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馮家其他四個弟兄心裡不痛快，可在馮老大的全力操持之下，一應喪禮準備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舒虺璩酉
運河堰上的墳墓已經修葺完畢，現在重點就是喪禮席桌的籌備。
首要的就是要匡算一下當天能來奔喪的親戚、朋友人數，這可是能否周全禮數的關鍵：算計不周，來賓超過預算，可不好看；席桌準備太多，也是一種浪費，這需要事主反反覆覆盤算確定。
馮老大裡裡外外盤算下來，框定了35桌，為了席面豐盛，吩咐廚子按照38桌菜蔬準備——即使冒個一、兩桌，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靈棚、喇叭、席面的傢伙啥，還有喪禮的重頭戲，各式各樣的食材，整雞、整魚、牛羊肉、花椒、大料等等，都在準備之中。
這個喪禮由父親操辦，秀自然要全力以赴，喪禮的前一周她就請了假，一直在娘家幫著操持。
才待了一天秀就看出了端詳。
那幾個弟兄因著被馮老大搶了先機，一個個心裡都不高興，話裡話外透著一股酸溜溜的滋味，對於喪禮的操辦一直抱著想看笑話的心裡，不但不上前幫忙，明裡暗裡還趁機鬧點岔子。
先是幾個弟兄在外人面前的埋怨「俺哥他們太小氣了，頓頓不是蒜薹就是土豆，那冰箱裡肉、魚從來不拿出一點給我們吃」
冰箱、冰櫃裡那都是席桌上的食材，怎麼可能隨便享用，再說農村居家過日子，也不可能頓頓雞鴨魚肉的伺候。
四五家，大人孩子十幾口，一二十天的吃喝拉撒，本就不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馮老大自己擔著也就算了，最可惱的是這弟幾個明知道送殯，不但不帶錢，還想著藉機撈一筆，馮老大心裡惱的很，這些閒話傳來更是刺耳，但為了殯事的順利，他一直強忍著，還吩咐老婆、孩子也不要伸張「愛吃不吃，別管他們」。
尤其讓秀看不慣的是，這幾個叔叔實在不自覺，早晨一家三口撅著屁股睡到**點，吃完飯，抹一下嘴唇就鑽進靈棚，打牌，嬉鬧，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聞不問，一日三餐全都靠著秀母親一人忙忙碌碌的操持，吃飯時更是鹹了淡了，挑三揀四。
剛開始礙著面子，秀不吭聲，不到一天就繃不住了，對著院子裡清閒著叔叔、嬸子半真半假的嚷嚷開了「都別閒著，趕緊過來搭把手」。
老四走過來幫忙，其他人依然無動於衷。
還沒幹一會，老四媳婦湊過來，並不幹活，只是拿眼神一直示意著，看男人沒反應，竟然悄悄在後背扯著男人的衣襟，不滿的朝著其他弟兄努嘴，老四這才反應過來，如無其事站起身悄悄走開了。
老四媳婦的言外之意「人家都不幹，憑啥你干呢」。
這種情形，讓秀氣炸了肺「一個個懶熊，原來竟然是這個德行」，
秀叉著腰，虎起臉，指手畫腳的吩咐開了「都別站著，要想吃飯，大家齊動手，三叔你們負責燒火，四叔去切菜，五叔你也別得瑟，你不是心疼你新媳婦嗎，你去門外抱木柴，一個個都動起來，誰不幹，一會沒飯吃」。
秀的大嗓門，讓幾個人都不好意思起來，灰溜溜的忙開了。
對於這幾個和自己年紀相仿，後奶奶生的兒子，秀從小就沒有好感，現在更是半眼也瞧不上——一個個土匪似的，不通人性。
早些年，那弟幾個，只要犯了事就往老家躲，馮老大供吃供喝，還得補貼路費，回去後，還常常挑撥離間，弄得馮老頭好幾年不進門。
本來就不是一母同胞，馮老大和其他弟兄也沒啥真感情，老頭子這一死，就算斷了牽扯，礙著情面，馮老大能做到不動聲色，秀可做不到，心裡不對付，嘴上也不善，常常冷言冷語頂撞，讓幾個叔叔心裡直打怵。
秀從來都不喜歡那家人，包括死去的爺爺，秀也不抱多少好感。
在記憶裡這個工人爺爺並沒有給過秀姊妹幾個多少的關愛。
他來就來，走就走，秀姊妹幾個從來沒啥感覺，一次馮老爺子回老家，一時興起，問五歲的孫子「剛子，爺爺來，你高興嗎」
剛子連頭也不抬「有啥高興的」。
孩子嘴裡掏實話，老頭子每次回來，兩手空空，從來沒想過給孩子哪怕買一點吃食，人家外人都說，有個工人爺爺，怎樣怎樣，實際呢，啥也沒沾上。
對於這個爺爺，秀姊妹四個在情感來說，還不如外爺爺來的親近。
94年春節大爺爺去世，馮老頭回家奔喪。
一天午後，幾個老頭在院子裡閒聊，馮老頭心血來潮，讓大孫女秀跟給他磕頭拜年，秀，**八的姑娘，還真抹不開面皮，看到秀猶豫，老頭不高興了「我都那麼多年不在家，你給爺爺磕個頭怎麼了」，
好多長輩都在，秀不好拂面子，規規矩矩跪下，實實在在磕了幾個響頭，旁邊的都是本家爺爺輩，也不能落下，十八歲的秀只好一個個的磕下去，雖說給長輩磕頭不害臊，可秀還是躁的滿臉通紅，其他的幾個爺爺，都慌著摸口袋，拽出一張張皺巴巴的鈔票，只有馮老頭穩如泰山——秀不在乎錢，生氣的是老頭連意思的心思都沒有、
其實，對於老大這家人他從來都沒放到心上。
記得一次，老頭回老正趕上春節，大年初一，他躺在床上，任憑馮老大夫妻怎麼勸都不願意起床吃飯，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說什麼我想黑龍江那家人了。
新春大節，老頭子不吃飯，一家人都不安生，秀看著父母為難的樣子，騰地火起，跑到老頭子床前，論起理來「你哭著喊著，想那家人，我們這邊不是你的兒孫，那麼多年，一到春節十五，俺爸都想你，好不容易在家過一個年，你還這樣子……」
老頭子挨了一通訓，灰溜溜的起床吃飯了。
後來他和隔壁的鄰居聊起這事「我六七十歲的人，都沒有想到這層，她一個十幾歲的黃毛丫頭說的頭頭是道，嗨！這小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