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
微雨說著,薄薄的唇漾出一抹笑容,極淡的笑容,脆弱的模樣讓人不忍心去看。
昨晚因為他夢中的那一聲呢喃,她痛哭失聲。
沒有睡好,想了很多東西,也回憶起了很多東西,她和皇甫夜之間的糾纏,在十年前就該結束的,如何十年後,癡纏依舊?
到底那個固執的人是誰,微雨分不清了…枸…
賀錦森,一個突然出現在生命中的男人,明明比自己大了八歲,可是他不成熟,不穩重,甚至極其的幼稚,可就是這樣一個處處需要人照顧大男人,在她心裡佔據了一個柔軟的角落。
微雨得承認,對賀錦森,她的確是貪戀的,現實打壓著她,讓她被逼無奈的承受著許多東西,這些東西壓得她喘不過來氣的時候,賀錦森出現了,那樣突兀霸道的出現在她的世界裡。
繁華似錦,絢爛了她寂寥了多年的心頊。
可是她心底也知道,那個,不是愛情,真的不是。
「微雨,對未來無望了,是麼?」
皇甫夜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個笑讓微雨有些看不懂,室內的白熾燈光線很強,暖氣也足夠的足,微雨的臉上微微的紅,不明所以,詫異的看向他。
皇甫夜伸出手,將她的小手扣在自己的掌心,眉眼低垂著,一張臉,稜角分明,精緻如雕塑。
微雨想要抽回手,他卻握的更緊,「體會到了麼?和我一樣的……那種感覺……」
他的另一隻手,好緊緊的握著茶杯,可是抓著自己的那隻手,又非常的用力。
微雨眼波閃了閃,向前靠了靠,離著男人稍微近點的位置,細細的觀察著男人臉上的表情。
柔和而絕望,對的,微雨能夠想到的形容詞僅是此了。
她心裡顫了顫,皇甫夜放下杯子,另外一隻手,也輕輕的向她伸了過來,伸手,將她扣緊在懷裡。
他的鼻息貼在她的頸子上,頭枕在她的肩頭,他感覺到她長長呼出一口氣,似乎很累的模樣,他不敢動了,很溫順的,靠在這個男人的懷裡。
亦或者是,讓這個男人,靠在自己的懷裡。
微雨想像過,皇甫夜在所有人的面前,都是那般的桀驁堅強,他的柔軟被他包裹在內心很深很深的位置,可是在她面前,他會放鬆警惕,雖然,只是那麼一個瞬間。
許多年以後,微雨回首往事之時,最最不願想起的,恰恰是此時此景,因為那太像一種相濡以沫,太像,相愛的人。
心裡突然有些難過,卻又強逼著自己去故作鎮定,視野中,恍然出現男人放大的俊臉,她怔了一下,然後,彼此凝視,空氣凝結了一般,什麼東西在緩緩的流淌。
皇甫夜心中痛苦,靈魂早就被他拋卻在地獄了,他一邊享受著在地獄中垂死掙扎的心情,另一方面,又在貪戀著某些永而不得的東西。
他的視線裡,分明都是這個小女人的表情,那麼清晰,清晰的,如同鏤刻在心底。
而事實上便是,真的鏤刻在心底了。
「微雨,如果有一天,我將你心目中你認為美好的東西撕裂,讓你看到最醜陋的一面,你,會恨我嗎?」
皇甫夜依舊久久的凝視著她,目光很專注,會讓人錯以為是,深情。
微雨抿了抿唇,揚起嘴角,笑了,「突然有種感覺,『美好』這個詞,好似離我越來越遠了……」
皇甫夜瞳孔微縮,氣息整個的灑在微雨的臉上,「你的意思是,不會恨對麼?……」
微雨眼波閃著,輕輕呼出一口氣道,「夜,我欠你的一切,讓我這輩子,都失去了去恨你的權利……」
皇甫夜的瞳孔微縮,伸手一把扣住她的後頸,鼻息幾乎貼上她的,「是麼?原來你的心中一直是這麼覺得,所以這麼長時間以來才一直忍受著我對麼?微雨,我再老老實實的跟你說一句,我救你,不是因為你是微雨,而是因為你是我大哥的妻子,我救的,是你的身份……」
「我知道。」微雨咬著唇,表情中沒有半分的退縮,「我知道你的心裡一直掙扎著的道德底線,所以我不會去碰觸那條線,大家心照不宣,彼此站在彼此的位置,站穩的那個人,才是勝利者,不是麼?」
微雨的聲音,堅定,無畏。
早就該挑開的,她心底上已經下定了決心,這個城市,曾經讓她眷戀的城市,她愛著的城市,但是可惜,真的不適合她,天知道,她多怕冷,多怕這裡的冬天。
「呵呵。」皇甫夜冷冷的笑,「怎麼?你這是在跟我打賭麼?打賭那個先守不住底線的那個人是我?微雨,。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賭,你說你有什麼資格……」
「對,我沒有資格,但是你的身邊,卻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夜,我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翔去世之後我固守著皇甫家的原因是什麼你應該知道吧,所以,何必打賭呢,我已經是那個輸得一敗塗地的人了,不是麼?」
「夠了……」皇甫夜眼裡是厭惡的色澤,不想再聽,一隻手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威脅的表情,讓她不要去說。
微雨不理會他,輕笑,「夜,我在你眼裡,到底算什麼?你告訴我好不好,因為我發現,現在我已經看不懂我自己的位置了……並不是絕望了,只是突然,有點找不到方向了,被什麼東西迷失了眼睛,看不清了,看不見了……」
皇甫夜咬著唇,看向微雨帶著絕望的神情,心裡一顫,指尖,已經有溫熱的液體順著她手上的輪廓滴落下來,怎麼都止不住的掉落下來……
「夜,我說我愛著翔,你信麼?」
微雨看著皇甫夜微愣的表情,笑了,「我說我愛你,你信麼?」
「不信。」
微雨人生中,第一次對一個男人說出愛,但是得到的答案是,「不信。」如此,她還能說些什麼呢?
昨晚他夢裡的那聲呢喃,只要想起,就扯得她心裡發疼,可是,哪又怎麼樣?這個男人,永遠不會開口承認他愛她,也不會接受她的愛。
來到a市時,她其實心底上想過無數種未來可能面對的事情,也打算過要將這一份感情永遠的掩在心底不說出來……人生,漫長的幾十個年華,開心也好,不開心也好,不都是要這般的過著,沒什麼區別,真的,一點區別都沒有,重要的還是自己內心的選擇,只是我們常常,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微雨笑,「對啊,既然你都不信,那麼,你又在害怕什麼呢?夜,你說你在害怕什麼?將姬蓮蓮接回來,是為了什麼?要娶她,還是準備就這樣荒廢著她的年華?讓她成為第二個微雨麼?還是說,為了讓我死心?可是夜,我對你死了心,你自己呢……」
皇甫夜抿著唇,眼裡沉黑的微雨根本看不清,說破吧,壓在心裡,真的太難受了,讓微雨有種自己的心臟隨時可能爆破的感覺……
「夜,我要離開皇甫家,離開你,你說過,我還有選擇的權利……」
許久,微雨終於低低的說出口,做出了一個,她二十四年來,極其重要的決定。
皇甫夜眼眸閃了一下,隨即鬆開了手,帶著那麼一絲不甘的,鬆開。
微雨的心裡,突然就那樣沉了一沉,貪戀,一瞬間而已,代替不了永遠。
「夜,從今天起,我只是微雨,不是皇甫微雨,皇甫家,還有你,從此以後,和我沒有任何的關係……」
微雨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病房裡出來的,只覺得每走一步心裡便沉了一分,十二年了,十二年,她終於還是選擇了叛逃,選擇了離開……
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微雨止住腳步,站在車流滾滾的街口,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以來,皇甫家就是自己的歸宿一般,束縛了她的人,她的心,離開了皇甫家,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向何方,也不知道未來該往哪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