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清晨,空中又是瓊璘亂飛,皇城的紅牆綠瓦早覆上了一層厚厚的雪被,更顯氣象莊嚴。辰時剛過,午門轟然洞開,大明帝國皇帝朱由檢的鑾駕、太后和后妃們的車仗緩緩駛出,依次穿過中華門、正陽門和永定門,然後折向正西,沿著被冰雪覆蓋的官道逶迤向數十里外的潭柘寺進發。
平時朱由檢為著方便起見,經常微服出宮,不事張揚。今卻不同,他是去參加轟動全國的無遮大會以及陣亡死難軍民超度法會,也算是一個重要的典禮,因此提前數就通過《京華時報》廣為宣傳。京中百姓也多有去潭柘寺禮佛佈施的,聖駕經過之時,眾人無不頂禮膜拜,並為自己有機會和當今子參加同一個活動而感到自豪不已。
在正陽門外,朱由檢又與安娜、秋琳娜、李香君三位美女,以及在京師傳教的湯若望、馬爾蒂尼兩位傳教士會合。出了京師外城以後,除了太后以外,眾人均棄車乘馬,擁雪前行。雖然路途艱險,卻恰如飛鳥脫離樊籠,自是一路歡聲笑語。
尤其是安娜,她本來就性格活潑,不像其他美女那樣在意朱由檢的皇帝身份,又因有生以來從未見過這麼大的雪,就像個孩子一樣,興奮地大叫大笑著策馬衝在最前,還經常離開官道,在雪地上留下一長串深深的馬蹄印。眾人也很快被她感染,雖然寒風如刀,卻跑得香汗微微,一點都覺不出冷來。
朱由檢卻顯得心事重重,美女們對他話時,有時他老半才反應過來,勉強笑著應付兩句。蕊兒她們自然知道自己的丈夫平時經常這樣,這必是他又在考慮什麼國家大事了,便也不再打擾他,唧唧喳喳地與其他女子談笑起來。只有安娜故意上前裝作不滿地道:「皇帝陛下,您這個主人可不大熱情,怎麼不和大家一起欣賞雪景呢!」
朱由檢怔了怔才笑道:「朕正要找公主閣下呢!你去叫秋琳娜和兩位傳教士過來,朕有要事和你們商議。」
安娜詫異地將幾人叫來,朱由檢與他們並轡而行,其他人則知趣地保持一定的距離。雪中路途漫漫,一場艱苦的談判就這樣在不經意中開始了。秋琳娜是做為翻譯「列席」,其實湯若望和馬爾蒂尼已經精通漢話,安娜學習漢語也很快,只是得還不大流利而已。
朱由檢開門見山地道:「各位想必知道,我們剛剛經歷了一場殘酷的戰爭,雖然打敗了敵人,但自身損失也很大,需要盡快恢復元氣,這就需要大量的資金,而現在朝廷的財政很難應付這一局面。朕就直了吧,朕想向西洋國家和商人借債,不知道各位可否幫忙?」
安娜、湯若望、馬爾蒂尼三人都沒想到朱由檢是要這件事,一時間陷入沉思。其實對於歐洲國家來,因為財政困難而對外借債是常有的事。歐洲的商業和金融業也較為發達,在西屬尼德蘭的最大城市安特衛普還設有覆蓋整個歐洲的金融市場,交易相當活躍,一些好戰的君主經常在這裡高息借債,以應付戰爭的巨大開支。
但是如今借款方是世界上最大的國家大明帝國,又與西方各國遠隔萬里,這種借債是否可行呢?
安娜這時早收起了笑容,認真地道:「皇帝陛下,您應該也知道,葡萄牙王國剛剛宣佈**,現在正陷入和西班牙的戰爭之中,同樣急需資金。對於皇帝陛下的急切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恐怕葡萄牙王國愛莫能助。」
馬爾蒂尼則狡黠地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教廷派我來中國,是希望能在這裡傳播主的福音,這可是比任何財富都更加寶貴的東西。當然,皇帝陛下現在急需資金,教會可以設法幫助您與歐洲的富商接洽。但是教會的規矩是只為信徒服務,如果陛下能以正式詔書的形式,讓我們取得在中國傳教的許可,我一定會服教會衷心幫助皇帝陛下。如果陛下能接受洗禮,成為基督徒,我更可以勸教皇直接向您提供大筆資金…」
不等馬爾蒂尼完,朱由檢立即面帶嘲諷的微笑打斷他:「你這是在威脅朕麼?」
馬爾蒂尼嚇得立即住口,他可知道這位年輕的皇帝在中國的絕對權威。只要朱由檢一句話,所有傳教士的腦袋立刻就得搬家。雖然他們整張口閉口「殉道」,真要面臨死亡威脅,他們才不敢輕舉妄動。
還是湯若望比較瞭解朱由檢,笑著打圓場道:「皇帝陛下誤會了,馬爾蒂尼當然希望您能成為基督徒,但決定的權力在您,教會也不會把這一點與借債捆綁起來。」
「朕並沒有反對你們在中國傳教,但是也不宜大力支持,否則就有拉偏架之嫌。」朱由檢倒並沒有生馬爾蒂尼的氣,笑著道,「因為在你們之前,道教已在中國流傳千年,佛教也在數百年前傳入,信徒甚眾,深入人心。你們的對手並不是朕,而是佛寺的和尚、道觀的道士。這也是朕邀請你們參加無遮大會的原因之一,彼時你們可以當眾宣講教義,看誰能把誰服。如有人願意改信基督教,朕決不干涉。」
馬爾蒂尼見未能服朱由檢信教,不禁略有些失望。湯若望卻很興奮,因為朱由檢的一番話,實際上是給了主教一個與佛教當眾辯論的機會,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想像的。
所以他立即對馬爾蒂尼使了個眼色,沉吟著道:「在歐洲,國王雖然是一國的君主,但也要得到教皇的加冕才合法,結婚、離婚、選定王位繼承人,也都要得到教會的批准。既然陛下急需資金,我們願意為陛下斡旋,不過這需要時間,不見得能馬上就有結果。」
朱由檢要的就是他這一句話。傳教士威脅不了他,他卻可以威脅傳教士,如果湯若望等人對自己虛與委蛇,不干實事的話,他大可以下旨禁止傳教,湯若望對此想必也心知肚明。有了教會牽線,和歐洲國家打交道就容易得多了。
接下來朱由檢又轉向安娜,微微一笑道:「公主閣下,雖謙虛是一種美德,但過於謙虛就顯得有些虛偽了。葡萄牙有多少財富,你以為朕不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