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無淵的心中,此時想著的是另一個人,自從柳妃大鬧漓妃寢宮之後,連日以來他的腦海中時常浮現蘇洛漓這個三個字,也許是因為她對他的傲慢和不屑一顧,也許是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下一顆冰冷而堅強的心,這一切都讓離無淵產生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好奇感。相比之下,看著眼前身著華服,隨著音樂翩翩起舞的庸脂俗粉,和那個舉止輕浮造作的柳妃,離無淵心中不禁一股厭煩之情。
「王爺……王爺……」
柳妃喊了他一聲,又連著喊了一聲,離無淵才反應過來,如夢初醒,尷尬地接過柳妃遞來的酒杯。
正在這時,離無淵看到走廊上夏枝的身影經過,便立即叫了過來。
「夏枝,告訴本王,最近漓妃娘娘那兒有什麼舉動?」離無淵抿了一口酒,緩緩問道。
「漓妃娘娘最近十幾天哪兒也沒有去,只是在家閉門讀書寫字,然後……然後就是去後花園……」
離無淵嘴角輕輕一翹,笑道:「不錯啊,有心情去後花園了!這可是以前都沒有過的事,我叫你好生照料漓妃娘娘,一有什麼異常就來稟報,你沒有惹她生氣吧?」
「奴婢不敢!」
離無淵快速地瞟了一眼柳妃,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問道:「你那個漓妃娘娘……現在脾氣還是那麼火爆嗎?是不是動不動就喜歡出手傷人?」
離無淵一邊說著,一隻手摸向自己的肩膀,輕輕揉捏著。
那日蘇洛漓在他身上咬下的傷口已經癒合,但是留下的印記卻是不可磨滅。
只不過,這一切在外人聽來都絲毫不明白其中底細。一旁柳妃不明就裡,欣喜道:「原來王爺留夏枝在蘇洛漓身旁,名為賞賜,實為監視呀,我就知道,王爺絕對不會那麼對我。」說著,撒嬌地往離無淵的懷裡撲來。
但是,離無淵面無表情地推開了她。
「娘娘對奴婢很好,從來……沒有打罵過。」夏枝這話說到後半句時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同時抬起眼睛偷偷瞟向坐在一旁的柳妃。
顯然,這個別有意味的眼神正是印照那天早上在漓妃寢宮,柳妃給她的那一巴掌。
柳妃看在眼裡,凶光畢露,惡狠狠地瞪了夏枝一眼。
「你是柳妃的貼身丫鬟,她真的不計前嫌,待你寬厚?這份胸懷,倒頗為難得……」離無淵點點頭,臉上現出一絲讚賞之情。
略一思忖,又正色問夏枝道:「哦,對了,那你有沒有發覺,漓妃是不是暗自一個人習武練功呢?」
「這個倒是沒有。」
「哦……」
離無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日在漓妃的寢宮短暫的一次交手,憑藉著自己縱橫沙場多年的經歷,他當然知道漓妃潛在的實力,只是現在從這個丫鬟口中卻沒有得到半點兒的信息,當下只好作罷。
柳妃在離無淵耳旁道:「漓妃娘娘一個人久處冷宮,一定孤單寂寞得緊吧,既然她最近常去後花園,我看不如下次就讓我陪著王爺一起去邀請漓妃去後花園賞花吧!說起來,那些種子花苗還是我派人去播下的呢,一晃這麼久過去,正好前去看看。」
離無淵知道柳妃聽見自己讚賞漓妃,不甘示弱,也想表現出一副大度的樣子來,正要應允,卻聽夏枝支支吾吾,面有難色道:「柳妃娘娘,您……您最好還是不要去漓妃的後花園了……」
離無淵一聽,心中詫異萬分,忙問道:「為什麼?」
「因為……因為漓妃去後花園並不是賞花,而是……」
「而是什麼?」柳妃尖利的聲音叫起來。
「耕種……」
「耕種?!」七王爺和柳妃不約而同地驚呼出口,張大了嘴巴。
「她……她在後花園耕種什麼?」離無淵忙問道。
「都是些珍奇花草藥材。娘娘最近一直閉門苦讀的書籍也是這類……「
離無淵心中直犯嘀咕,這個蘇洛漓,她到底要幹嘛,一夜之間,彷彿變了個人似的!他現在是越來越摸不透這個以前不起眼的蘇家二小姐了。
過了半晌,柳妃好像突然反應過來,驚道:「你說她把後花園都種上了藥材,那……那我以前種的那些花木呢?」
夏枝不敢看柳妃的臉,低頭甕聲道:「都……刨得一乾二淨,充作肥料了……」
「什麼?!」柳妃氣急敗壞,拍案而起,恨不得就要衝到蘇洛漓的寢宮裡去狠狠揍她一番。只不過七王爺離無淵就在身邊,一時不敢發作,只能強壓怒火。
而此刻,離無淵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離無淵是何等精明之人,與蘇洛漓的一次短短的交手,他已經覺察出其中的異樣,現在又聽夏枝說她最近在家韜光養晦,埋頭研習醫術藥理,又在後花園種植各種草藥,心下已經有了幾分眉目,蘇洛漓顯然是功夫大損,並未恢復,這才讓自己那日輕鬆得逞。
只不過,以她一個養在深宮的千金大小姐,王爺的妃子,幾乎很少踏出高牆深院,更不可能隨隨便便參與到戰場和江湖紛爭之中,又怎麼會受到如此重的內傷,以至於功力大損呢?從種種跡象看來,在自己那日接觸蘇洛漓之前,她顯然剛剛經歷了一場凶險激烈的戰鬥……
難道,這一切都與那個蘇家祖傳的天大秘密有關?
現在,離無淵對這個平日裡不聞不問的漓妃,是越來越感興趣了。當初,若不是因為這個關乎天下的巨大秘密,他才不會娶這個相貌平平,柔弱普通的蘇家二小姐的。在世人的眼中,別說與那個傾國傾城的自己的親姐姐蘇洛澈相比,就算是妖艷的柳妃相較之下,蘇洛漓也是大大遜色的。
但是,關於蘇家世代相傳的秘密,讓眾人把太多的目光集中在了蘇家大小姐蘇洛澈的身上,完美無缺,光華閃耀的蘇洛澈很快就被東離國王娶回了宮中,立為王后,而野心勃勃的七王爺離無淵,只好退而求其次,納下了蘇洛漓為王妃。自此以後,對於蘇家世傳之秘的關注就從來沒有被離無淵放鬆過,原來以為一無所獲,白費心機,漸漸放棄的時候,蘇洛漓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極度反常的舉動,重又燃起了離無淵心中的希望。
當夜,月色皎潔,涼風習習,離無淵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悄地溜進了蘇洛漓的後花園。
以他的功力,完全可以做到於無聲無息中在王府內穿梭自如。
藉著月光,他看到諾大的平坦空曠的後花園裡,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在躬身勞作。
「這麼晚了,還在園裡幹活?」離無淵心中納悶,知道這後花園中所做之事對蘇洛漓來說極為重要,而且迫在眉睫。
念及此處,就要湊近去看個仔細,一腳剛剛踩在土地上,就見眼前那女子的身影猛然站立起來,警覺地四下觀望。低吼了一聲:
「誰!給我出來!」
離無淵心下一驚,自己武藝在東離帝國是數一數二的,輕功不輸於任何人,卻不料腳下這極輕微的響動,也沒有能逃過蘇洛漓敏銳的察覺,這絕非一般的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所能做到的。
竟然在自己的府內就這麼輕輕易易地被發現了,還被人當賊一樣,離無淵一時心中好不尷尬,不過,既然行蹤已經敗露,也沒什麼好躲了了,當下整整衣袍,大模大樣地從暗處走出,逕直來到蘇洛漓面前。
「喲,原來是你!作賊你可來早了點兒,我這種子剛剛撒下,連花都還沒有開出來呢!「蘇洛漓一見離無淵就不說好話,弄得離無淵異常難堪。
離無淵也不爭辯,正色道:「聽說你整天呆在後花園做些耕種澆水的力氣活,我特意過來看看,對了,既然想栽植花草,何不叫下人干就好了,你好歹也是個堂堂王妃,整天跟泥土污水打交道,這成何體統!」
蘇洛漓不以為然道:「體統?什麼體統?難道女子天生就得被這些莫名其妙的禮教體統束縛嗎?看你人長得挺精神的,腦子裡卻是如此迂腐!」
「你……你說什麼?我迂腐?蘇洛漓!我現在真是懷疑,你還是不是原來的那個蘇家二小姐了,以前你可是處處安分守禮的,怎麼如今……你怎麼可以連體統都這麼不屑一顧了!」離無淵一時氣憤不已。
蘇洛漓知道自己一時激動,連說話的風格也控制不住了,當下懶得跟他解釋,嘲諷道:「我看你的目標不是來看看的吧,白天朗朗乾坤你不來,哪有晚上來看的道理,我看你是來打探消息的,而且呀,這個消息還特別神秘。」
離無淵又是吃了一驚,這個蘇洛漓,心思細敏至此,竟然絲毫不輸於自己。一來就說破了自己的目的!不過,他當然不能讓自己在一個妃子面前太過丟臉了,正要掩飾幾句,就又聽蘇洛漓道:
「不用說,肯定是夏枝那個丫頭告訴你的吧,當初你把她從柳妃身旁送到我這兒來,我就知道你的目的。不過呢,我也無所謂,正好缺個跑腿幹活的。好了,你有話就快說吧!」
離無淵自己一番打聽還沒有說出口,倒先被蘇洛漓給質問了,一時語塞,竟然不知從何說起。不過,離無淵畢竟是東離國第一武將,這點小小的情況還是完全可以應付的,見蘇洛漓開門見山,當下也就不再旁敲側擊了,直接問道:「那好,本王問你,你為什麼把柳妃送給你的名貴花木全都夷為平地,又種上這許多的藥材?你到底是何居心?」
「沒什麼居心啊。」
離無淵上前幾步,一把抓住蘇洛漓的手臂,習武之人受到意外攻擊,身體會條件反射地予以反擊回應,蘇洛漓當然也不例外,當下內勁聚集於手臂。離無淵見此反應,更加用力,在她耳旁低聲吼道:「說!蘇家女子向來不習武藝,你從哪裡學來一身武功?還有,你身上受了什麼傷?又是因何而起?是不是跟蘇家世代相傳的『龍脈』之秘有關?」——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