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句話啥意思呢?就是說,天下所有的地方,全都是皇帝他老哥一個人的;天下所有的人,全都得聽皇帝的招呼。只要皇帝一句話,要啥你就得給啥,就是要你的小命,你還得三跪九叩,謝主隆恩。要是皇帝看上了你的老婆,對不起,你就識相點,乖乖地交出來吧。
在歷史上,皇帝搶別人老婆那是有悠久的歷史傳統的。四大美人之一的楊玉環,本來是唐玄宗的兒子的妃子,結果一次進宮給老公公請安,一眼讓唐玄宗給看上了。這下也不用回去了,直接上龍床上請安去了。唐玄宗的兒子挺鬱悶,昨天還是老婆,今天成了母后了。後來的清順治皇帝福臨,也搶了親自己的弟弟博穆博果爾的妃子董鄂妃。他這個弟弟不如唐玄宗的兒子覺悟高,聽說自己的女人被搶了,氣勢洶洶地去找順治興師問罪,據說還給了皇帝陛下一個大嘴巴。結果博穆博果爾同志被永遠圈禁,沒幾年就鬱鬱而終。
蕊兒如花似玉,貌若天仙,只要是個正常的男人,都會垂涎三尺。萬一皇帝看上了她,我老人家又該怎麼辦?是當個忍氣吞聲的小叔子,還是也威風一把,掄圓了給皇帝哥哥一個金光閃閃的大嘴巴子?然後,然後,恐怕,就木有然後了…
正當朱由檢同志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之時,天啟一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五弟,開個玩笑,朕怎麼會搶五弟心愛的女人。你且來看,」說著把朱由檢拉到剛剛正在加工的大木床前,「這就是朕為你夫婦二人親手打造的床,名為『龍鳳合歡床』,五弟,你現在就和王妃躺上去試試,看看合適不合適!」
朱由檢心說沒有你這麼渾的,就算你是皇帝,開玩笑也太沒邊了!不過想是這麼想,卻一點也不敢表現出來,只是尷尬地「嘿嘿」傻笑。()蕊兒更是被天啟這幾句戲謔之言羞得滿面通紅,頭也不敢抬,連走近那張床都不敢。天啟卻看得心中大樂。他自幼登基,在宮中胡鬧慣了,於人情事故完全不懂,哪裡知道小叔子可以和嫂子說葷段子,大伯子哥卻不能跟弟媳婦開玩笑的道理。就算知道,他也絕對不會在乎。
不過,朱由檢發現這張床做得還真是不錯。尤其是床頭的雕花,在沒有現代工具的情況下,用鑿子一點一點鑿出如此繁複的造型,絕對得花費不少功夫。他還不知道,這張床的雕花足足用去了天啟一個月的時間,毀掉重做都好幾次了。
天啟見朱由檢看得認真,不由得來了勁頭,興致勃勃地拉著他道:「來,五弟,再看看朕給你們夫婦造的太師椅。」說著從旁邊的傢俱堆裡,一手一個,舉起兩張還沒有上漆的木椅來,放到朱由檢面前。
朱由檢認真看時,但見這木椅的木料色澤溫潤,材質堅韌,紋理清晰,有的木紋中還有些小的木癤,木癤處亦十分平整,呈現出老人頭的形狀。他不由得眼前一亮,脫口而出:「我靠,黃花梨木!」
朱由檢的前世尤儉同學,從小就喜歡聽單田芳老先生的評書,老早就從裡面學會一句話: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這前面一句「人分三六九等」,倒是很好理解。人人生而平等,那純屬騙人的鬼話。君不見有人一落生就含著金鑰匙,走到哪吃香到哪。有的人就鬱悶了,一輩子考慮最多的問題就是下頓飯能不能吃上。尤儉同學自忖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雖然沒當上那一等公民,最起碼還有口飯吃。其實他是有點太自信了,等到大學畢業之時,就他這兩下子,能不能吃上飯還真得兩說著。
至於這後面一句:木分花梨紫檀,尤儉就不知所云了。直到上大學期間暑期打工,在傢俱賣場發傳單拉人,對傢俱行業有了點瞭解,才知道「花梨」是指黃花梨木,「紫檀」是指紫檀木,都是極為名貴的木材。不過,黃花梨木中國南方也有出產,而紫檀木產地在東南亞一帶,運輸過來殊為不易,所以紫檀木比黃花梨木更為稀有。當時,一套黃花梨木的中式傢俱都炒到了幾十萬甚至幾百萬一套。尤儉還幻想過,既然有「木分花梨紫檀」之說,肯定黃花梨木過去也有不值錢的時候。要是能穿越過去一次,挨家挨戶收點黃花梨木的破傢俱,再回來一賣,那不立刻發了。
天啟見朱由檢認得黃花梨木,登時大喜道:「五弟,你也懂木材,懂傢俱?!真是太好了!」一邊說,一邊緊緊握著朱由檢的手,激動地不住搖晃。他單手能輕鬆舉起沉重的黃花梨木椅,手勁自然也是極大,把朱由檢捏得呲牙咧嘴,忍不住告饒道:「萬歲,輕點兒!」在殿外偷聽的太監,有的只偷聽到了這一句,不禁嚇了一跳,搖著頭喃喃道:「荒唐,太荒唐了…」
朱由檢哪裡知道,天啟帝朱由校自幼長在深宮,陪伴他度過童年的只有太監宮女,同齡的玩伴幾乎沒有,可以說是十分孤獨,當了皇帝以後就更覺無聊。魏忠賢正是因為能變著法地陪他玩,哄他開心,所以才深得寵信。
不過,自從迷上了木工,魏忠賢也終於黔驢技窮了。這可是真正的技術和手藝,魏忠賢無賴出身,踢個毽子逗個鳥還行,木匠活是萬萬做不來的。因此天啟只能一個人窩在深宮自己做傢俱,雖然自認已達大師級水準,但無人喝彩,有時候也感覺意興闌珊。如今可算找著個知音,天啟豈能輕易放過朱由檢?
過了半天,天啟好不容易才將激動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些,笑著問道:「五弟,你覺得這把椅子的做工如何,還應如何改進?」
朱由檢抖了抖差點被捏碎的手,心想這椅子可是皇帝親手打造的,誰要是敢說做工不好,那肯定是活得不耐煩了。但要說如何改進,朱由檢可就不知如何回答了。如果說不需要改進,看皇帝這癡迷的樣子,這種回答恐怕不對他的心思。一不對心思,對自己的印象就要變差了。不管怎麼說,要是皇帝能罩著自己,總是好事一樁。就算魏忠賢想幹掉自己,也得掂量掂量。所以,不能順口答音,還真得提點有建設性的意見。
但是,朱由檢不過就是在傢俱賣場發了幾天宣傳單,對傢俱只能算是一知半解。要是說句外行話,皇帝聽著驢唇不對馬嘴,那可就慘了。必須整點超前的東西,能把皇帝忽悠住了。於是他盯著椅子,皺著眉頭苦苦思索,突然靈光一現,笑道:「萬歲,這把椅子的做工,自然是十分考究的。別的不說,單這椅子的彎腿,沒有足夠的技巧,是做不出來的。不過…」
「不過什麼?」天啟好奇地問道。
「不過,」朱由檢見天啟沒有生氣,才放下心來繼續說道:「黃花梨木質堅硬,這椅面又十分平整,坐久了,可能會感到疲勞。」
天啟一拍大腿:「說得好!卻是如何改進?」
朱由檢笑道:「如果是小改進的話,可以在椅面上進行一點小加工,做出兩個淺淺的凹面…」
不等朱由檢說完,天啟恍然大悟,興奮地一躍而起道:「明白了!就是做個屁股的形狀,讓屁股正好可以陷進去!好主意,我怎麼從來沒有想到!」
朱由檢一陣暴寒。前世講究人體工程學,椅子做成這樣,能在多大程度上緩解疲勞,他也沒研究過,只覺得有點好玩而已。但皇帝你也太直白了!這可是金鑾寶殿,您可是九五之尊,當眾大喊「屁股」,成何體統啊,這也太有損您的光輝形象了!再看一旁的蕊兒,簡直都恨不得要用手去捂耳朵,然後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天啟卻渾然不覺,旁若無人地用手在椅子上比劃了半天,最後對朱由檢頷首道:「沒問題,我今天晚上就開始加工,三天以後就可以完活了,包括上好漆面。等等,」他突然頓了一下,然後緩緩地問道:「你剛才說的『小改進』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有大改進?說來我聽!」
朱由檢心中暗自叫苦:這就叫禍從口出!剛才簡單說個「改進」多好,明明已經把皇帝哄高興了,現在我要再整出來個大改進,皇帝面子上掛不住,不但前功盡棄,自己這條小命搞不好都得扔了!
但是現在想改口已經來不及了,朱由檢心一橫,索性豁出去說道:「萬歲,木椅再怎麼改進,在舒適度上也很有限。如果在椅面上墊些軟榻之類,又不夠美觀。不如以木為筋骨,外用厚皮覆蓋,皮子內多填充一些棉花,如此坐上去就舒服多了。再在其中放些彈簧,當人站起之時,彈簧復位,就可以恢復沒坐之前的形狀,保持美觀。」
說完之後,朱由檢提心吊膽地看著天啟,不知道自己拿沙發來糊弄皇帝,到底能不能過關。
可是過了半晌,天啟也沒說話,只是直直地看著朱由檢。漸漸地,天啟的臉漲得通紅起來,緩緩地抬起了手。
猛然間,天啟的大巴掌狠狠地掄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