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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七百七十三章 潭柘寺 文 / 飽吹餓唱

    當日下午,朱由檢與皇后蕊兒頂著刺骨的西北風和再次飄起的小雪花,縱馬趕至京師西南張太后出家的潭柘寺。他沒有讓文武百官跟隨,只讓燕凌帶著數十騎侍衛護駕,而且與蕊兒都換了便裝,以示對太后恭敬之意。前兩次禮部官員都吃了閉門羹,朱由檢這次也是希望張太后能看在與蕊兒有舊的情分上,回心轉意重返京師。

    到了潭柘寺門外,只見寺門緊閉。燕凌剛要上去叫門,朱由檢急止住他,並讓所有侍衛遠遠地退開,自己親自輕叩門環。

    不多時,一名小尼姑將山門打開一條門縫向外張望。她並不認識朱由檢,望著他好奇地問道:「施主有事麼?」

    朱由檢忙指著蕊兒道:「我們二人都是張太后的故人,此來是…」

    孰料話還沒說完,那小尼姑「砰」地一聲又把門關上了,還不耐煩地說道:「太后早有懿旨,說不願清修被打擾,謝絕一切訪客。」

    朱由檢尷尬無比,沒想到自己還不如禮部官員呢,連通稟都不給通稟一聲。還是蕊兒反應快,誠懇地央求道:「既然太后不願賜見,我們不見便是。只是雪天下山十分危險,可否讓我們進寺暫避一刻,等雪住了再走?」

    小尼姑猶豫片刻道:「寺裡都是女尼,這位女施主當然可以進來,不過男施主就…」

    朱由檢登時滿臉通紅,牙關一咬,剛想讓蕊兒自己進去勸說太后,自己則在山門外挨一會兒凍,卻聽那小尼姑恭謹地道:「住持,您怎麼來了?」

    「出家人當以慈悲為本。」一個蒼老的女聲道,「雪路難行,山風料峭,雖有太后懿旨,就讓二位施主進來避一避又何妨?再說佛門弟子四大皆空,對世間男女理應一視同仁。你不讓男施主進,只能說明你修為不深,定力不夠。」

    「弟子知錯了!」小尼姑惶恐地答道。

    「那還不打開山門,放二位施主進來?」

    隨著山門大開,朱由檢見二尼立於石階之上,一個眉清目秀,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必是那不肯放自己進寺的小尼姑;另一個則滿臉褶皺、形容蒼老,大概就是那位住持了。他趕緊打個稽首道:「師太,叨擾了!」

    那住持微微一稽首,將二人讓至寺中道:「太后已經出家,法號妙真,是貧僧之弟子。二位既是暫避風雪,可在寺中隨喜,但請勿打擾妙真的清修。」

    朱由檢見這老尼姑把話堵得挺死,也只得假意應承下來,一邊與蕊兒攜手在寺中瞎轉悠,一邊想著怎麼能找機會與張太后見上一面。

    那老尼姑卻亦步亦趨地跟著朱由檢,向他介紹潭柘寺的歷史淵源。她緩緩地道:「施主,潭柘寺乃千年古剎,始建於西晉永嘉年間,故此民間有『先有潭柘寺,後有北京城』之說。此地背倚寶珠峰,四面有九道山嶺環護潭柘寺,恰如觀音大士的九朵蓮台,以形勝匯聚靈氣,因此一向香火旺盛。在元世祖時,更有妙嚴公主替父忽必烈贖罪,在此出家為尼,日日跪拜觀音。天長日久,竟將跪拜之處的方磚磨出兩個深深的腳窩,至今尚存。施主要不要看一看?」

    朱由檢對佛教典故可沒什麼興趣,心想這老尼姑不過是借此向自己討些佈施,便心不在焉地道:「原來潭柘寺是拜觀音的。」

    那老尼姑卻停下認真地道:「萬佛歸宗,觀音大士亦是我佛座下弟子。我佛亦只是今世佛,因果通三世,過去、今世叩首千萬,修的也是來生。因此凡事不可做絕,太絕則不免來生受苦,還望施主細思。」

    朱由檢是不大懂這些所謂的「禪宗機鋒」,更不相信還有什麼「來生」。不過他怎麼聽老尼姑這番話,也不像是在誇自己,有心反駁兩句,又一想還得求著人家讓自己見太后,只得尷尬地賠笑道:「師太禪理雖然高深,跟我這等俗人說,就是對牛彈琴了。師太,您看我們來也來了,就讓我們見一見太后,啊不,妙真法師,我們保證以後再也不來了,行不行?」

    那老尼姑沉默良久,高宣佛號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也罷,二位施主也是有緣人,你們去觀音院找妙真吧。」說罷逕自去了。

    朱由檢大喜,忙拽著蕊兒直奔後面的觀音院。剛跨進院門,只見才幾日不見的張太后正身著樸素單薄的女尼僧衣,背對自己跪拜在觀音大士的塑像之前。此時還未出正月,氣溫之低可想而知,張太后被凍得瑟瑟發抖,卻還是不停地叩首。

    朱由檢與蕊兒均是一陣難過,悲呼一聲:「太后!」

    張太后愕然轉身,見是他倆,眼神中閃過一絲驚喜,卻又垂淚別過頭去道:「皇后,天氣這般寒冷,你和陛下來這荒山古寺作甚?不怕陛下受風寒麼?」

    朱由檢本來一路上已經想好了如何勸太后,可一見張太后這淒楚可憐的樣子,竟是喉頭哽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蕊兒忙搶前幾步,跪在太后身前道:「陛下冷,太后豈不是更冷?先帝剛剛駕崩,太后就出家為尼在此受苦,這讓天下人怎麼議論陛下?所以就算是為陛下著想,臣妾也要勸太后回宮!」

    朱由檢也趕緊點頭,又急切地道:「當時太后以密書告訴朕要出宮,是為了迫客氏出宮,扳倒魏忠賢,所以朕才會同意。現在閹賊已死,客氏已除,太后大仇得報,如果還不回宮,…」

    太后卻輕輕搖頭,淒然打斷朱由檢道:「陛下以為我是只為客氏而出宮麼?不是的,我是無顏面對先帝!先帝待我至誠至厚,我卻一直瞞著他,最後還害死了他!我不配做他的皇后,更不配做太后!陛下,皇后,你們不要再勸了,就讓我在這裡日日誦經,以贖愧對先帝大罪之萬一!」

    太后言罷淚如雨下。朱由檢大急道:「先帝是白蓮教害死的,太后也是受了朱允炆的欺騙,怎能替他扛罪?」

    太后卻執意不聽,朱由檢正在惶急,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由遠及近道:「佛子最忌有執著心與嗔念。妙真,你過於執著塵世是非恩怨,難入我法門,還是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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