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怒:「誰說我喜歡女的!你憑什麼說我喜歡女的!……」
溝通神音剛落下,離別劍身上就發出一陣微紅的光芒,朝著天風錦閃了兩下,居然是羞澀了。
那邊的天風錦被這主僕二人的神對話氣得不輕,黑風彩光交互閃過,朝著離別劍就是一陣猛攻。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就連短暫昏迷後醒來的淚彌殤,也看著小寒和離別劍露出了莞爾的笑容。但他一扭頭,眉頭就皺了起來。
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鳳炎軟軟躺倒在地,整個人看上去全無生氣。
眼前的一切,那麼喧鬧,那麼激烈,有血腥刺激,也有神器狂鬥,都絲毫引不起她的興趣。
她看上去虛弱極了。
不僅僅是失血過多的緣故,更有一種失魂落魄的感覺。
淚彌殤淡淡的眼神望著她,眸中閃過一縷不易察覺的心疼。
「鳳炎。」
他輕輕喚了她一聲。
沒有回應。
她呆呆躺在地面上,身體弓起的形狀,腹中的劇痛應該沒有消停,身上的傷勢應該也萬分嚴重,否則她的額頭不會這麼多冷汗,她的臉色不會蒼白得彷彿下一秒就會失去生命……可是,她卻不言不語,呆呆怔怔地大睜著眼睛。那雙原本囊括了世間所有煥彩光芒的鳳眸,此刻,已經如同熄滅的燭燼一般,全然灰白黯淡下去,再無絲毫神光。
她空洞得……彷彿已經死掉了。
淚彌殤心中一陣揪心的刺痛湧過,他臉上一陣潮紅,幾乎要吐出鮮血來了。
可是,他生生將滾到喉頭的熱血嚥了回去。
一雙冰雪般澄澈淡漠的眸子,靜靜望著對面的女子。此刻,她的背影顯得那麼瘦小,那薄薄的雙肩,是他從來沒有注意過的瘦削,不過短短的時日未見,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還是說,根本,就是一夜之間,她就憔悴如斯。
「鳳炎。我還在。」
他重複了一句。
不,她沒有死,她的心明明還沒有死,為什麼卻要這樣沉淪?難道,那個男人就真的那麼重要……重要到,她的生命力就只有為了他而存在的價值?
不,他不信。不肯信。不要信。
淚彌殤的眼中閃過一點執拗的光,望著前方粗布包裹卻依舊靜美無比的女子,他心中湧著滔天駭浪。
鳳炎,你知不知道,當我以為自己快要死的那一瞬間,我忽然看到你眼中那一抹變化……對我而言,就是多麼奢侈的恩賜。
鳳炎,你知不知道,僅僅是你一個眼神,就足夠我活下去的勇氣,就值得我一生去追尋,去珍惜……
鳳炎,你知不知道。我懂愛了。
或許,你還當我是那個懵懂的人,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明所以。但,我真的懂愛了,就在剛才……我懂了。
祁紫嵐走了,還有我,還有我淚彌殤在。
若是祁紫嵐消失了,你也要消失,那樣的愛,就是真的愛嗎?
鳳炎,你相信愛嗎?
若是你不相信愛,又怎麼會教給我如何去愛。
若是你真的懂愛,又怎麼會從此一蹶不振,甚至,想要就此隕滅……同他一起,離開?
鳳炎啊,原來啊,愛不是毀滅,而是重生。
淚彌殤如同羽翼交織幻化而成的睫毛微動,如同星光點綴而成的眼眸微凝,如同遠山屋脊橫砌而成的鼻樑直挺,眉目間隱然堅定,心頭上一片執著。這個從來不對自己發誓的人,默默對著前方少女的背影,重複自己的心語。
可惜,她卻根本感覺不到,也聽不見。
他說:鳳炎,就在今天,就在剛才那一刻,我已發誓,此生,一定要、一定會好好,愛你。
前方的淚芷璇仍在痛苦的呻吟嘶喊著,可惜力氣卻已經耗光了。
她原本還稱得上美麗的面容上傷痕纍纍,終於不復從前的俏立。身前的黑狐似乎並不打算這麼容易就放過她,「嗷嗚」地怒吼聲中,爪牙尖利,嗜血的動作,將原本還在雲端彩光之上踏足宛若仙子的淚芷璇,生生折磨成了女鬼一般的存在。
身上沒有一塊皮肉是好的。
大腿上、後背上、手臂上、腰腹上、臉上……所有地方都被黑狐的利爪撓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或撕或咬,漸漸就血肉模糊起來。
淚芷璇最後疼得連呼叫的力氣也沒有了,只剩下低低的呻吟,整個人縮成一團,蜷在地上,手已經抬不起來阻止黑狐的動作了,紫色長鞭早就丟在一旁,就算讓她握著,估計也沒有力氣揮動,更別說驅趕顏夕所化的黑狐了。
眾人看著淚芷璇垂垂欲死的模樣,都有點頭皮發麻,可若說他們真的會感到惻然甚至同情,那就完全沒有。
畢竟,他們剛剛才幾度近乎被這個女人殺死,何況,他們親眼看到了她的狠戾殘忍,親眼看到祁紫嵐的死……
淚芷璇的聲音漸漸微弱下去,最後,連呻吟也發不出了,整個人蜷成一團,只剩下一口氣,吊在喉頭有進無出,顯然是不行了。
黑色的狐狸在月光下,快速地喘著粗氣,口中的獠牙和腳上的利爪都佈滿血跡,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彷彿染上了鮮血一般,變成了妖異的嗜血之色。
顏夕直直地瞪著淚芷璇,野獸般的眼神,彷彿要將她徹底凌遲,一片片撕碎,來告祭被她所害之人的靈魂……
那種殘忍的目光,飲血狂魔一般的眼神,落在有進氣無出氣的淚芷璇半瞇的眼睛裡,就成了一種極為可怕的景象。
她全身傷痕遍佈,血肉模糊,根本已經沒有力氣動彈了,但那雙眼睛卻還可以勉強睜開,她眼中的狠戾和怨恨終於退去,只剩下對眼前野獸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放……放了……我」
淚芷璇的聲音宛若蚊吟一般從喉嚨裡滾出來。那是來自螻蟻偷生的哀求,不過才短短的時間而已,她已經從雲端跌落泥淖,剛剛還在狂笑殺戮……如今,卻已是別人的階下囚,口中物。
「放你?」
琥珀色的眸中閃過一道諷刺譏誚的光,然後,全部換成了冰冷的殺意和怒氣。
「……我放你,誰來放過被你殺死的人?誰來放過我姐姐?」
顏夕的眸子朝眾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對上鳳炎那空洞灰敗的眼睛,她彷彿全身都失去了光彩,依舊是那樣絕美的外在,卻彷彿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隻毫無用處的木偶。空有絕倫的外貌,但心,卻已經死透了。
一想起當初鳳炎那絕美燦爛的笑容,彷彿讓自己可以聽見陽光之下花開的聲音,顏夕對淚芷璇的惱恨就更加深刻了。
他驀地一扭頭,眼神如同尖刀一般朝著地上血肉模糊的「人」狠狠刺來。冰冷,決絕。
「去死吧!……」
狂怒在瞬間爆發到極致,顏夕發出一聲野獸的嗷鳴,黑影一動,殺意畢露,朝著淚芷璇的喉管狠狠咬了下去……
九天之上,電閃雷鳴,狂風大作,烏雲滾滾,白光和彩霞齊飛,離別與天風激鬥。
難得一見的世間奇景,難得一遇的百年孤獨。
雲霄之上有風雷神器交戰,轟鳴之聲不絕於耳,戰得難解難分,不僅僅是曠世之戰,更是難得一遇的天光美景,但地面上的人們的注意力漸漸飄移,不再被那神器戰鬥矚目,而是被顏夕那一聲怒吼吸引了。
當顏夕朝著淚芷璇的喉管猛咬下去的瞬間,所有人的呼吸都彷彿停滯了一般……
這個女人,終究是要死了吧?
作惡終有報,她自食惡果,害人害己,始終是難逃一死了。
即便如此,薇薇還是不忍心看到做了自己妹妹十多年的人,就這麼被殘忍的殺死,一下子扭過頭去,不敢再看,不料,她剛閉上自己的眼睛,就聽到身旁的凌未風傳來一聲驚呼。
薇薇一睜眼,便愕然驚呆了。
只見穹天之上,忽然出現了一道金燦燦的光芒……她開始還以為是金龍的光,可後來一看,這金光非常熹微,看上去薄薄的一層,霧茫茫的,宛若遠山佛國在雲霧之後所發出的那種金光一樣,讓人看了有一種神秘的感覺。
跟金龍所發出燦爛純正的金光截然不同。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怔住了,旋即,也被那天空中突然出現的第三者震驚。
就在天風錦和離別劍之間,忽然出現了一枚巨大的金色大鐘!
「浩然若風,大音希聲,力拔山兮,蓋世無窮……」
凌未風不由自主地就念起了書上的句子,一瞬間臉色大變,脫口而出驚呼道:「糟了,是秦王鍾!」
彷彿為了印證他的話似的,天空中那個巨大的金色鐘罩在瞬間增大了數倍,稀薄的金色光芒籠罩之下,顯得如同佛國聖物,浩大凜然。
「光……」
一聲轟鳴噴薄而出,金色的光波有如實質,以那巨大的金鐘為中心,朝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快趴下!」
凌未風一聲大吼,薇薇等人連忙將身體全部伏在了地面上。
淚彌殤一扭頭,見鳳炎對凌未風的話毫無反應,只是呆呆坐在草甸上,彷彿丟失了魂魄一樣,臉上一片空茫,對眼前的危險視若不見,登時心中一陣輕痛,一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伏倒在地。
金色的聲波來到地面的時候,瞬間起了一陣劇烈的抖動,金色光波所接觸的地方,山崩地裂,原本平坦的地面被生生撕裂,夷為平地。一瞬間泥土四濺,草木為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