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師父同時一愣,晨星說,她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她和父親進山找書時,也是突然下起了雨,他們便來到這裡避雨,那時候,這間木屋裡住著一個六七十歲的守林人,如今多年過去了,那人應該早就不在人世了。
「不過,這裡一點都沒變,還是原來的樣子。」晨星指著那張桌子說:「那天,我父親就坐在這裡和那位老爺爺喝酒,他們聊了許多,我當時年紀小,聽不明白,不記得他們聊些什麼了…」
說著,晨星癡癡的盯著那張桌子,燈火投映在她美麗的瞳仁裡,就像兩顆閃爍的星。
一想起納蘭元英,我的心就隱隱作痛,眼眶有些潮濕。牽魂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我一直沒敢告訴晨星。我不敢想像,她如果知道自己的命是父親用魂飛魄散的方式換來的,會是什麼反應。
這裡比較偏僻,看樣子,那守林人死後,這棟木屋就荒廢了,一直沒人居住,煤油燈裡的燈油還剩下小半盞。我們把床讓給了晨星,讓她休息了一會兒。
「星兒,你來的時候,有人跟來嗎?」師父問。
晨星搖了搖頭,說:「沒有,那時候雨下的很大,路上沒有一個人。」
師父好像在思索著什麼,過了一會兒,說:「有些事情,我一直不想問你,因為我不忍心去戳你心裡的痛處,但我又必須知道內情…」
我隱約猜到了師父要問的事,暗暗點了點頭,我心裡也有很多迷團想問晨星,但實在不忍心去問她。
晨星臉色一白,咬著嘴唇說:「師父儘管問!」
師父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們是冤枉的?」
晨星眼圈一紅,說:「我嘴上不說,其實心裡什麼都知道,這段時間,我已經覺察到義父他們不對勁了。他們總是神神秘秘的,似乎在謀劃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我感覺義父好像變了,在英國時,他不是這樣的,也許是因為我那時候太小,後面很早就獨立,和他距離比較遠吧。總之,這次回國,義父給我的感覺很陌生,我總是覺得,我和他之間似乎隔著一層東西…至於凌志飛…凌志飛…」
說到這裡,晨星眼圈一紅,眼淚差點就出來了。
我心裡一痛:「晨星,你不想說就不說,只要你相信我們就可以了。」
晨星看了看我,目光裡透著一股堅毅:「謝謝你,阿冷,經歷了這件事,我好像變的強大的許多,其實…」晨星深吸了一口氣,說:「其實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沒睡著,透過玻璃,我親眼看到凌志飛偷走了我的內褲…」
說到這裡,晨星臉上一紅:「我當時只是覺得震驚,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直到第二天早上,在那座破房子裡見到了你,我才明白發生了什麼。阿冷,原諒我沒有戳穿他們,當時,我的心很痛,但除了心痛以外,我還知道,我之前的猜測是對的,他們的確在實施一件陰謀。我想知道他們的最終目的究竟是什麼,所以,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順著他們的戲演了下去…」
我驚訝的看著晨星,之前我一直感覺她很柔弱,萬萬沒有想到,遇到這樣的事,她竟然能夠如此的冷靜和睿智,這還是我一直認識的晨星嗎…我這才發現,我對晨星瞭解的太少了,她是一個謎一樣的女孩兒…
晨星坐在床上,撩了撩頭髮,我發現,她除了漂亮以外,身上還透著一種說不出的魅力。
「這麼多人都在質疑和抹黑我們,為什麼你還會相信我們呢?」師父問。
晨星溫柔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師父,說:「師父,我知道你和阿冷肯定承受了別人難以承受的委屈,我信一個人,只信自己的感覺,無論任何人說他怎樣,我只相信自己的看法,更何況,我知道你們是無辜的。我父母去的早,很早就獨立了,表面上看起來我很柔弱,其實我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
我和師父互相看了一眼,我感覺心裡有一股暖流在湧動,喉嚨裡似乎堵著一團棉花。
師父把身上剩下的草藥塗在了晨星的腳腕上。
「還疼嗎?」我問。
晨星抿嘴一笑,搖了搖頭。
師父看了看表說:「星兒,再過幾個小時天就要亮了,我們送你回村裡吧。」
晨星想了想說:「好吧,師父,你和阿冷在山裡躲幾天吧,他們還在找你們,而且已經報了警,出了山更不安全。我帶來的這些東西足夠你們明天白天吃了,明天傍晚,我悄悄的把食物放在我家老宅後面,晚上你們去取。」
「那你就不要再一個人進山了,太不安全。」我囑咐道。
晨星笑了笑說:「讓我進我都不敢了,今天是因為心裡牽掛著你和師父,忘了害怕。」
「你回去以後要多加小心。」師父叮囑道。
晨星臉色一黯,歎道:「蕭山是我義父,他不會把我怎樣的,我會盡我的努力,查出他們到底要做什麼,還你們一個清白。」
師父又對晨星叮囑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畢竟,她還太年輕。之後,我們送晨星回到了村裡,來到村口時,天也快亮了,我遠遠的目送著晨星離去的背影,心裡有一種深深的不捨…
第二天,淋淋漓漓的雨下個不停,彷彿老天爺在哭泣,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肅殺之氣。山裡陰森森的,雨氣和濕氣混雜在一起,遠處望去,蒼穹間就像鋪了一張巨大的紗帳,朦朧中,只能依稀看到暗黑的山影那粗獷的線條。
這一天十分平靜,沒有人進山,我和師父待在木屋裡,警覺的留意著週遭的動靜。山裡的風十分奇怪,方向很不固定,雨被風吹的一會兒打上這面牆,一會兒打在那面牆。風雨中的木屋就像一個垂幕的老人,不停的呻吟哀鳴著。
到了晚上,雨漸漸停了下來。我們摸到晨星家老宅,在指定的位置找到了被塑料袋套著的包裹,觸手溫熱,看樣子,晨星離去不久。
回去時,我們走的另一條路徑,來到老宅後面那座山背後,師父忽然停了下來。
「等一等。」師父說。
「怎麼了?」
黑暗中,什麼也看不清楚,師父只是說:「我怎麼感覺這裡的氣場不對?」
突然,我聽到『叮咚』一聲脆響。那是師父口袋裡的銅錢發出的聲音,我們出來時什麼也沒帶,師父用的法器現在只有口袋裡那一包銅錢。
「不好!」師父沉聲說:「銅錢包的很緊,怎麼自己會響?」
說著,師父將包裹遞給我,迅速掏出那一包銅錢。漆黑之中,我也不知道師父在弄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只聽師父低呼一聲:「糟了,這裡的磁場發生了改變,陰司之門可能出問題了!」
我心裡猛的一驚,忙問究竟。師父說,他剛才用銅錢卜了一卦。
我左右望了望,很是詫異:「師父,這麼黑,你是怎麼卜的?」
「這些銅錢跟了我很久了,每一枚都有不同的手感,我用手摸的。」
「那,卦象怎麼顯示?」
師父沉聲說:「沒有卦象,銅錢落下來以後,全部正面朝上,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看來,這裡有一種怪異磁場,我懷疑,跟這座山有關,如果它裡面真的有通往另一個空間的入口,我想,那個入口肯定出問題了。」
頓了頓,師父說:「冷兒,我們去山上看看。」
我們按照原來的印象,摸索著朝山上走去。剛走沒幾步,我就感覺到不對勁了,下了一天的雨,其它地方的樹都像從水裡撈出來的,水珠『滴答』個不停,然而,這裡的樹叢中,卻聽不到半點水珠滴落的聲音。用手去摸那些籐蔓與頭頂的樹葉,也沒有感覺到濕意,卻隱約有一種說不出的涼意。這種涼意似乎充斥在整個山間,不時的,我的毛孔一張,便打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