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海中儘是驚懼,脖頸處瑟瑟發麻,雨棠甚至能感覺到身後那人的手正要搭上她的肩膀,此刻靜謐得連自己急促的心跳聲都清晰無比。舒榒駑襻
她閉上眼,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鼓起勇氣驀地轉身,幾乎是同時,來人將她拉入了帷帳,「是你···」
得蒙恩旨,和親王的婚禮得以在帝后合衾的交泰殿舉行。交泰殿,位於天子寢殿乾清宮與皇后的坤寧宮之間,專為歷代帝后大婚之用,乃紫禁城中極盡奢華之所在。殿內金碧輝煌,雕龍畫鳳,加之皇后與內務府的精心佈置,使得一切都是那般美輪美奐。
帝后親貴皆著盛裝出席,就連富察氏族長大學士李榮保,與仍在月中的兒媳棠福晉也破例到賀。馨貴妃華服錦簇,皇后端莊大氣,分別位列天子左右,一面是蒙古親貴,一面是滿蒙宗室,注定了這場婚禮的空前絕後。
卞湘兒侍奉在馨瞳身旁,一雙星目卻直視著李榮保恨意凜然,握得拳頭吱吱作響。馨瞳不著痕跡地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平復情緒。赤金鏤空雕花的護甲今日格外耀目,她柔柔捧起一杯酒,不知是有意無意,護甲在酒杯沿壁上劃過,方呈與天子。弘歷一臉寵溺地看著她,一飲而盡。
「皇上飲的這樣急,不怕就醉了嗎?」
「你這小小女子,竟敢小覷朕,若是朕今日當真醉了,便去愛妃那徹夜解酒,如何?」
馨瞳半嗔半笑,「皇上可正經一些吧,新人都要到了。」
弘晝一身吉服靜立殿中紅毯之上,雙袖一拂,向天子行了個莊重而正式的禮節,在海望看來,這不過是這位重情重義的王爺對自己皇兄的最後跪拜,與告別式。弘歷親自上前扶起親弟,雙臂交握間,情義似有千金重,「五弟,民間有句話叫做長兄為父,今日見你成親,朕···真的很高興,朕相信你···會是一個好夫婿。」
「臣弟拜謝皇兄,成全之誼!」
殿外禮炮驟響,司儀高呼,「新娘到!請新郎迎娶新娘!」
挽月在眾多宮人的簇擁下接過弘晝遞上的花球,新嫂攙扶著她一步步邁入殿中,不忘耳邊叮囑,「月兒,婚姻是女子一輩子的大事,不論貧窮與富貴,一顆真心才是最重要的,日後你定會明白。」
她語意倔強,「阿嫂,若我大哥什麼都沒有,你會願意嫁給他嗎?哦,對了,大哥今日為什麼沒有來?」
雪迎微微一笑,自覺長輩,並不與她多作計較,「來京都的路上,草原傳來消息,牧民因河套分配不均而發生動亂,王爺趕回去處理了。」
「哥哥也真是的,那幫亂民的動亂算得了什麼,我的婚禮只有這一次,他都置之不理!」
司儀在一對新人身側道:「王爺,郡主,請至帝后駕前,吉時已到。」隨即高呼:「一拜天地!」誰知挽月竟挺直著身子不動,一把揭下自己的紅蓋頭,「慢著!我們草原的規矩,新娘在拜堂前,必須接受好友的祝福,現在,我想要聽···」她的手指指向海望身側,「我要她的祝福,要她···來做司儀!」
眾人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海望身側的粉衣宮女靜靜起身,雨棠,在座宮人與弘晝皆是一怔,那女子低垂著頭,竟是小滬。雨棠欲上前,卻被皇后拉住。
小滬端正身姿,接過司儀手中紅綢,走到一對新人面前,微微笑道:「祝你們···幸福。」弘晝盯著她,隱約可見佳人脖頸處的傷痕,挽月將紅綢一拉,向小滬道:「司儀,可以拜堂了!」小滬強自鎮定心神,高呼道:「一拜天地!二拜先祖帝后!三拜!」
此刻座上杯盞落地,皇帝忽然腹痛難當,嘴角溢出黑血,霎時滿殿慌亂。馨瞳眼神怨毒地望向湘兒,似要將她撕裂一般起身怒吼:「是誰下的毒,竟敢鴆殺皇上!來人!快傳太醫!」
海望將杯盞一擲,滿殿的死士皆拖去太監服,挾持住身邊的滿族宗室,殿外整齊的腳步聲踏過,一眾侍衛即刻便將交泰殿圍了個水洩不通。弘歷倚在龍座之上,怒目圓睜地指向海望,「你這個···逆臣!朕···」幾個字彷彿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驀地垂下頭,撒手而去。榮兒伏在天子肩頭,悲痛萬分,「皇上!弘歷···你怎麼可以丟下我與一雙兒女,就這樣走了!」
小允子伏跪在地,痛呼道:「聖上···駕崩!」
馨瞳望著自己的一雙手,慌忙將護甲卸下,扔得老遠。顫微微靠近天子,悲傷地說說不出一字一句,只覺心口被攥的生疼,似要被扯出來一般難受,眼中儘是絕望,難道,這就是心痛的感覺麼,原來自己,到了今日,還是會心痛,她愛上了這個男人,不能失去他。
海望走近弘晝,一副假惺惺的奴顏,「王爺,如今聖上突發疾病薨逝,阿哥還小,理應由您繼位!」小滬被兩名死士擒住,不住搖頭:「弘晝!不要!不要相信他!你是愛新覺羅氏的子孫,決不能做這樣弒兄篡位之事!」挽月抽出身旁死士佩刀抵在她喉頭,「這裡輪不到你說話!你若再敢多言,本郡主即刻讓你下去伺候已故君王!」
弘晝:「挽月!住手!」
見他還未應承,海望立刻向周圍死士使了個眼色,便有兩名上前將挽月拉下。雨棠見此,腳下花盆底鞋重重踩向挾制住自己的死士,趁勢疾步行至殿中,「和親王,我萬萬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人!你們此刻只是得一時之利,等傅恆帶著大軍回來,是不會放過你們這些逆臣賊子的!」
身邊死士正要向她動手,「慢著!退下!她殺不得!棠福晉,你倒提醒了老夫,有你在老夫手上,料定他傅恆也不敢胡來!」雨棠冷哼一聲,不屑道:「你們又有多少人馬,能與出征大軍抗衡,簡直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