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顧非凡竟然夢到了文叔,夢到他躺在冰冷的地上,夢到他身上乾涸的血漬,夢到他死時候還沒有合上的眼睛……
然後時光跳轉,又夢到外公在世時,他總是彎著腰跟在外公身後,每每看見她的時候,恭敬地叫她小小姐……
接著,記憶又跳轉到她出獄那一晚,不過五年時間,不復當年風華,憔悴蒼老的他,抓住她的手,眼含熱淚地告訴她顧勒清和顧振華的死亡不是意外,抓著她的手說一定一定要為媽媽外公討回公道……
再然後,畫面一跳,就是方曼文借由流產陷害她,徐建國想要把她趕出顧家的意圖……
顧非凡尖叫著從夢中醒來,額頭全是細密的汗珠,胸口的窒息感讓她幾欲發瘋,可她思緒還沉浸在剛才的夢中,無法自拔。
文叔掐著她的肩胛骨朝她嘶吼著:你一定要替我報仇!替老爺大小姐報仇!
而徐建國雙手環胸輕蔑地看著她冷笑道:呵,就她?也配和我為敵?
腦袋像是要從中間撕裂開來一般,顧非凡雙眼空洞地看著前方,突然歇斯底里起來,尖叫一聲後,就開始撕扯起自己的頭髮。
她究竟在幹什麼?
出獄都快一年了,除了吃喝玩樂,這一年,她究竟做了什麼?
她依舊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顧非凡,徐建國也依舊是那個手握重權高高在上的徐建國,她所謂的韜光養晦,所謂的扮豬吃老虎,全都不過是她自己安慰自己的措辭而已!!
「做噩夢了?別這樣……沒事了……沒事了……」
楚逸恆也被顧非凡嚇出了一身冷汗,看著顧非凡自虐的撕扯著自己的頭髮,伸出手就把她攬進懷裡,不讓她再做那些傷害自己的行為……
顧非凡好像在說話,又好像只是低泣,如同小獸般的哀鳴,楚逸恆聽不清楚,卻莫名其妙的覺得揪心,抿了抿唇,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究竟能做些什麼,只要無力的用手拍著她的後背,企圖讓她冷靜下來,卻不料——
顧非凡就如同溺水的人,突然抓住海中的浮木一般,死死摟上他的脖頸。
「唔……我難受,好難受……」
顧非凡哭訴著,泉湧般的淚水濡濕了楚逸恆的頸窩,臉上的濕黏,已經分不清是因為噩夢驚嚇的冷汗,還是因為無力改變這現狀悲哀的淚水。
文叔……
媽媽……
外公……
一切的一切,就像一隻隱形的手,狠狠揪著她的心,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比誰都想為他們報仇,替他們討回公道,可誰能告訴她,究竟該怎麼辦!!
分岔路口,每一條路看似都差不多,卻是通往全然不同的地方,誰能告訴她下一步該往哪走?
她好迷茫……
也好彷徨……
有些藏在心底無法開口的話,叫囂著想要發洩,卻又無人可說。
有時候也荒謬地想著,如果自己的身邊有一個機器人,你跟他講什麼,他都不回告訴別人,並且給你對應的建議或安慰該多好!
只可惜……
有些人,注定就是要忍受孤獨。
那個寂寞難熬的過程,你熬過去,便成功了;熬不過去,那之前的努力通通成為浮雲!!
或是顧非凡的低泣實在太壓抑,又或是顧非凡摟著楚逸恆脖頸的力道過於強悍,楚逸恆順勢打開燈,捧起她掛著晶瑩的臉,竟是少有的狼狽,楚逸恆伸手撩開因為淚水黏在臉上的髮絲,低聲問道,「到底怎麼了?」
突如其來刺眼的光線,顧非凡睜開惺忪的眼睛,咬著唇點了點頭,過一會兒,又拚命的搖了搖頭。
「夢到你媽媽了?」
楚逸恆皺著眉問道,曾經他也看見這樣的場景,似乎只要關於她媽媽還有外公,顧非凡的情緒波動都特別大……
顧非凡沒回答楚逸恆,不知道是刻意無視,還是根本沒聽到,就這樣雙眼放空的看著前方,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撲簌撲簌往下掉。
「你別這樣……」
她那麼要強,每次這樣靜靜的流眼淚,都讓楚逸恆感覺像是有人拿著刀子往他心口戳似的。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淚水也可以這般有魔力……
「別這樣?」顧非凡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不堪的沙啞,看著楚逸恆,突然扯出一抹慘笑,「我不就是流幾滴眼淚就要被控訴了嗎?楚逸恆,我也是女人啊!!」
她也會累會痛會難受!
她也想有溫暖的家庭,擁有所有別人擁有的一切幸福!
他也想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有那麼一個值得她信任的人,擋在她的面前,張開雙臂用自己的身子為她擋住所有的風風雨雨。
就是因為這些她通通沒有,所以她才想要不停的變強變強,可以自己保護自己!
她已經他都懂,可原來,這一切都是她自以為是……
他以為她的固執,她的強勢,只是性格使然,呵,大概他沒見過五年前的她吧?
那個時候刁蠻任性卻又天真無知的人才是真正的她,可中間發生太多太多的變故,讓她變成現在的自己……
楚逸恆一噎,竟有些不敢直視顧非凡的眼睛,「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是不是這個意思,我不在意,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準備什麼時候讓我回家?」
「家?這裡不是嗎?」
「這裡算是嗎?」
顧非凡冷笑著,楚逸恆張了張嘴,突然就這樣啞口無言,伸手想要重新攬著顧非凡,卻不料,被她靈巧的一閃,躲開了。
楚逸恆的手僵在半空中,看著顧非凡冰冷的神情,和剛才哭泣的時候判若兩人,一時間竟沒有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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