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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檢被李貞妍攙扶著,踉踉蹌蹌地來到涼亭中那人面前。孔有德斷喝一聲道:「左都督、平遼總兵官毛總兵大人在此,爾等還不跪下叩頭!」
朱由檢這才確定,此人就是東江鎮的一把手毛文龍。只見他年約五十開外,頭髮和鬍鬚都已斑白,面色卻極為紅潤。一張胖胖的圓臉上,狡黠的小眼睛爍爍放光,正不停地打量著朱由檢與李貞妍。
由於對毛文龍和他管轄的皮島第一印象極差,朱由檢自是不肯給他下跪,只淡淡地一笑道:「總兵大人,非是末將不肯下跪,實因腿上有傷,根本不能屈膝。至於這位女子,她是朝鮮翁主,身份尊貴,與我朝郡主地位相當,自也不必給大人下跪吧。」
「大膽!」毛文龍還沒說話,孔有德先大聲喝罵道,「你說她是翁主,她就是翁主了?你說你是登州百戶,空口無憑,又怎能證明?我看你們分明是女真奸細,欲來島上刺探軍情!總兵大人,跟他們廢什麼話,拉出去砍了得了!」
朱由檢見孔有德如此蠻不講理,心中也有些後悔。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這些兵痞本身素質極差,又無法無天為所欲為,沒準還真敢把他們不分青紅皂白全殺了。早知如此,還不如在海上血戰一番,好過現在引頸就戮!
不過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最多也就是一死,可不能讓這些混賬東西小看了。想到這裡,朱由檢冷冷一笑道:「你說的沒錯,我說她是翁主,她就是翁主!你現在可以一刀殺了我們,但我保證,將來你死的時候肯定不是一刀,而是一千刀、一萬刀!」
孔有德勃然大怒,掣出腰刀就要行兇。一直沒吭聲的毛文龍此時卻慢悠悠地說道:「有德,急什麼!這裡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孔有德不敢違抗毛文龍的旨意,只得恨恨地對朱由檢呸了一聲,匆匆退了下去。
此時毛文龍才從那幾名**女子的環繞中站起身來,倒背著雙手湊到朱由檢面前,又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冷笑一聲道:「你說她是翁主,她就是翁主,好大的口氣!不過一個小小的翁主,本兵還真沒把她放在眼裡。別說是翁主,就是那朝鮮國王李倧,見了本兵也得客客氣氣的!你膽子倒還不小,說實話吧,你到底是誰?」
「剛才不是說過了麼,登州百戶尤儉!」朱由檢梗著脖子道。
「我還沒見過哪個小小的六品百戶,敢在本兵面前如此桀驁不馴的。」毛文龍的態度突然和藹了起來,「你知不知道本兵在從軍之前,是做什麼的?」
朱由檢不知道毛文龍為什麼把話題扯遠,只得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毛文龍便得意地笑道:「不瞞你說,本兵像你這麼大年紀,就已經流落江湖,靠給人測字算命為生,直到三十多歲從軍為止。所以我這雙眼睛可毒得很,我看你根本不像百戶!實話實說吧,你到底是誰?」
朱由檢見毛文龍似乎並無加害之意,心中稍定,同時在腦海中飛速盤算著應對之策。看來這毛文龍畢竟與孔有德等兵痞不同,他身為一鎮總兵,考慮的事情自然要多一些。不過朱由檢還是不打算透露真實身份,心想毛文龍到底歸袁可立節制,不如用袁可立的名頭唬一唬他,再來個七實三虛,或可矇混過關。
於是他就淡淡一笑道:「總兵大人若想聽實話,可先讓這些女子退下。」
「怎麼,你不喜歡這些尤物麼?」毛文龍狡黠地一笑道。
「翁主在此,總兵大人此舉未免有失尊重!」朱由檢不卑不亢地道。
毛文龍哈哈一笑,揮手讓這幾名女子退下。原來這幾個女人也是來自不同的地方,既有漢人、朝鮮人,也有金髮碧眼的西洋妞。當著這麼多外人的面,她們卻毫無羞恥之心,又與毛文龍打情罵俏了一番,才光著身子退入後宅,臨走還不忘對朱由檢拋個媚眼。
這時李貞妍也對朱由檢投來感激的目光,剛才她可是渾身不自在,彷彿沒穿衣服的不是那些放蕩女子,而是自己一般。
毛文龍仔細觀察著二人的神態,半晌才道:「這下可以說了吧?」
朱由檢心想這毛文龍心機深重,雖然不能透露身份,可也不能完全胡編,否則必被他看出破綻。於是他便掐頭去尾,將自己的朝鮮之行大略講述一遍。但是最關鍵的出行目的,他卻撒了個謊,謊稱是奉了袁可立的密令,要將妙香翁主李貞妍救回登州,藉以破壞朝鮮與女真的結盟。
毛文龍一字不落地聽著,朱由檢講完半晌,他才不置可否地笑道:「原來如此。如此說來,你確實叫尤儉?袁公怎麼會把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一個小小的百戶去辦?」
這個問題也確實夠犀利,好在朱由檢在編瞎話時,已經料到他會有這一問,不慌不忙地道:「巡撫大人正是為了掩人耳目,才特意選末將來辦這件差事。不瞞總兵大人,末將實是巡撫大人的門徒,大名知府盧象升是末將的義兄。」
最後這一句朱由檢倒沒撒謊,他和盧象升確實是結義兄弟。
「這就是了!」毛文龍哈哈大笑道,「原來是袁公的高足,難怪有如此從容的氣度。不過…」
他突然話鋒一轉道:「眼下軍情緊急,女真奸細多如牛毛。為確保皮島萬無一失,本兵還是要將你們扣押一段時間。不日即有袁公密使來島,到時自可核實你的身份。」
朱由檢聽了差點氣得翻白眼,合著自己說得口乾舌燥,毛文龍還是不信!此人也真夠狡猾的了!
他畢竟城府不深,心中有氣,臉上就帶了出來,語帶譏諷地道:「請恕末將直言,總兵大人既知軍情緊急,就該率軍入朝,阻止阿敏大軍南下。似大人這樣高臥島上做生意,若讓朝廷知道…」
「朝廷?哈哈哈哈…」毛文龍突然仰天狂笑,卻並未被朱由檢的話激怒,而是得意洋洋地道,「朝廷知道又怎樣?本兵可不像寧遠那個南蠻袁崇煥,拿魏忠賢那麼當回事,還給他造生祠!實話告訴你,普天之下,本兵只佩服兩個人,一個是袁公可立,另一個嘛…」
他突然目光如電地死死盯住朱由檢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就是那秦王殿下,朱由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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