉身對孫尚香道:「謝謝你了,孫小姐,要不是你,長安城已經破了,八萬敵騎入城,萬事皆休。」
「還是晚了一步。」孫尚香緊皺秀眉,眼睛直直地盯著甕城中那些被殺的川兵,本來她來向川軍報信是出於個人私利,報仇的希望只能著落在川軍身上。
但是現在看著那些匈奴騎嗚嗚叫著殺死川軍士兵,川軍步兵在甕城亂作一團,毫無抵抗之力,心裡也有些心揪,而且四個婢女死在王越手上,心裡充斥著恨意。
孫尚香突然抬頭對周泰道:「甕城守得住嗎?」
「難了。」周泰歎息一聲,緊緊握住劍柄:「這次曹彰和吳俊奇襲,我們本來準備就不足,現在那些防守物資都丟在外城了,甕城什麼也沒有,看王越這架勢,是要連夜進攻,太危險了,可能……」
周泰沒說下去,但是孫尚香從周泰臉上已經看到了答案,甕城城牆比外城矮,防守設施不全,而且城上是有直接通道的,無論如何都是對匈奴軍大大有利。
別說這些客觀的不利因素,光是王越那恐怖的武力,以前在長安,孫尚香聽說王越率領吳俊的軍隊橫掃匈奴還不信,直到剛才交手才知道王越的武藝多麼登峰造極,不愧為一代宗師。
周泰以前是江東軍將領,孫尚香知道周泰是江東少數幾個悍將之一,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不可能用剛才那種語氣說話,連周泰都說不確定,那是真的萬般危險。
「攻城。」城下的王越拔出佩劍,緩緩指向甕城城樓,匈奴軍從甕城下,城樓上各處向甕城攻去,猛烈的攻城戰開始,周泰和孫尚香同時站起來,拔出佩劍。
西城甕城失守的消息傳到劉循耳中,劉循手上的佩劍一下掉落在地,雖然劉循是第一次指揮作戰,可是對城防不是一竅不通,甕城,能擋住多久?
「少主公。」周不疑緩緩拾起佩劍,重新交到劉循手上,握著劉循的小手將佩劍握緊:「現在是想辦法的時候。」
「不疑哥哥,長安如果失守,怎麼辦啊?」劉循的聲音中已經帶著顫音。
「現在是想辦法的時候。」周不疑重複,可是旋即發現,就算自己智謀超群,這時也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少主公。北城抽調一萬人,加上我們的預備兵五千人,支援西城,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拚命了。」
長安不等於其他地方,這裡是川軍戰略的核心,絕對不能捨棄。
「不,先讓將軍赴援西城,我要見一次母親。」劉循回過神來。傳完令後立即下城。
黃玥在搬運守城物資的地方,鼓舞士兵士氣,劉循和周不疑到了,黃玥立刻迎上來,「循兒。聽說西城出事了,是嗎?」
劉循點點頭,突然對黃玥一拜,努力壓制著淚水道:「母親,循兒作戰不利,長安可能守不住了,循兒愧對父王。愧對母親,愧對川軍將士,可是事到如今,循兒除了死。沒有其他恕罪方法。」
「循兒,你胡說什麼。」
「母親。」劉循看著黃玥道:「循兒這就要去西城守城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但是川軍不能沒有儲君,父王不能沒有兒子。請母親立刻帶康弟從南城離開,到青泥隘口與張任將軍匯合。
如果長安城破,請張任將軍護送母親和康弟去漢中,循兒要為自己的無能恕罪。」
「循兒。」黃玥看著劉循,臉上湧出悲意,從劉循四歲起,黃玥一直帶著劉循,猶如親骨肉一般,劉循因為出身就失去母親,所以對劉璋很依賴,而之所以對劉璋依賴,也是因為沒有母愛,害怕失去父愛。
從小缺少安全感的劉循,幾乎一天也離不開劉璋,看到劉璋在,他才能安心。
如果不是黃玥,劉循根本不可能渡過這幾年劉璋一直在外征戰的日子,劉循將黃玥當母親看待,黃玥何嘗又不把劉循將親生兒子一樣看待。
這時候幾乎是訣別,黃玥怎麼能不傷心。
「母親,我們不能走。」一個**的聲音傳來,是丫環荷花帶著的劉康,劉康看向劉循道:「哥哥,我是父王的兒子,我要是這時候走了,將士們誰都知道城池守不住了,戰意會更低,那樣會更守不住的。」
劉康定定地對劉循說著。
劉循轉眼看向劉康,彎腰摸了一下劉康因為常年生病很消瘦的小臉,再也忍不住流下淚來:「康弟,才不到五歲,我記得哥哥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什麼都不會,只會寫一些東拼西湊的所謂詩詞,笨的要命。
可是你現在就這麼聰明,將來一定比哥哥有出息,一定能繼承父王的英明神武,不會像哥哥一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可是康弟,你應該知道,為父王留下血脈,比任何事都重要,士氣降低就降低吧,你一定要保著自己性命,如果你也有什麼三長兩短,父王回來會難過的,那哥哥的罪過也大了。」
劉康望著劉循,或許這一生,他都不會忘記劉循今晚說的話。
劉循說完轉身,黃玥喊了一聲:「循兒。」劉循回過頭來,對黃玥笑著道:「母親,謝謝你這麼多年的慈愛。」
劉循帶著士兵離去,周不疑長歎一口氣,從懷中拿出一疊折子,交到黃玥手上:「夫人,對不起,這次軍事佈置是我策劃的,不能怪少主公,周不疑這就去與少主公一起殉城,希望夫人將實情告訴蜀王殿下,給少主公留一個清白的身後名。」
周不疑說完跟上了劉循,黃玥看著離去的劉循和周不疑,擦了一下泛紅的眼睛,都還是孩子,一個十一歲,一個十五歲,卻要肩負這麼多。
「荷花,你帶康兒出城,我留在這裡。」黃玥說道。
「什麼,夫人?」
「母親。」
荷花和劉康都看向黃玥,劉康大聲道:「母親不走,康兒也不走。」
「康兒。」黃玥摸著劉康的頭:「母親對不起你,讓你從小就體弱多病,但是這些年來你很堅強,很少哭,也很聰明,你應該知道,我留在這裡,士兵才有作戰的勇氣,如果母親也走了,你哥哥就一絲希望也沒有了。
可是康兒你是你父王的希望,走吧,以後你蕭娘娘會對你好的,和我一般。」
黃玥不管劉康在荷花拉扯下哭泣,擦乾淚水,走到了搬運物資的士兵當中。
皇宮中,一名宮女匆忙跑進來,對伏壽急聲喊道:「太后娘娘,不好了,匈奴騎進城了。」
伏壽正看著一副被塗抹的畫發呆,正是那副黃玥走後,被煩躁的伏壽塗抹掉的畫卷,聽到宮女的話,伏壽俏臉一沉:「怎麼會這麼快?匈奴人進城了嗎?」
「匈奴騎只是進了甕城,可是將軍們都說甕城肯定守不住,循公子已經帶兵去了南城,他傳來命令說,讓我們先離開。」
「離開?」伏壽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肚子:「我這樣能走到哪兒去?」
「循公子下了死命令,讓我們一定保證太后和小皇子的安全,太后快跟我走吧。」宮女急道。
「劉循倒是比劉璋多了許多人情味。」伏壽淡淡的笑了一下,伏壽懷的是誰的孩子,因為所謂「晚產」,川軍高層基本都一清二楚,伏壽知道劉循肯定是因為自己懷的是劉璋的孩子,所以讓人保證自己母子平安。
就從這一點看,劉循也比劉璋人情味多了,因為不但自己誕下皇子對川軍有威脅,而且對劉循本身地位還有很大威脅。
「你們要走的都自願,我不走。」伏壽定定地說道:「是劉璋把我留在這兒的,我哪兒也不去。」
「太后娘娘。」
「給我拿一把匕首來。」
伏壽心裡下了決心:「不要再受人擺佈。」就在這時,伏壽突然感到腹中一陣疼痛傳來,一下子倒在地上,宮女嚇的臉都白了,大聲叫喊:「太后要生了,來人啊,來人啊。」
……
「周將軍,對不起啊,當初在江夏,我不該那樣說你。」
西城甕城,大戰間歇,王越率領大軍攻擊城頭,甕城岌岌可危,幸好五千預備軍來得及時,用人命擋住了匈奴軍的進攻。
孫尚香和周泰累的癱坐在城上養著體力,剛剛經歷並肩作戰,周泰奮力殺敵,特別是面對親自攻上城的王越,險象環生,絕對是戰場的硬漢。
想起當初在江夏一戰,說周泰不要廉恥的話,孫尚香看著現在滿身是血的周泰,還在甕城城門救過自己一次的周泰,覺得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