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背對著她的那個人終於轉過身來,深邃的眼睛裡閃著吃人一般的光,坐下來,雙手大力地抓住她的肩頭,沉聲問:「孩子……還在?」
夜清歌看著他,氣極了,又覺得委屈無比,「不在不在!你從來都沒說過你會要這個孩子,我一個人,我怎麼有勇氣把他生下來?你還說我是擺設,還叫我不許和你的子言爭寵,我為什麼要給你生孩子,我不要我不要!」
這個時候,她再多的口是心非他都甘願受著,緊緊地抱著她,像是抱著全世界,「別亂動,乖啊,別亂動。舒骺豞曶」
「不要聽你的話!你放開我,我討厭你!放開!」夜清歌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想發脾氣,又或者說……她是借此掩飾自己的慌亂。
她有些害怕,怕自己說出孩子還在,然後他又說不要這個孩子,剛剛他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她在做夢,他根本沒有真的說過。
「乖,別鬧。」他摸著她的頭,在她耳垂上用唇碰了碰,低低地說:「清歌……謝謝。」
他的那一句『謝謝』猶如定心丸,夜清歌聽了之後怔了怔,然後就哭了,扯著他的衣領嗚嗚嗚地哭,「你不會是好爸爸的,你不會的。」
「為什麼?」席司曜皺著眉,困惑不解又覺得憋屈。
夜清歌把眼淚鼻涕都擦在他名貴的襯衫上,聲音哽咽,「你叫我記住自己的身份,你叫我不許和你的子言爭寵,我給你生的孩子,你不會疼他的。」
她說的那麼肯定又傷心,好像已經看到了未來,看到了他這個壞爸爸是怎麼對待她給他生的孩子。
席司曜不禁覺得好笑,摟著她,輕輕地說:「我從來不曾給過子言寵愛,所以才說你不需要和她爭。」
夜清歌愣住,接著又哭:「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要這個孩子?為什麼要對我說那些狠話?我欠了你嗎?你這個混蛋!混蛋!混蛋!」
席司曜悶悶地想,你也沒告訴我你懷孕了啊,可是她越哭越響,他就只好皺著眉頭說:「好,都是我不好,我是混蛋。」
「就是你不好,還有……以後不准說我是擺設!」夜清歌止住哭聲,眼眶通紅地瞪著他。
他的眉頭皺得更深,難道女人懷孕之後都是這樣的嗎?她的情緒好激動,而且她以前從來不會這麼凶對著自己,他隱隱覺得,以後的日子要水深火熱了,可是怎麼還是那麼開心呢。
他看著她,卻見她眼淚又掉下來,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回答她的話,於是立即說:「好,以後我是擺設。」
夜清歌對他的答案還算滿意,兀自點了點頭,接著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又哭了起來,席司曜方寸大亂,卻是怎麼問怎麼哄都不知道她為什麼哭。
剛剛的欣喜激動都變成了討厭,他討厭死這個還未出生就讓她情緒變得如此脆弱的小東西了,喂!聽說懷孕的女人性情會大變,是你讓你媽變成這樣的吧?
夜清歌靠在他胸前哭了好久,期間咬了他一口,終於停下的時候他的襯衫都濕了一大片,她紅腫著眼睛,抽抽噎噎地問:「在你心裡我重要還是程子言重要?」
席司曜在她睡著的時候說了很多感性的話,可是此刻對著她的兔子眼睛,他實在是說不出來。
夜清歌扁了扁嘴,猛地一把推開他,捲過被子背對著他,低低地抽泣。
他皺了皺眉,靠過去,在她的頭頂落下輕輕的吻,薄唇中逸出一個字:「你。」
抽泣聲戛然而止,夜清歌轉過來,視線模糊地看著他,他說他的心裡她比較重要,就算這個時候他是因為她的肚子裡有他的孩子才說她比較重要,她也不想追究。
她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濕噠噠地說:「那你答應我,努力做一個好爸爸。」
「好。」
她終於安心了,紅著眼眶在他臉側親了一下,「我約了蕭醫生明天去產檢,你陪我去好不好?」
他摸摸她的臉,笑得很溫柔,「好。」
「明天不許加班,要回來陪我們吃飯。」
「好。」
「為什麼你都說好?」
「因為我也有件事需要你答應我。」他抵著她的額頭,低聲說。
夜清歌愣了愣,咬著唇,聲音比他還低:「你要我答應你什麼?」
他知道她是不安了,但是讓她留在這裡,實在太危險,現在是冬天,孩子也才三個月,如果他們不說,別人也看不出她已經懷孕了。
等到了明年開春,穿得衣服越來越少越來越單薄,她的肚子也越來越大,到時候等那些人都知道她懷孕了,他就算二十四小時守在她身邊,也不能確保她百分百安全。
「明天產檢完,就去澳大利亞,我陪你過去。」席司曜抱著她,捏了捏她尖小的下巴。
夜清歌皺眉,「為什麼?」
他笑笑,在她的唇上重重地啃了一口,直到她皺眉推他,他才鬆口,「你說的我都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說的你也要毫不猶豫地答應啊。」
夜清歌白他,「萬一你把我拿去賣掉怎麼辦?」
「你覺得你有人要嗎?」席司曜詫異地挑眉,重重地看了她幾眼。
夜清歌大怒,再次將他推開,而且這次不論他說什麼她都不再轉過去看他一眼。
直到她真的快要睡著了,他才在她身邊躺下來,摟著她,「清歌,你聽話一點,接下來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我,你好好照顧自己和我們的孩子,在那邊安心養胎,我每週都會過來看你們,好不好?」
夜清歌半晌都沒說話,他以為她已經睡著了,回頭關燈的時候聽到她說了一個字:「好。」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自己去澳大利亞,但是她相信他是為了她和孩子好,就像蘭姨說的,他的性子古怪,很多事明明是為了別人好卻喜歡藏在心裡。
又或者像容遲說的,以前她看到的席司曜並不是真的席司曜,剛剛她裝睡時,說著那些感性的話的人,才是真的席司曜。
他對她的好是真的,他說得那些狠話是假的,至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明天再問,因為現在……她真的好困好睏。
知就一可。席司曜摟著她,安心地躺在那裡,不一會兒,耳邊傳來均勻平穩的呼吸聲,他在黑暗中,無聲地笑了笑。
——
翌日,天色大亮,夜清歌動了動,腰間的那隻大手警覺性地收緊,緊接著耳邊就傳來他初醒時,沙沙的,卻帶著那麼一股子性感的慵懶的聲音,「醒了?」
她『嗯』了一聲,眼睛有些難受,大概是昨晚哭過的緣故,她伸手想要揉,一隻大手從她背後伸過來,抓住了她的手,「別揉,揉了會更難受,待會兒去產檢的時候順便看一下眼睛。」
她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了,人在前一晚哭久了,第二天都會眼睛難受的,誰去看醫生啊。
可是這種被人放在手心呵護的感覺太好,她真捨不得破壞,就笑著答:「好。」
她的聲音很輕快,染著明顯的笑意,席司曜不禁有些詫異,把她轉過去,卻見她閉著眼睛,一直在笑。
「怎麼了?想到什麼事這麼好笑?」他親了親她的臉,低聲問。
夜清歌繼續閉著眼睛,小臉埋在他的頸窩裡,呵著熱氣說:「我現在是不是可以認為,你是有點在乎我的?」
抱著他的人聽了她的話,低聲笑了起來,「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也是有點在乎我的?」
「不是。」夜清歌果斷地否定了,心裡卻偷偷地說:好像真的有點在乎呢。
要不然……昨晚聽到他說的那些話,怎麼會那麼激動?她一直都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可是在他面前,她總是會失控。
也許有一些是因為懷孕的關係,但是、但是她好像真的有點在乎他了。
那麼霍行知呢?那個人……是不是從自己的生命中,慢慢地淡出去了?
席司曜聽著她的口是心非,唇角微微上揚,慢慢地,輕輕地:「真的……一點也不在乎?」
夜清歌想了想,自己這個時候應該矜持一點矯情一點說真的一點都不在乎,還是老實交代呢?其實她是個很直性子的人,如果不是生活環境所逼,她根本不想去掩飾自己,那樣實在太累。
所以卡卡總是說:清歌,每次在你家看到的你和在外面我們單獨見面看到的你,總讓我覺得自己穿越了。
「如果你有那麼一點在乎我的話,我可以考慮也有那麼一點在乎你。」她也說得輕輕的,生怕驚動了什麼似的。
席司曜的手在她背上由上自下地撫著,力道很是纏綿,漸漸地,夜清歌就感覺自己整個背脊都麻了。uv8v。
然後,他的吻就落了下來,她心裡想著要拒絕的,他還沒說在不在乎她呢,怎麼可以就吻了呢?
可是她的人已經不受理智的控制,他吻下來的時候,她拚命仰頭回應,兩人的唇舌那麼熱烈地糾纏。
情到濃時,單單的吻已經不能滿足席司曜體內洶湧而出的欲`望了,他的手伸進她的睡衣裡,攀爬到她胸前的軟綿上,忽輕忽重,極富技巧地揉捏了起來。
不一會兒,細細碎碎的嬌吟就從夜清歌的唇角滑落,她的手也纏上了他的脖子,更深更緊地抱著他。
身上的衣服什麼時候被脫`光得已經不知道了,夜清歌只知道,自己的理智回歸一點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失控的邊緣!
夜清歌本能地想要躲開一點,但是渾身發軟的她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
「三個月到了嗎?」耳邊,忽而落下他的嗓音,極沙啞,極壓抑,**極濃。
「嗯?」夜清歌一時沒跟上他的節奏,低低地吟了一聲,表示自己的迷茫。
可是她不知道,男人這個時候是經不起任何形式的曖昧的,她那一聲『嗯』聽起來,真真像是在勾`引!
身上的男人忽然大力起來,夜清歌只覺得渾身被他揉捏的生疼,呼吸也越來越困難,模模糊糊之間,她的腦海中居然靈光一閃,想通了他剛剛那句『三個月到了嗎』是什麼意思。
「還有、嗯……還有四天。」她的聲音斷斷續續,軟綿綿的,染上了纏綿時特有的風情。
席司曜手上的動作便在她話音落下之際停住了,只剩唇還在她的唇上輕輕地摩挲。
良久,他才放過她,皺著眉頭看了她幾眼,悶悶地嘀咕:「臭小子真討厭!」
「嗯?你說誰?」夜清歌茫然地問。
他沒答,哼了一聲翻身下床,一邊朝著浴室走去一邊在心裡暗暗下決定,等臭小子出生了,一定要好好和他算賬,因為他知道——往後自己這樣的日子肯定還有很多,吃了大半卻要停下,精髓吃不到啊!
到了醫院,蕭醫生看到進門的夜清歌,眉目間閃過一絲詫異,正要開口問她,就看到了隨之進來的席司曜,「阿曜?」
夜清歌聽到她這樣叫席司曜並不奇怪,因為之前聽容遲說蕭醫生是蕭定卿的姑姑,而蕭定卿和席司曜又是摯交好友,蕭醫生認識席司曜很正常。
席司曜微微點了下頭,在夜清歌的身邊坐了下來。
蕭醫生樂呵呵地笑了起來,「夜小姐,哦不……這個時候我叫你席太太更適合,阿曜,你說是不是?」
某人毫無禮貌,瞥了蕭醫生一眼,繼續看身邊的人,夜清歌正紅著臉,偷偷地側頭看他,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他的視線。
蕭醫生將兩人的眼神表情都看在眼裡,對著席司曜打趣道:「前段時間惹老婆不高興了?每次看到她一個人來醫院,我就在心裡暗罵她背後的男人,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混蛋的人,居然讓老婆一個人來醫院產檢。」
「蕭醫生……」夜清歌有些不好意思了,今早席司曜去浴室之後她就躺在床上回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其實也不能全怪他,自己得知這個孩子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認定他不會要這個孩子。
要不是蘭姨最近這段時間時常勸自己,又在自己耳邊說了很多他的好話,說不定這個孩子真的沒了呢。
蕭醫生笑了笑,「小兩口鬧矛盾是常有的事,以後不要再動拿掉孩子的念頭了,那是緣分,你們應該珍惜的。」
夜清歌尷尬地點點頭,感覺身旁射來兩道灼熱的光,她的背脊僵硬了。
做完產檢她去洗手間,席司曜便趁著這空擋問了上次她來醫院的事,蕭醫生正在收拾東西,忙中不亂地看了他一眼,「你啊,老婆是娶回家用來疼的,怎麼惹得她那麼傷心?」
席司曜有些鬱悶地別開了視線,要是知道那個時候她懷孕了,他絕不會說她半句狠話。
蕭醫生對他的人品也還算瞭解,想著大概兩人之間是有什麼誤會,就把夜清歌之前每一次來她這裡的情況說一遍。
席司曜聽了之後只覺得背後冷汗直冒,原來那天她忽然打他電話,是要和他說她懷孕了,可他居然該死的掛了她的電話!
「上一次她來我這,像是下了很大決心要拿掉這個孩子,最後的時候她還是狠不下心,紅著眼眶和我說抱歉,阿曜,別惹她傷心了。」蕭醫生說完,有些埋怨地看了他一下。
席司曜之前都沒有什麼表示,此刻終於點了點頭。
夜清歌這個時候正好從洗手間回來,隨口問:「你們在說什麼啊?」
蕭醫生一笑,「在說阿曜的生日呢,阿曜,再過幾天是你生日了吧?我記得上次你生日,定卿還特地叫我從國外帶了禮物給你。」
夜清歌詫異地轉頭看他,過幾天他生日了嗎?
席司曜卻是沒什麼表情,說:「他那是什麼破禮物,至今我還沒打開。」
「啊?」夜清歌和蕭醫生同時發出驚訝的聲音,席司曜不耐,轉移了話題:「懷孕了有沒有什麼要注意的?」
「有啊。」蕭醫生果斷地說道,然後一條條開始說注意事項,沒說幾項席司曜的表情就更不耐了。
「怎麼都是關於孩子的?沒有關於大人的嗎?」
雖然知道這個臭小子還倖存到現在未滿二十四小時,可是他發現自己越來越討厭他了,還在他娘的肚子裡就讓大家都圍著他轉了,等他出生了,自己還不得哪邊涼快哪邊呆著去了?
這樣想著,他的心裡就更不爽了,盯著夜清歌的肚子,腹誹:小子,你最好在你娘的肚子裡安分點!不然等你出來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暗自警告完,他的心情好多了,嘴角也微微上翹。
對面的蕭醫生和坐在他身邊的夜清歌對視了一眼,皆是無比迷茫,怎麼……怎麼變臉的速度這麼快啊?
「咳……」蕭醫生咳了一聲,引回他的注意力,然後說:「關於大人的注意事項也有,其他的我就不說了,重點說這個房事吧,前三個月和後三個月不能有,中間就算有也不能太激烈,為了下一代,要學會克制,尤其是男人。」
說著,蕭醫生將目光定在了席司曜的臉上。
夜清歌低下頭,死死憋住自己的笑意,剛剛蕭醫生一直盯著自己鎖骨處看,想必是看到了他早上留下的痕跡吧,所以現在才這麼鄭重地提醒。
再看席司曜,他的臉已經完全黑了,剛剛翹起來的嘴角也聳拉了下去。
過了幾秒鐘,他起身摟過夜清歌,面無表情地說:「我們先走了。」
蕭醫生笑著點了點頭,等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忽然大聲說:「記住我說的話,在老婆懷孕期間,男人在房事上要學會克制。」
席司曜腳下的步子募然亂了一步,夜清歌很不厚道地笑了起來,惹來某人狠狠一記怒瞪。
回去的路上,夜清歌問他:「哪天是你生日啊?」
正在開車的人不理她,面無表情,半晌又忍不住似的微微側頭瞥了她一眼。
夜清歌皺著眉,又問:「你自己也不知道你哪天生日嗎?」
席司曜極快地伸手,在她臉上捏了捏,「你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嗎?」
夜清歌捂著自己被捏過的地方,不滿地瞪他,「那我問你幹嗎不回答?」
某人終於忍不住了,前方又剛好紅燈,他踩了剎車,轉頭不悅地盯著她,咬牙切齒地說:「你是我老婆!」
哪有老婆不記得老公生日的!怒!
夜清歌撇撇嘴,想起蘭姨這些天和她形容的席司曜:幼稚、悶騷,果然是這樣。
問他哪天生日回答就好了啊,幹嗎要拐彎抹角,還生氣。
是他老婆又怎麼樣?他之前有把她當老婆嗎?她真想回一句:程小姐記得你的生日就好了,我要記得幹什麼?
可是這句話,怎麼就覺得……吃醋的意味那麼重呢?
因為她不知道他的生日,某人一路上都黑著臉不高興,到了家就去書房了,一直到晚飯都還沒出來。
蘭姨憂心忡忡地看了看樓上,問正在吃飯的人:「少夫人,你和少爺又吵架了?」
夜清歌頭也不抬,「沒有啊。」
「那少爺怎麼……」
夜清歌攤攤手,表示她也不知道怎麼說,末了問:「蘭姨,他生日是不是在最近?是哪天?」
蘭姨思索了一兩秒鐘,連連點頭,「對對,少爺的生日快到了,就在三天後!」
三天後……哼,有什麼了不起,你不告訴我,我還是有辦法知道!
「蘭姨,你幫我弄點飯菜,我上樓的時候帶給他。」
蘭姨點點頭,有點搞不清楚狀態,早上的時候看兩人一起出門去產檢,還以為他們合好了,可是回來的時候,居然一個黑著臉!
這會兒,這個又說要送飯上去,到底是鬧神馬?
夜清歌拿著飯菜進去書房的時候,席司曜正在和蕭定卿視頻,聽到聲音轉回來看了她一眼,視線在她臉上停了兩秒鐘,然後就轉回了屏幕上。
「先這樣,這兩天我就送她過來,那邊你安排一下。」
蕭定卿點頭,隨即兩人都關了視頻。
夜清歌坐在沙發上翻翻書,等了會不見人過來,就回頭看去,發現他下了視頻之後居然開始看郵件,飯菜這麼香,他居然沒聞到?!
撇了撇嘴,她起身走過去,在電腦桌上敲了敲,「不吃飯了?」
某人抬頭看她一眼,繼續無視她。
夜清歌覺得好笑,這人耍起孩子脾氣來可不得了,「你不能怪我啊,你的生日你又沒和我說過。」
某人移動鼠標的手停了一下,唇線更抿緊了一分,
夜清歌無奈了,低頭湊近他,盯著他的眼睛,清清淺淺地說:「你以前從不把我當回事,我有了你的孩子,你才把我當回事,席司曜,如果要介意,我是不是比你更應該介意?」
她不提,不代表她心裡真的沒疙瘩,從昨晚開始她的心裡就一直盤旋著一個問題:到底他在意的是她還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她在他的心裡比程子言重要,還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在他心裡比程子言重要?
席司曜的臉色漸漸地淡了,最後什麼都沒有,看著她,「我記得你的生日,我記得你第一次對我笑的日子,我記得你第一次給我打電話的日子,你每個月來月事的日子,我也記得,清歌……」
他叫她的名字,緩緩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撐在她兩側的桌沿上,低頭逼近她,「我昨晚說的不清楚,不代表我不鄭重,在我心裡,你不止比程子言重要,你比誰都重要,聽清楚了嗎?」
夜清歌愣在那裡,腦子完全當機,思維打結,她無法分析他的話。
「你在我心裡的份量,不是因為你懷了我的孩子,我可以告訴你,就算這個孩子沒有,你在我心裡什麼位置,仍然是什麼位置,不會改變,而他,我是因為他在你的肚子裡,所以才在乎他,懂嗎?」
夜清歌搖頭,茫然地答:「不懂……」
他的意思是,她在他心裡一直份量都很重?他的意思是,如果這個孩子在程子言的肚子裡,他根本不會在乎?
她懵了,這麼久以來的認知完全被顛覆,席司曜,到底你的心尖上住了誰,你可不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我?
席司曜在她額上輕輕地碰了碰,「清歌,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我只要你一句話,對我,你愛不愛?哪怕一點點?」
太靜謐的夜,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千斤重,壓在夜清歌的心頭,令她喘息都困難。
而他的臉上,則是豁出去的表情,生平第一次,他下這麼大的賭注——把心放到她面前,只為換她一句話。
夜清歌推開他,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雙手緊緊地握著,突然之間慌得不行。
他太霸道,也太強勢,她覺得自己在他的氣場之下根本就無法生存,她的心底有種想逃的衝動,可是背後又像是有一股推力,將她推向他。
她抖著唇,睫毛顫動得厲害,腦海中霍行知的影子一直在閃動,慌不擇言道:「我、我不知道。」
席司曜的眼底在那一瞬忽然所有的光都幻滅,他不動聲色地說:「好,我知道了。」
夜清歌不知道他這句我知道了是什麼意思,只見他走過來,摸摸她的頭說:「回房去睡覺,什麼都不要想,明天我送你去澳大利亞。」
他說完,不等她說什麼,急急忙忙地將她轉身,幾乎是半抱著她往前走的。
夜清歌在那一秒之中想抓住什麼,可是心底的感覺來去得太快了,她根本抓不住,回到臥室,他將她放在床上,那麼平靜地親她的唇,和她說:「晚安。」
「你去哪裡?」她在他起身的時候拉住他的手,不安地問。
「我還有工作要處理,晚點過來睡。」
「席司曜……」她叫他的名,緩緩坐了起來,更緊地握著他的手,「我說的是真的,我不知道我愛不愛你,這三個月來你對怎麼樣我清楚,可是、可是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懷孕了,因為孩子才對我這麼好?你說不是,可如果不是的話,我又找不到理由解釋你之前那半年對我的不好。」
她看著他,腦海中糾結得想死,頭痛欲裂,愛或不愛,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她拿什麼去愛他?而且她的心裡一直有個人,她怎麼可能同時愛兩個人?
席司曜也看著她,深邃的眸底漸漸湧上了旁人無法察覺的痛苦,他終究是對她狠不下心,伸手抱了抱她,「好了,我不該問你這個問題的,睡吧,別想了。」
夜清歌抓著他的手不放,想問一句『你當初娶我是不是真的只為了那10%的股份』,可是話到了嘴邊她又不敢問,如果答案是『是』,不要說兩人的婚姻,她只覺得肚子裡的孩子都難堪。
她不知道自己對這個男人是不是愛上了,又或者只是因為懷了他的孩子,所以對他產生了依賴,腦子太亂,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的最後,她只說:「我不想明天就去澳大利亞,可以等你過完生日再走嗎?」
席司曜在她背上輕拍的手募地一頓,半晌後輕聲說:「好。」
我的小新娘,你想的,你要的,我傾盡一生傾其所有都願意給你,什麼時候我想的,我要的,你也可以滿足我?
哪怕……在很久很久之後,只要有那麼一天,我都願意等。
——
那晚之後,兩人一直處於不尷不尬的處境,他對她溫柔細緻,卻又讓她莫名覺得兩人之間有段真空,她靠不近他,他也不會朝他靠近。
夜清歌茫然了,她知道自己那天晚上的反應可能讓他心裡有了異樣,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愛不愛他。
和卡卡出去買東西,卡卡看她一直心不在焉,乾脆停下腳步看著她,「清歌,你怎麼了?」
「嗯?」夜清歌轉頭茫然地看著她,呆呆地問:「什麼我怎麼了?」
卡卡無語,「你叫我出來陪你買東西,可是問你買什麼你又不知道,現在又精神恍惚,清歌,你到底怎麼了?你不說,我很擔心。」
夜清歌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聲音低低的,可是卡卡卻還是聽得一清二楚,她說:「卡卡,過兩天是他的生日,我想給他買點什麼。」
卡卡愣在那裡,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清歌,你瘋了?你剛做完手術,不在家好好休息,好叫我出來,就是為了給那個人渣買禮物?生日禮物?」
這個時候,卡卡還不知道孩子還在。
夜清歌有些心虛,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又低下頭去,低得比剛才還低。
卡卡上上下下地看著她,最後把眼神定在了她的肚子上,結結巴巴地問:「清歌,你不會……你不會是要告訴我,孩子還在吧?」
夜清歌點點頭。
身邊的人沉默了,徹底默了。
兩人就那樣站在商廈門口,也不知站了多久,卡卡忽然轉身就走了,夜清歌愣住,看卡卡馬上要走遠,她連忙追了上去。
「卡卡……」
卡卡不理她,好像真的生氣了,繼續快步往前走。
「卡卡,我知道你生氣了,對不起,你聽我說好不好?」
卡卡募然停下腳步,轉回來氣急敗壞地瞪她,「夜清歌你到底有沒有拿我當你朋友,這麼大的事你說瞞我就瞞我,說騙我就騙我,你以為你是女超人嗎?你以為你什麼都扛得下來是嗎?既然你這麼強大,還需要我這個朋友幹什麼?」
卡卡氣她惱她,卻又心疼她。
夜清歌知道這次是自己不對,拉著她撒嬌,「好嘛好嘛,我知道這次是我不對,你別氣啊。」
「對我撒嬌也沒用,還是對席司曜撒嬌去吧。」卡卡斜她。
「我才不會對他撒嬌,我只對卡卡撒嬌。」
卡卡被她的語氣弄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睨著她說:「看在你是孕婦的份上,暫且放過你一次,下次再有事瞞著我,有你好受的!」
「是!」夜清歌大聲回答,腦海中忽然閃過唐越對著席司曜的樣子,好像也是這樣。
她笑笑,拉著卡卡進了商廈,禮物倒是買得很快,因為早就想好了要買什麼,男人嘛,無非就是那幾樣東西。
只是兩人剛想出商廈的時候,突然走過來一個穿著西裝,胸前掛著牌子的商廈工作人員,嚴肅地對他們說:「兩位小姐,有商家舉報你們偷了東西,麻煩你們跟我們走一趟。」
夜清歌和卡卡同時愣住,半晌後卡卡先反應過來,臉色立即拉了下來,「偷東西?你看我們像是會偷東西的人嗎?哪個商家舉報的?叫他出來對質啊!」
工作人員冷臉看著她,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說『沒有任何一個賊會說自己是賊』。
卡卡怒火中燒,正要發火,身邊的人拉了拉她,「我們沒偷,跟他們去一趟也沒事啊,四點你不是還有事嗎?別耽誤了。」
「這位小姐說得很對,只是例行檢查一下,如果你們是清白的,我們商場一定不會冤枉你們的,麻煩兩位小姐配合。」
夜清歌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就拉著卡卡和他們去了,再說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嘛,說不定是誤會一場。
只是沒想到,她們跟著那個所謂的工作人員剛到了一個房間裡,裡面原本亮著的光忽然黑了。
「卡卡。」
「清歌。」
兩人同時伸手握住對方的手,本能地往後退。
身後有什麼東西抵上來,就抵在她們的後腦上,然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把手舉起來。」
卡卡懵了,緊緊握著夜清歌的手不肯放,夜清歌用力地抓了她一下,然後鬆開,舉起了手,
她命令自己鎮定,對身後的人說:「所有的錢和卡都在包裡,裡面有兩張卡,一張的密碼是xxxxxx,另一張的密碼是xxxxxx。」13466085
「我的錢和卡也在包裡,只有一張卡,裡面有五萬塊錢,密碼是xxxxxx。」卡卡跟著說了一樣的話,聲音卻比夜清歌顫很多。
身後的人陰陰地笑了起來,「如果我要錢,直接搶你們的包就可以,何必這麼大費周章把你們請到這裡來。」
說著,他放了兩根布條在她們手裡,「自己把眼睛蒙上,然後你把她的手綁上。」
夜清歌的肩膀被人推了一下,她意識到身後的人是叫她把卡卡的手綁住。
肚子裡有孩子,她不敢亂動,只能乖乖聽話。
——
再次重見光明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身處一座陌生房子的客廳裡,她的對面坐著一個人,她認識,是司徒雲,司徒青煙的父親。
司徒雲看著她,冷笑著,那張飽經風霜的臉此刻看起來有些猙獰。
「果然是個大美人,難怪席司曜一直捨不得你,可惜啊……」他說著,站起來,手裡拿著銀光閃閃的刀,朝著夜清歌走過來。
夜清歌原本是坐在沙發上,此刻倏然起身,厲聲喝:「你想幹什麼?!」
司徒雲眼裡閃過狠戾的光,重重地說:「當然是毀了你這張臉,只要你毀容了,席司曜就會拋棄你,到時候我們家青煙就可以取代你!」
「就算我毀容了,席司曜也不會娶你女兒!」夜清歌一邊說著,一邊往後退。
「那就先毀了再說!」司徒雲猛地舉起刀,朝著她的臉上刺過來。
終歸是一個弱女子,又沒有武功底子,此刻面對著致命刀尖,夜清歌臉色慘白,雙手只顧護住自己的肚子。
耳邊忽然傳來『砰』地一聲,大門被人從外面踹開,司徒雲和夜清歌同時轉頭看去,是席司曜,這個時間點應該在公司開會的人。
只見他右手舉著槍,一步一步朝著這邊走來,左手將已經腿軟的夜清歌抱住,親了親她的發頂,「別怕,沒事了。」
司徒雲懵了,這個時間點他不是應該在公司開會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席天浩說過,今天公司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因為有他在,所以席司曜絕對不會提前離開,手機也是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外面的人聯繫不到他。
而且通往這座房子的路上有一座橋,他們過來之後就把橋給堵住了,車子根本開不過來,席司曜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門口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是唐越以及其他手下趕到了,一瞬間,場面逆轉!
席司曜抱著夜清歌往後退了幾步,吩咐唐越:「送少夫人去醫院做全身檢查,我沒來之前,除了醫生不准任何人靠近她,否則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