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袁村長忽然覺得,人群裡似乎多了一個人,仔細去看,並沒有發現陌生的面孔,都是村裡的村民,也就沒有在意了…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聲音?」我問。
袁村長抓了抓禿頂上殘存的幾根頭髮,說:「就像…就像是兩隻鐵片對刮發出來的那種聲音。」
我歎了口氣,默默的抽著煙。
「小冷師父,怎麼了?」袁村長弱弱的問。
「怪不得羅盤測不到東西,是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腳…看樣子,那邪術師離我們很近,就隱藏在村民之中,開始我還以為那傻子有問題…你知不知道多出來的那個人是誰?」
袁村長攤了攤手說,昨晚去墳地的有十幾個人,除了他安排的那幾個,餘下的是誰,他根本就沒注意,所以,不知道多出來的是誰。
「有啦!」袁村長一拍大腿,「我召集村民再開個會,問一問就知道了。」
「荒唐!」我把抽剩的半截煙一扔,「我們為什麼對村民隱瞞真相?就是怕打草驚蛇,你還開會!」
袁村長被我嚇得一愣,撓了撓頭,「是哦,那怎麼辦?」
「你安排的那幾個人還是可以問的,你把他們叫過來吧,我來問。」
「我馬上去!」
這袁村長腦袋不怎麼聰明,腿腳倒是挺快,不一會兒,就把他昨晚安排的那幾個老頭子召集到了坡上。
「小冷師父,人我都帶來了。」袁村長擦了把汗。
這時候,差不多該吃早飯了,坡下的村民散去了一大半。天空中,灰濛濛的雲層間隱現絲絲縷縷的陽光,撥開晨霧,給遠處的蒼山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光影。
我看了看這幾個老頭子,急忙站了起來,「幾位阿伯,問你們個事兒。」
老頭們不會普通話,袁村長便做了翻譯,一問之下,紛紛搖頭,都說不知道。這些老頭一個個老眼昏花,耳朵也不怎麼好使,我擺了擺手,歎了口氣,囑咐他們誰也不能說出去…
這時候,我心裡忽地一動,朝坡下望了一眼,拉起晨星,叫上袁村長,跟那些老頭兒一起下了坡。
來到坡下,我迅速掃了一眼那些村民,大聲道:「幾位老伯,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後面超度亡魂,還是由你們來抬貢品…」
老頭兒們面面相覷,不明所以,我手一揮:「走吧,忙乎了一夜,大家先回去休息。」
走在路上,袁村長問:「小冷師父,你剛才葫蘆裡賣的什麼瓜?」
晨星『噗哧』一笑,說:「是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我朝後面望了望,白了袁村長一眼,「那邪術師很可能就在坡下那些村民裡面,我是說給他聽的。」
「哦…我懂了。」袁村長大拇指一豎,「小冷師父真聰明,那還要不要超度亡魂?」
「要的,不然,那幾個人會變成孤魂野鬼,下午,你安排祭祀,入夜以後超度。」
師父告訴過我,一般超度亡魂的話,只要入夜就可以了。
袁村長硬讓我和晨星去他家裡吃飯,那是一個座落於村後的幽靜小院,籬笆牆上攀爬著許多籐蔓,都已經枯死了,一隻熟透的木瓜吊在院門口,在晨風中蕩來蕩去的。
院子裡十分整潔,成捆的木柴堆放的井井有序,一個衣著樸素的山妹子正『呼啦呼啦』在掃地。袁村長介紹說,這是他的女兒袁小丫,去年他老婆去世了,現在家裡就他們父女兩個。
我點點頭,袁小丫抬頭看了我們一眼,只見她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長相很清秀,烏靈靈兩隻大眼睛。
「小丫,快去切點臘肉和臘腸,弄幾個菜,招呼客人。」
袁小丫放下掃把,一拐一拐的朝廚房走去,沒想到,她竟然身有殘疾,我暗暗一歎,她如果打扮一下,絲毫不比城裡的姑娘差,晨星的臉上也露出惋惜的神色。
「唉,我家小丫本來挺好一孩子,學習也不錯,後來生了一場病,斷了學業,還落下個殘疾。」袁村長痛苦的搖了搖頭。
我鼻子有些發酸,忽然想到了陳阿旺,這兩個人都夠不幸的,不過,袁小丫比陳阿旺要幸福多了。
在屋裡坐著喝了一會兒茶,撲鼻一股香味兒透門而入,袁小丫端著菜走了進來。晨星急忙起身,從她手裡接過盤子。
「小妹坐我這兒。」晨星說。
袁小丫看了看晨星,又看了看我,臉上一紅,低著頭出去了。
袁村長『呵呵』一笑:「山裡娃娃沒見過世面,怕生,來來來,吃菜,嘗嘗我家小丫做的釀豆腐。」
『釀豆腐』是一種梅州特色小吃,把水豆腐挖空,填入瘦肉,然後用油煎。山村裡沒有時鮮豬肉,豆腐裡面填的是醃製以後的臘肉,似乎還加了一些別的東西,好像是野蘑菇,吃的我差點把舌頭吞進去,太香了。
吃飽喝足,袁村長給我們安排了一個房間。
「阿冷,今天不去袁靜花家了麼?」晨星問。
「不去了,我感覺,我們之所以招不來袁本興夫婦的鬼魂,跟那邪術師有關,師父設想了種種可能,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這麼一個山村裡,竟然隱藏著邪術師…」
折騰了大半個晚上,我和晨星都已經疲累不堪了,昏昏一覺,一直睡到下午,我被院子裡的嘈雜聲吵醒了,睜開眼,只見斜斜一縷陽光透進屋子裡。
「把這些碗和筷子都拿上。」是袁村長的聲音。
一幫婦女『嘰嘰喳喳』,就像山雀。
我披衣來到外面,只見袁村長正指揮著一幫人,又是端碗,又是抱柴火。一問之下,按照風俗,村子裡凡有祭祀活動,都要擺流水席,本來,錢也都是村民出的。
流水席就擺在袁家祠堂前面的空地上,支了幾十張桌子。幾口大鍋『吱吱』的冒著油煙,掌勺的老頭兒被火烤的滿頭大汗。祠堂門前橫著一張桌子,正中擺著一隻豬頭。
這裡地勢很高,殘陽已經落到了山頭,整個村子裡靜悄悄的。我打量著空地上的每一張面孔,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我和晨星被安排到祠堂裡面的一張桌上,吃的小灶。
村民們吃飽喝足以後,挺著肚子回家了,只留下了一些幫忙的。
夜暮垂落,遠處的山沉沒進黑暗裡,漸漸變成了巨大的黑影。看看時候差不多了,我拿起裝法器的包裹,袁村長叫人抬上貢品,一行人直奔黃三妹家而去。
那四具屍體被放到了床板上,橫陳在門口,袁村長安排了兩撥人,從早上一直守到了現在。
「你們去祠堂裡吃飯吧,留的有菜。」袁村長對那些人說。
超度亡魂並不複雜,師父給我準備的那些符裡有不少『往生符』,師父說,如果找到袁靜花的鬼魂,而她遲遲不肯入輪迴,就超度一下。黃三妹幾人的鬼魂即然能被人利用,就說明他們沒有變成厲鬼,厲鬼是任何人都操縱不了的。
我命人燃起一隻火盆,將貢品一字排開。燒了一卷紙錢以後,我抽出四張『往生符』,在那些屍體頭上分別點了一下,就著火盆引燃一鬆手,那四張符飄飄的飛了起來。
我心中一喜,師父說,超度亡魂時,如果符落入火盆裡,就說明對方不肯受度,要另想別的辦法。
看著飛起的符,我信心大增。
「起屍!」我長喝一聲,幾個人便抬起屍體。
我一路灑著紙錢,當前開路,朝村外走去。
涼風四起,吹得那些紙錢翻滾飛舞。這是一個難得晴朗的夜晚,卻顯得有些陰森,一彎殘月掛在天邊,夜空深邃而又高遠,月光照在青石小路上,就像有水在流動。村路旁邊的房子裡,透出一盞盞昏黃的燈光,不時有村民從門縫裡探頭出來,朝我們張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