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夜國人大多都會說漢語,也學習漢人禮節,對漢文化瞭解,如果樓蘭,烏孫是被漢化嚴重的大國代表,東夜和西夜就是被漢化的小國代表。
這樣的國家,對於成立了戊己校尉部以後,東夜的人牴觸心裡應該是最小的。
東夜的人雖然在天山南脈定居一百年了,但是從來沒有生過根,如果戊己校尉部成立,與其他國家平等了,而且完全依附了大漢,也算是生根了。
如果煥夢有選擇,煥夢會選擇繼續獨立軍權。
可是在現在這種情況,煥夢被迫接受讓出軍權,牴觸心裡也不大。
煥夢沉默好一會,突然問劉璋道:「將軍,蜀王是怎樣一個人?」
劉璋微微一愣,不知道煥夢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不過還是答道:「蜀王性格有些偏激,也有些固執。」
劉璋其實對自己的缺點還是瞭解一些,行事有時候的確走了極端,面對一些部下的善意勸告,有時候明知道這樣做對自己很不利,但是還是不顧勸阻去做。
劉璋明白這些是自己的性格缺陷,是一個明主不該有的特徵,但是劉璋同樣知道,中庸之道,溫和之道,不但不適用於亂世,而且有時候會讓自己喪失銳氣。
這就是為什麼很多時候,思維成熟的老人,反而沒有衝動的年輕人做出更多的事,秦皇橫掃六國,漢武塞外揮鞭,唐宗宋祖,成吉思汗,甚至康熙乾隆,很多偉大君王的功績都是年輕的時候做出來的。而許多人到了老年反而變得昏庸。
就是因為一到了老年,說是成熟,還不如說是保守。
如果是治世,保守一點也許沒什麼,最多是讓**等慢慢滋生,如果是亂世還那麼保守,特別是站在劉璋的角度,要實行新政,更不可能保守。
年輕人的衝動。要麼滅亡如王莽隋煬,要麼偉大如秦皇漢武。
相對於面對腐朽墮落碌碌無為,劉璋寧願選擇衝動之下的滅亡。
「你真不一般,竟然敢說自家主公的壞話。」煥夢可不知道劉璋就是蜀王,還是第一次聽部將這麼直接地貶斥自己主公。看起來,面前這個劉將軍應該是很受重用的,竟然這樣直接。
煥夢從劉璋神態,知道劉璋絕對不是不滿蜀王,而是就事論事,心中卻反而對那個「素未謀面」的蜀王生出好感,從面前這位將軍的直接。可以看出蜀王一定是廣開言路的,就這一點,也說明是一個開明的君王。
劉璋不知道煥夢的想法,不過廣開言路這一點劉璋覺得自己還是做到了。雖然把王累一干討厭的忠臣下了幾次大獄,但畢竟沒有動過,一般來說,就算自己不聽別人的建議。也不會責難忠心建議的人。
「偏激,固執?」煥夢念著。對劉璋道:「這樣的性格,那將軍覺得,有一天蜀王會不會因為一些小事,或者莫須有的罪名對西域國家滅國?」
劉璋終於知道煥夢問自己性格的原因,原來是害怕軍權被戊己校尉部掌握,自己隨時生出滅亡西域的國家的念頭,那西域國家包括東夜在內,就是案板上的魚肉了。
對於東夜國,在戊己校尉部收編範圍之內,但是於私,劉璋並不像強制收編,這顯得自己不近人情,第一煥瑤帶川軍出天山,第二,煥夢答應養著那幾千車師俘虜,第三這次煥夢來了幫了自己。
雖然劉璋並不需要東夜的幫助,但是心裡清楚東夜這次出兵,絕對是冒著被滅國的危險,以煥夢的冰雪聰明,不會想不到出兵參與大國戰爭的後果。
所以劉璋還是希望東夜能從心理上接受收編。
「我是蜀王麾下的將軍,我說會與不會,女王陛下相信嗎?」劉璋問道。
「就從將軍剛才對蜀王的評斷,煥夢相信。」
「蜀王的偏激與固執,都是來源於底線,陛下只要記住,背叛大漢者誅。」
劉璋說了一句,意思已經明顯不過,背叛大漢就是底線,只要不碰這個底線,大漢不會動這些國家,一旦越過這個底線,那就算是東夜,也一定滅國。
劉璋不是神經病,動不動莫名其妙滅國,那對安定西域沒有任何作用,屠滅一城可以,屠滅一國可以,但是能屠滅整個西域嗎?如果屠滅了,那也不用統治這裡了,漢朝可沒那麼多移民遷徙過來。
劉璋還是堅定地認為,只有同化才是解決西域的最終出路,軍權只是同化的後盾,等到通過考試,讓西域人自主學習漢文漢文化,慢慢改變,最終有一天西域會真正歸為大漢疆土。
否則就算現在武力征服,各國納稅給大漢,那也是不能長久的,一旦大漢再次衰落,西域立刻脫離掌控。
而如果同化成功,就算大漢衰落,就算再次四分五裂,說不定到時候西域國家也不過相當於國內諸侯,每一個諸侯不再以統一中原為最終目的,而是要統一從東海到蔥嶺的整個疆土。
這些很遙遠,但是劉璋希望自己開一個頭,沒人開頭,那注定不可能成事,開了頭就有希望。
煥夢聽了劉璋顯得嚴厲的話,反而放心下來,這比拍著胸脯保證還要靠譜,煥夢對劉璋微微一笑:「將軍,東夜願意交出軍權,接受戊己校尉部保護。」
劉璋沉默著點點頭。
戊己校尉部成立大典舉行,與天山校尉部成立過程一樣,宣讀三道政令和六道恩政,宣讀出來,所有國家王室議論紛紛,都沒想到大漢這次會這樣做,完全與以前幾百年做的不一樣。
到來的國家,焉耆王室是被押解來的,軍隊,也就是阿奇尼的士兵全在川軍手上做俘虜,其他小國,都帶出了全部兵馬,不過有的幾十,有的幾百,只有三個勉強過千的。
只有車師前國帶來的兵力最多,熬封鐵青著臉,收攏軍權,這不等於是滅國嗎?自己帶來五千軍隊,這是自己親自來把車師士兵送給漢人嗎?
見過殺人的,沒見過被殺的人遞刀給殺人犯來殺自己的。
自從這支漢軍到來,每次熬封都覺得自己的忍受力到了極限,可是下一次的屈辱總是告訴他,他還能多忍一點。
聽著川軍武將宣讀政令,熬封真的想要爆發了,就想用自己這五千軍隊,殺漢軍一個人仰馬翻。
熬封全身都在被屈辱和仇恨融化著,拳頭嘎吱作響,汗水從指縫中滲出,原本黝黑的手背被生生捏成白色。
葉龍緊張地盯著自己國王,要是一旦爆發,那就是滅頂之災,現在的車師前國,在漢軍面前真的只是一盤菜。
最終熬封再次忍下來了,讓葉龍鬆了一口氣,可是葉龍看見熬封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葉龍才知道熬封可能沒忍住,心裡咯登一下。
交出軍權,讓別人的軍隊保護自己的國家,自己國家的人還要考試才能擔任戊己校尉部的官職,百夫長不能本國任職,都尉頻繁調換……
所有國家都不滿這個政策,可是他們毫無辦法,焉耆被全滅,現在最強大的就是車師了,可是現在坐擁五千大軍的熬封都沒說話,其他小國敢有什麼話說。
和天山都護府下轄的國家一樣,就算一萬個不願意,還是被迫接受了大漢政令,今夜就在高昌城中,將自己國家的子民數量,經濟狀況,軍力情況統計出來全部上報。
大典結束,平靜無波,根本沒一個國家敢反對,好厲害帶著一隊人走到熬封面前,熬封頓時雙目盯向好厲害,那種努力壓制憤怒不讓在眼眸中表現出來,卻還是一點點洩露出來的神態,讓軍師葉龍心裡咯登一下。
好厲害向熬封拱了一下手:「陛下,本將聽東夜國瑤公主說,貴國竟然趁著煥夢國王派兵支援我漢軍之際,企圖攻擊東夜,還揚言要滅國,可有其事?」
「將軍誤會了,我們只是聽說女王陛下傾兵而出,害怕東夜國在援助漢軍之際,被其他宵小國家覬覦,所以出兵保護。」
沒等熬封開口,葉龍急忙說道,他真怕熬封說話不當,那可後果不堪設想,指不定現在漢軍就在找借口滅了車師國呢。
「你胡說。」煥瑤從遠處走過來,對葉龍哼道:「哼,信口雌黃,我問你,『城上的人聽著,限你們一個時辰內交出我車師的人,年輕女人走左邊,財物糧食放右邊,其餘人跪地迎接,否則大軍破城,雞犬不留。』這話是誰說的?」
熬封幾乎拍案而起,葉龍不動聲色地壓了一下熬封肩膀,向煥瑤行了一禮,笑道:「瑤公主,就算公主不能理解我車師一番好意,也不能這樣污蔑吧。
我們保護東夜,是因為大家都是大漢屬國,我車師不圖回報,但是瑤公主這樣說些莫須有的話實在不近人情。
大家想想,如果我們車師真的是要攻擊東夜國,得知煥夢國王傾兵而出,我們會那麼久不發起攻擊嗎?恐怕東夜一座空城早就被拿下了吧?」
葉龍說完又向好厲害行了一禮:「請將軍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