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夏至節氣的到來,即使處於歷史上的「小冰河」時期,北方大地仍是熱浪滾滾,烈日當頭。京師的外城擴建工程,以及通惠河疏通工程,也進行到了攻堅階段。
自從一個多月前,大批鄂爾多斯部蒙古俘虜被從陝西押送到京師,在官軍嚴密的監視下投入到艱苦的勞動中去,工程進度加快了很多。朱由檢對這些人的政策是:只要賣力幹活,就提供好吃好喝,包括蒙古人喜歡的烈酒、牛羊肉,都盡可能滿足他們,吃得比漢人還好;如果磨洋工,對不起,餓一天肚子再說。如有膽敢試圖逃跑,或是煽動其他人作亂的,當場格殺勿論。
朱由檢對蒙古俘虜說得也很明白:這就叫勞動改造。蒙古人過慣了靠遊牧和搶掠為生的日子,散漫懶惰慣了,既然他們得到了生存的機會,那就必須改變自己過去的生活方式。如果有朝一日,朱由檢可以平定蒙古大草原上的所有勢力,他還會把這些蒙古人放回去,前提是這些人已經崇尚和平,永遠不會再向漢人揚起他們的馬刀。
除了蒙古人之外,招募來的工人也越來越多。考慮到全局改革的難度,朱由檢並沒有像在涇陽縣一樣,猝然廢除徭役制度。但做為試點,順天府今年一年的徭役已經被免除了。過去苦於沉重徭役的老百姓,一下子輕鬆了許多,也騰出來了時間和精力。
而兩大工程是花錢雇工人,按工作量日結工錢,幹得多就拿得多。對於沒有什麼技能的窮苦百姓而言,到工地上去賣力氣,也不失為補貼家用的一條道,因此凡是來工地幹活的,都是卯足力氣揮汗如雨,沒有一個像過去徭役征伕那樣出工不出力的。
在將近十萬工人的日夜辛勤勞作下,宏偉的京師新外城已經初見雛形。取土和燒磚仍在熱火朝天地進行,城牆的夯土部分每天都在長高,目前已有一丈。照這個進度,年底之前,整個擴建工程即可竣工。
通惠河工程也進展順利。為了讓這條運河能更長久地發揮作用,也便於日後維護,通惠河已被完全斷流排干了水,河槽全部鋪上了新燒製的河道磚。如此既使堤壩堅固,又有效改善了嚴重的滲漏現象,今後清淤也方便了許多。
這項工程的進度比擴建外城要快很多,再有不到一個月就可竣工。通水之後,通惠河可以並排航行三條運糧大船,吃水深度可以達到九尺,通州的糧食就可以源源不斷地通過漕運抵達京師。
如此一來,通州城的地位就下降了,一旦後金來襲,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可以放棄通州,專守京師。而如果沒有通惠河,只要通州陷落,京師就會立即發生缺糧災難。但是以明軍現有的實力,想同時守住京師和通州難度太大了,分兵駐守則兩處都危險。
所以通惠河的戰略意義不亞於擴建外城。朱由檢已讓朱存棋的五洲商社,以及李自誠的陝西商幫在江南大量收購糧食,哪怕出高價也在所不惜。只要通惠河一通航,立即向京師搶運,充實戰略儲備庫。
當然,有忙的人就有閒的人。工人們為了趕工期而揮汗如雨,京師中的縉紳富商照樣是歌舞昇平。其中在近期最引起轟動的一件事,就是新一屆天下花魁總決賽即將在京師舉辦。
這天下花魁總決賽每年一屆,在通州、揚州、杭州三地輪流舉行。正是天啟三年在通州舉行的那一次,朱由檢才結識了董小宛與陳圓圓。如今三年過去,又該輪到通州了,但這次組織者竟將地點換成了京師。可能他們也看得出,隨著京師外城的擴建和通惠河的竣工,通州的影響將一落千丈,而京師則會成為繁華更超杭州的全國最大城市。花魁大賽吸引的是富紳巨商,當然舉辦地是越繁華越好。
對於清樓和樂籍,朱由檢的心情是十分矛盾的。從內心深處,他當然想立即取締這種壓迫婦女、破壞家庭和社會穩定、縱容驕奢銀逸之氣的勾當,解放數以萬計的樂籍女子,讓她們做回正常人。
但是他也知道,這個古老而醜惡的行業已經存在了數千年,即使在前世也未能消滅。究其根本原因,還是四個字:男尊女卑。
銀欲說到底還是一種原始的控制欲、佔有慾。能逛得起清樓的男人,並非娶不起老婆,滿足不了生理需要;而是越有錢有勢,佔有慾就越強,自己有三妻四妾還不算,總想著銀遍天下女子,這與動物界的猴王、獅王沒有本質區別。而清樓,就是這樣一個讓他們合法侵犯其他女子的場所。
而依附於男性生存的女子,由於社會地位低下,缺乏謀生的手段,再加上權勢階層的脅迫利誘,才不得已從事這種行業。究其內心,沒有一個是心甘情願的。
中國的傳統文化中就有這樣的糟粕:一方面極其重視女子的貞潔,要求妻子對丈夫絕對忠貞,即使婦女被歹人奸銀,成為受害者,亦會被認為「不貞」,遭受眾人的指指點點;而另一方面,則不禁男子狎玩清樓女子,有些名氣很大的文人與技女交往,還會被傳為「佳話」,被人津津樂道。
而清樓女子則成了最大的犧牲品,她們不但在**上被蹂躪,還要忍受千萬人的唾罵,實在是天下最可憐的人。
因此,在男尊女卑現象沒有得到根本改觀之前,想禁絕清樓業,實在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朱由檢也只好假裝不知道什麼「花魁大賽」,畢竟現在需要他投入精力的事情太多了,他不可能面面俱到,有些深刻的改革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隨著花魁大賽的日子越來越近,來京師遊玩的人也越來越多了。不光是有錢的富商,全國各地的文人墨客也有不少來湊這個熱鬧,或整日優哉游哉地在城裡亂晃,或在酒樓高坐,飲酒賦詩作畫吹牛,也讓京師顯得比以往更加繁華。
這一日在十王府街著名的「望海樓」二樓,一張臨窗的桌子上,就有一名年輕的文士正望著窗外街景,在紙上刷刷點點寫畫著什麼。
這本是極其尋常的場景,然後這人所畫的內容,卻讓路過他身旁的一人偷眼瞥到,並引起那人的高度警惕。
因為這文士所畫的,竟是京師內外城及皇城的各處城門方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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