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那青龍居然不是來自「地坤」之陰的陰勁所化……而是陽氣?
施噬天一陣錯愕,看向下方一臉淡漠的淚彌殤,卻見他冰雪未化一般的眼中露出一抹戲謔的光。
「八爪金龍是天地至陽之物,陰陽共生,你地宮之主可以運用陰陽之力,金龍和我,又有何不可?」
淚彌殤淡淡看著前方爆裂的光波將地面的一切夷為平地,看向施噬天的眼神沒有半分畏懼。
「青龍不過是因為陽氣達到了頂點,顏色由金轉紅,由紅轉青,最後定格為青色,跟爐火至烈化而為青是一個道理,想不到堂堂地宮之主,居然連這樣的事也不知道。」
淚彌殤很少說話,但是一說話,就有把人氣炸的效果。特別是,當他明明是在嘲諷一個人,還用那麼冷靜嚴肅的表情認真去說的時候。
很少作戰的他,無師自通,深諳激將的作用。
果然,下一秒就如他所願地聽見了施噬天如同鬼哭一般的咆哮。
「呵呵……好!想不到我施噬天居然被一個小輩教訓了……今天,我就讓你看看上古地宮的威力……讓你死得心服口服!」
施噬天赧然之下騰起一股無名之火,枯瘦的手指戟指淚彌殤,眼眸中的血紅之色越來越濃,眼見就要滴出血來了……
他身上瞬間升起一種妖異,四周的氣息彷彿忽然變得沉重壓抑起來,淚彌殤眼中一凜,整個人都已全神戒備。
畢竟是承載了千萬年的地宮繼承人,施噬天身上那種妖魔一般的力量,讓從來黯淡世事的淚彌殤,也從心裡升起了一種寒意。
「我,奉陪到底。」
冰寒的聲音找回了以往的淡漠,淚彌殤腦海中閃過一張微笑的俏臉,一瞬間而已,他的怯意已全部退去,剩下的,只有滿滿的鬥志,和冷靜。
當大少爺、施琴帶著鳳炎從地宮的另一頭出來的時候,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但耳中卻傳來震耳欲聾的炸裂聲和內力相擊的轟鳴聲。
「快看!是入口的地方……」
施琴在鳳炎後面從地道裡鑽出來,來不及拂去頭上的泥土,眼睛瞪得大大的,朝著東南方一指。
這個出口是大少爺和他費了很多年的功夫挖出來的,四周都是泥濘的沼澤,但他們地宮的人備有特殊的腳蹼,所以可以在上面行走,而不必擔心會陷入那魔鬼一般的沼澤裡。
大少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迷迷茫茫的濃白霧氣中,地宮入口的方向金色和銀白色的光芒頻頻閃爍著,若隱若現。一種低沉的嗡鳴聲持續著,有一種動人心魄的力量。
幾乎一瞬間,大少爺就已經知道那聲音是什麼了。
秦王鍾!
那金色的光芒是秦王鐘,看起來,那些前來進攻地宮的人並不簡單,宮主居然派出了秦之鍾用神器應戰!而且,看著秦王鐘的金色光芒在大霧中若隱若現,另外還有一道銀白色的光芒,也毫不遜色,在遠處頻頻閃現,或許……那東西是上古七大神器裡的另外一件!
大少爺的臉色瞬間有了波動,看一眼對任何事物都不關心的鳳炎一眼,他眼中浮起了希望。
能夠擁有神器的強者,而且拖了這麼久,都沒有被地宮撲滅,看樣子,他們絕對有能力讓自己托付鳳炎。
大少爺的臉上甚至有了一絲笑意。
「大少爺……那笑聲,好像是宮主!」
施琴似乎又有了莫大的發現,但又不敢確認似的喊了一句,旋即他轉頭朝大少爺看去,卻從他清秀的面龐上看到了同樣的驚訝。
「是,那笑聲,不會錯,是施噬天。」
大少爺的嗓音突然瘖啞起來,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晦澀。
連施噬天都出手了,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從鵲宮走密道逃出來到現在,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秦之鍾、施噬天同時出手,居然還沒有將進犯者擊斃,看起來,這一次地宮似乎遇到了不小的麻煩……
大少爺的眼睛越來越亮,如同一泓被月光照亮的清泉,漸漸活泛起來。
「琴兒,我們過去,助那些人一臂之力!」
大少爺話音方落,卻見施琴朝自己使了個眼色,不由得心裡一個咯登,朝鳳炎看去。
她眼中還是沒有絲毫的變化,漂亮的瞳仁彷彿照不進去光,連從幽暗不見天日的地宮逃出來,也看不出絲毫的興奮和歡喜。身旁白霧氤氳,頭頂月光隱隱,可是,這些卻根本照不亮她的眼睛。
她的眼,彷彿被濃霧困鎖了,沒有任何清風可以撥雲見日;她的心,彷彿被幽禁入了跟地宮一樣陰森的魔域,根本無從解脫。
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會讓她變成這樣?
大少爺抿著唇,蹙眉看著眼前毫無表情的女人,心頭一陣悲涼。
罷了,不論她怎麼生無可戀,不管她怎麼毫無鬥志,自己和施琴卻是一定要將她救出去的!有時候……有些人情,不得不還。
「走,無論如何,我們必須過去,這樣才能救走炎姑娘……」
大少爺抿唇,朝施琴揮了揮手,示意他過去幫忙。
誰料,施琴卻怔住了,彷彿被施了魔咒一般,整個人愣住,一動不動。
大少爺剛想催促他,耳朵尖卻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一種宛若毒蛇躥行的聲音嘶嘶傳來,那種聲音他和施琴再熟悉不過了……是黑衣死士!
地宮裡養了太多黑衣死士,不管任何人企圖進入地宮的範圍,或是任何囚犯打算逃離地宮,都會遭遇這些死士。
大少爺和施琴早就有遇上這些人的覺悟,但卻沒有想到,他們來的這麼快。
此刻,要走已經來不及了。
一大群的黑衣人影影幢幢從白霧中現身,個個手持利刃朝著三人逼近過來。
「施琴,你帶著炎姑娘先走,我殿後!」
大少爺一聲暴呵,將手中所牽扶的鳳炎朝施琴身旁一推,「辟啪」一聲金屬撞擊的脆響,只見他已從腰後摸出兩根青鬱鬱的鐵棍,每一根都是七分長的簫管長度,不過眨眼間的功夫而已,兩根墨青色的鐵棍已經合二為一,變成了一條七尺長棍。
施琴看了看黑衣人的數量,又看了看身旁毫無反應,根本不打算插手的鳳炎,不由得咬了咬牙,朝身後喊了一聲:「大少爺,保重!」說完,伸手拉著鳳炎便朝前奔去。
大少爺見施琴和鳳炎奔出不過兩三步的距離,就已經有黑衣人湧上去,手中鐵棍一甩,那三個黑衣人登時被一股陰勁撞倒在地。
「大少爺,你這樣做,就算是宮主義子,也難逃一死,何必為了一個女人……」
被打倒在地的黑衣人看了一眼挺立風中的大少爺,想起他平日對這些死士的好處,不由得開口相勸。
但大少爺眼中卻露出一種從未見過的凌厲光芒,他的眼神從來沒有這麼清澈明亮過,彷彿一泓洗滌過的泉水,把一切光芒都照射進去了。
「其實,我從來沒有當你們是兄弟,地宮大少爺的身份,我也根本不想要。」
清朗的聲音如同明月一般磊落,這一天,他等了太久了。為了鍛煉自己的心志,蟄伏在施噬天這樣的惡魔身旁,他想要等待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自己站起來,不必再被任何人控制左右。
可誰能想到,給自己的獨立創造契機的,居然是她……
「那我們得罪了!」
眼見因為大少爺的阻攔,施琴已經帶著那個呆呆的女人衝出包圍的豁口,朝著東南方飛奔而去,黑衣人們立刻殺氣畢露。
他們都是死士,一旦任務失敗或是玩忽職守,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一途。不管是大少爺還是二少爺,他們都沒有辦法因為個人交情罔顧自己的生死。
大少爺手中的玄鐵棍舞成了一道罡風,不再言語,朝著四周蜂湧而來的黑衣人狂擊而去。
冰冷刺骨的鋼鐵,帶著一種玄鐵特有的陰冷之氣,將每一個被打傷的黑衣人凍得瑟瑟發抖……所有人都知道大少爺的厲害,他在鵲宮這些年所修煉的陰勁,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因此,被他這麼一拖延,施琴帶著那女囚已經跑得更遠了。
黑衣人們下手更加狠辣起來,招招致命,毫不容情……
人越來越多,力道越來越大,大少爺任憑武功再好,終究是蒲柳之姿,書生弱質,他擅長瞬間絞殺,出奇制勝,但最怕的就是持久戰和車輪戰,黑衣人們清楚這一點,因此,所有人都如同瘋魔了一般,朝他猛撲過來。不過片刻而已,大少爺額頭上就已經冒出了涔涔的汗水,喘氣如牛,緊握鐵棍的雙手微微顫抖起來。
他身上已經被刀劍招呼了好幾下,到處都見了紅,可他那一雙清秀俊美的眼睛卻毫不退縮,一邊與潮水一樣湧上來的黑衣人打鬥,一邊朝著東南方顧盼著。
心中,不停祈禱……施琴,你一定要辦到,一定要將她平安送到那些人手裡,一定……
迷霧層層之中,細碎的腳步聲踏破荒野的寧靜。
身後是黑壓壓的死士的喊殺聲,被一一剿滅在大少爺無情的鐵棍之下。
施琴拖著身旁的女子飛速狂奔著,希冀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達到那片金光白芒交擊的地方——地宮的入口。
在那裡,將有無限的危機,卻也有唯一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