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丫走進去,關上了門,隨後,屋子裡燃起了燈。
我迅速來到近前,繞到屋後,蹲在了破窗戶底下。
「小丫,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不讓你來的麼?」男人的聲音帶點沙啞,很有磁性,語氣裡透著責備,但更多的卻是關切。
「我,我想你了…」袁小丫吞吞吐吐的說,「阿風哥哥,這幾天你吃的還好麼,我給你帶來了吃的。」
看樣子,屋裡的男人和袁小丫是一對情侶,他們只不過是來這裡偷偷幽會的…我忽然意識到,袁村哪來的青年男子?
想到這裡,我緩緩的直起身,透過殘破的窗戶朝屋子裡看去…
那一刻,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屋子裡的男人,竟然是那個傻子!
他身上穿的還是那套破爛衣服,頭髮亂蓬蓬打著結。不過,從側面仔細看,我發現他的鼻樑十分英挺,下巴尖尖的,整個人挺拔的站在那裡。如果好好打理一下,換一套乾淨衣服,應該是一個俊美的青年(不會遜於阿冷)…我已經完全看傻了…
袁小丫怔怔的看著『傻子』,將一個包裹遞給他說:「這裡面有我做的米糕和釀豆腐,還熱著呢,你快趁熱吃。我還給你做了一件棉衣,你把它穿在裡面就可以了,最近都降溫了,你看你,穿的那麼少…」袁小丫說著說著,眼淚撲簌簌直往下掉,就像一串串珠子。
『傻子』接過包裹,放在了一張破桌子上,柔聲說:「我不冷,也不餓,你不要深更半夜出來了,知道嗎,太危險…」
說著,『傻子』輕輕摸了摸袁小丫的頭,帶著一種無限的憐惜。
袁小丫『嗚』的一聲撲進了『傻子』懷裡,哽咽的說:「阿風哥哥,你帶小丫走吧,好嗎,就算跟著你去跳崖我也願意,你這樣…你這樣太讓小丫心疼…」
『傻子』歎了一口氣,輕輕拭去袁小丫的淚水,說:「現在還不能走,到時候,我一定帶你離開這裡,乖。」
「可是,可是你…」袁小丫抽泣著摀住嘴。
『傻子』溫和一笑:「我很好,我不是還有你的麼。」
兩個人怔怔的對視了一會兒,袁小丫突然掂起腳,勾住『傻子』的脖子,向他嘴上吻了過去,兩個人吻在了一起…
那一刻,我想到了晨星,想到了在臨江村舊宅裡的那一夜,忽然感覺臉上熱熱的,伸手一摸,竟然是淚水。
這時候,屋裡的『傻子』推開了袁小丫,說:「不要這樣。」
「怎麼了?」袁小丫委屈的問。
「我…我太髒了…」『傻子』扭過了頭。
袁小丫從後面抱住了他,哽咽的說:「傻哥哥,小丫怎麼會嫌你髒呢,無論你是什麼樣的,小丫都會一輩子跟著你!」
『傻子』猛然轉過身,兩個人相擁而泣,雙雙顫抖著。
過了一會兒,『傻子』看了看天色說:「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下次晚上不要一個人出來了,知道嗎?」
「嗯,我一定聽話,你要我怎樣我就怎樣。」
『傻子』笑了,又摸了摸她的頭,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二人吹熄燈,出屋而去了。
此時已是後半夜,這間屋子十分偏僻,屋後不遠是一片松林,我站在屋後,聽著滾滾的松濤,思緒跌宕起伏,從感動中醒來以後,我開始推測傻子的身份和他裝傻的目的,半天想不出頭緒。
正想著,就聽屋門『吱嘎』一聲,傻子回來了。我急忙閃到暗處,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心裡想,只有趁現在進去才能揭穿他,不然他明天又要裝傻。
就在我打定主意,想要拉開窗子跳進去的時候,屋裡傳來一個聲音:「外面的朋友,進來吧。」
我渾身一震,他竟然知道我在!這天晚上經歷的事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由於過於震驚,我忘記自己會『輕功』了,笨拙的從窗口爬了進去。
『傻子』點上燈,回頭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說:「有正門不走,竟然爬窗戶。」
我臉上一熱,移開目光,仔細打量著這間屋子,只見到處都是雜物,角落裡鋪著一窩乾草,應該是傻子睡覺的地方。
「寒舍太簡陋,怠慢了客人,不要見怪。」『傻子』文縐縐的說,一邊說,一邊打開包裹,取出一塊米糕向我遞來:「不嫌髒的話,就吃一塊吧,看你忙乎了一晚,肯定餓了。」
我沒有伸手去接,只是定定的看著他,冷冷的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傻子』微微一笑,我這才發現,他的牙上似乎貼了什麼東西,所以黑乎乎的。
「村裡的傻子。」
我一愣,『傻子』止住笑,說:「朋友,你應該離開這裡。」
「為什麼?那黃三妹一家究竟是怎麼死的,你一定知道,告訴我!」
『傻子』定定的看著窗外,說:「村裡有鬼。」
我後背一涼,「鬼?是什麼鬼?」
「袁阿七從外面帶回來的鬼…」『傻子』看了看我,說:「你不要問了,你本來就不應該捲進來的,再過不久,這裡的人都會死,就像那黃三妹一家一樣。」
說這些話時,『傻子』的聲音十分低沉,聽的我一陣發怵。
「為什麼?」我問。
良久,傻子緩緩的吐出兩個字:「詛咒。」
我一呆,又是詛咒,難道這裡也跟那『殯葬傳說』有關係…
「我一直在提示那些村民,希望能把他們嚇走,可是,沒有人聽我的…」『傻子』歎道。
我想了想說:「我不能走,我之所以來到袁村,是為了捉鬼回去的,最終的目的,也是為了破解一個詛咒。」
傻子一呆,扭頭看著我。
「告訴我吧,村子裡到底有什麼?」
『傻子』定了定神,幽幽的說:「村子裡來了一種不知名的東西…」
我突地一震,「難道是殯葬傳說裡那個東西?」
「你…你知道那個傳說?」『傻子』驚訝的道。
「我當然知道,我要破解的,就是那個千年詛咒。」
我和『傻子』對視了一會兒,他的眼睛就像一汪深泉,從正面仔細看,他的五官十分周正,蓬亂的頭髮遮住了兩道劍眉,稜角分明的臉上,透著一股堅毅。
「告訴我吧,你到底是什麼人?」
『傻子』的目光垂了下來,歎了口氣,終於告訴了我實情…
傻子的話:
我叫向風,老家在四川,從我記事那時候起,我就知道,我們家和別人家不一樣,因為我們家幾乎從沒有客人到訪,除了一個老道士,父親帶著我們兄妹二人,守著一座老房子,單獨的住在山腳下。
在我十一歲那一年,父親一病不起,臨終前,父親把我和妹妹叫到床邊,給我們講了一個故事。我這才知道,我們的先祖是明末袁崇煥手下的大將。
父親說,袁崇煥手上有一本上古時代遺留下來的奇書,崇禎皇帝招他進京時,為仿不測,他將那本書一分為二,交給了手下兩名心腹大將,並且給他們講了一個傳說,我先祖手上那半,記載的是一些古怪的文字,另一半則是一些風水道術。袁崇煥囑咐二人說,如果自己一去不回,要好生看管這兩本書,不要落入朝廷手裡…
(我心裡想,那書果然沒有被毀去,應該是三半,錄有陰術的那一半,被袁崇煥放到了東江底下的密室裡,袁崇煥很聰明,沒有陰術的那半,是破解不了那些古怪文字的,他之所以告訴佘義燒了,應該是有某種用意)
向風繼續說道:
沒想到的是,就在當天晚上,偷襲的清軍射死了另一員大將,錄有風水道術的那半本書從此沒了下落。不久,傳出袁崇煥入獄的消息。先祖心灰意冷,交了大印,帶著那半本殘書回到了四川老家,從此便隱居起來,遵照袁崇煥的遺囑,世代守護那半本書…
講完這個故事,父親命我取出床底下的那隻小箱子,他哆裡哆嗦打開,拿出一把散亂的竹簡,說,這就是那半本書,由於年代太久,用來穿竹簡的繩子斷掉了。
我看過去,只見那些竹簡顏色烏深,應該有很多年頭了,上面刻著許多古怪的文字。父親囑咐我和妹妹,等他死後去投奔那個老道士,那是他的一個心腹之交,這些竹簡可以暫時由他代為保管…說完,父親就撒手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