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馬千雪欲自尋短見的一剎那,暗中跟隨的李定國一個箭步跳上前去,死死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低聲喝道:「你這是幹什麼!」
馬千雪本是傷心欲絕、一心求死,本能地就奮力掙了兩下,打算掙脫李定國的手繼續自刎。石砫馬家是漢伏波將軍馬援之後,世代習武,家學淵源;馬千雪也是自幼刻苦習武,因而別看是女子,臂力也非常大,等閒幾個壯漢也難以抵敵。
可是連續兩掙之下,居然沒掙脫開,馬千雪定睛一看,原來正是被自己奚落過一番的李定國!
在這一瞬間,馬千雪的自尊心又被激發了出來,她雖然想自我了斷,可也不願意讓外人看見。那個生命消逝的過程必然是極其痛苦的,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脆弱的樣子!
因此她厲叱一聲道:「我不要你管!閃開!」說著便一掌擊出,直奔李定國的胸口。
按照她的想法,對如此凌厲的一掌,李定國自然是要躲閃的,躲閃不及也要封擋。可萬萬沒想到,李定國紋絲不動,竟是硬吃了她這一掌,當即被打得呼吸一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你…你為什麼不躲?你是傻子麼!」馬千雪見傷了李定國,不由得慌了神道。之前雖然雙方有過衝突,畢竟李定國對她一直是很客氣的,馬千雪只想嚇唬嚇唬他,根本沒想到會真的把他打傷。
這一掌打得還頗重,李定國又吐出一口鮮血,才勉強笑了笑道:「我受傷是為了阻止小姐,小姐若是受傷,那才是真傻。」
「我能有什麼辦法?」馬千雪突然扔掉匕首,泣不成聲地道,「娘親求我嫁給蜀王,我若拒絕,蜀王肯定會怨恨娘親,甚至怨恨我們全族,那我們石砫以後還有好日子過麼?可是要我嫁給那個心腸歹毒、只知道花天酒地,一點也不顧別人死活的王爺,我也絕不會同意!那就只有一死了!」
李定國一邊聽馬千雪哭訴,一邊擦掉嘴邊的血絲,過了一會兒才沉聲道:「馬小姐,我不知道你見沒見過沙漠中的鴕鳥。」
「什麼…鴕鳥?」馬千雪哭得雙眼通紅,茫然地望著李定國道。
「鴕鳥這種動物雖然不會飛,但奔跑速度極快。」李定國循循善誘道,「如果有危險接近,你猜它會怎麼做?」
「拚命逃跑唄…」馬千雪想當然地答道。可是話一出口她就有些後悔,心想自己都是要死的人了,還和這個陌生的年輕人說這些沒用的東西做什麼!
李定國卻搖搖頭道:「小姐你猜錯了,它並不逃跑。它只是把頭埋入沙堆中,以為自己看不到危險,危險也就沒有了,最後當然是被捕食者吃掉。我看小姐此舉,就與鴕鳥無異。」
「你!你胡說什麼!」馬千雪這時也忘了自己要自盡了,氣沖沖地對李定國尖叫道,「你把我當成那麼蠢笨的鴕鳥麼?」
「可是小姐若是自盡,蜀王一樣會怨恨秦夫人啊!只是你已經看不到而已。」李定國淡淡地道,「更何況小姐自尋短見,秦夫人該多傷心?你忍心讓她白髮人送黑髮人麼?」
「嗚嗚嗚…我該怎麼辦…」馬千雪被李定國幾句話便說得明白了過來,可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急得又抹起眼淚來。
李定國卻微微一笑道:「我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你既不用嫁給蜀王,又可讓蜀王不敢記恨秦夫人,還得乖乖地把糧草送上。小姐要不要聽?」
「這…這怎麼可能?」馬千雪詫異地道。
李定國便講出了自己的計策,馬千雪聽罷愣了半晌才喃喃地道:「這樣真的可以麼?難道蜀王不會向皇帝告狀?」
「小姐只管放心,我不向皇帝告發蜀王,蜀王就已經燒高香了。」李定國胸有成竹地道。
「真的?那太好了!」馬千雪興奮地歡叫一聲,可又轉為警惕道,「可是你我素昧平生,你為什麼要幫我?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對秦夫人和白桿兵都很欽佩,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落入虎口。」李定國微微一笑道,「一回生兩回熟,今後需要仰仗秦夫人和小姐的地方還多著呢。」
馬千雪似乎對李定國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不過既然李定國能助她脫離虎口,她當然是非常高興,又與李定國匆匆談了幾句之後,便將身形隱入成都街巷的黑暗之中。
卻說蜀王朱至澍,喝得酩酊大醉之際,卻還沒忘了馬千雪,大著舌頭對秦良玉道:「擇日不如…那個撞日。本王看今夜就挺好,煩請秦夫人備一乘軟驕,將令愛送到本王的…王府之中。這望江樓是為紀念唐代女詩人薛濤所建,薛濤曾有《魚離池》詩云:跳躍深池四五秋,常搖朱尾弄銀鉤。無端擺斷芙蓉朵,不得清波更一遊。呃!…令愛就是這魚,本王就是這池,哈哈哈哈…」
秦良玉不由得臉色一寒,心想就算答應把女兒嫁給蜀王,那也得選個良辰吉日,將千雪明媒正娶,風光接入王府。哪有深夜用一乘轎子自己送去的,這蜀王把千雪當成什麼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李定國去而復返,把秦良玉拽到無人之處,對她耳語一番。秦良玉聽罷喜憂參半道:「這倒確實是個一石三鳥之計,只是這樣一來,將軍就徹底得罪了蜀王,恐怕他會對將軍大大不利呀!」
李定國卻又是淡然一笑道:「末將既然敢做,就不怕得罪蜀王。末將心裡也只有一條信念,那就是不負聖上重托,盡快平定西南之亂。今日若不得罪蜀王,那就會對聖上的全盤謀劃大大不利,孰輕孰重豈非一目瞭然。秦夫人放心,此事由末將一力承擔,您只全力配合末將行動即可。」
「大恩不言謝。」秦良玉感動地望著李定國道,「既如此,小女和石砫七千白桿兵,就拜託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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