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風……你說,我的離別是不是已經毀了?」
小寒眼中湧動著難以掩飾的痛苦和絕望。這種心情,跟失去景天一樣,像是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讓他痛苦莫名。
「……我本以為自己感應不到它是因為被鎖在密室的緣故,以為那密室跟外界隔絕,所以只是暫時感應不到它……我本以為只要我從那鬼地方脫身出來,就一定可以感應到我的離別……然後用它,去把景天救出來……沒想到……沒想到……」
小寒喃喃著,整個人彷彿失魂落魄了一樣。
「不會的,你別想太多,」凌未風嚥了口唾沫,試著安慰他,雖然他也覺得這件事情一定不怎麼好,但眼下還是先穩住小寒的情緒再說,於是他拍了拍他的肩,道,「放心吧,你那離別劍我這書上有啊!那可是千古神器,當初魔神大戰的時候用過的兵器,名列七大神器之中,怎麼可能被毀掉?誰能毀得掉這把劍……開玩笑!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相信我……」
說著,跟兜售什麼私貨似的,神秘兮兮地從懷裡摸出一本被幾十層油紙包著防水防火防硫酸的書,朝小寒面前晃了晃,「看!九曜天書!這裡有關於離別劍的記載……」
小寒本來對這破書一點興趣都沒有,但看凌未風說得煞有介事,再一聽跟離別有關係,不由得也上心了。茶金色的眼睛眨了眨,半信半疑地看了凌未風一眼,搞得凌未風花癡不已。
「天吶……你這雙眼睛也太妖了……聽女神說你這眼睛以前是碧色的,那叫一個波光瀲灩,如今一看,居然變色了,成了茶金色,可我感覺你現在的眼睛也美得妖異啊!嘖嘖,小寒兄弟,不是我說你,你樣貌長得跟祁紫嵐各有千秋,恐怕是男人看了也會忍不住動心啊……」
說著,一臉垂涎的模樣搭上小寒的肩膀。
小寒瞪了他一眼,伸手「啪」地一下將他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賊手打了下去。雖然明知道他是在開自己的玩笑,可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中忽然想起那夜……
那天晚上夜色如水,月光斂煙,那個長身如玉的少年對自己說,他喜歡自己……
幾乎一瞬間,小寒的心就揪起來了。
他狠狠搖了搖頭,不敢去想景天……只要一想到他被淚昊折磨成那種樣子,全身傷痕,他就痛苦得要快死掉。
「給我看看你書裡怎麼寫離別的。」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極冷,跟那張看上去親切絕美到極致的臉極為不符。
「行,沒問題,我給你找……」
凌未風點點頭,很快就將那本發黃的古書翻到了七大神器那一頁,指著離別劍的位置,遞了過去。
小寒望著那書上的描寫,不由得呆住了。
離別劍。
歡樂趣,離別苦,名離別,卻為相聚……
他彷彿被這一句話吸引了所有的心神,呆呆地望著那行字,沉思起來。
原來,他心中所有的牴觸和抗拒,其實都是因為太接近了。
太近,他便用離別的名義,將人逼走,其實,他心中何嘗不想相聚相親?
小寒的腦海中終於第一次敢去想景天的模樣……他那執著的眼神,堅定的目光,那雙略帶邪氣,卻深沉的眼睛。他看自己時,那種真誠與坦然……以及,他被毒打後,那滿不在乎,朝他不停搖頭的樣子……
他寧願自己身在無間地獄中痛苦,也不願意讓小寒被逼迫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這就是景天,那個一直執著,沉默的景天。
小寒的眼淚一滴滴落在發黃的書頁上,落在離別劍的那一行。原來,他所有的命數,早已在冥冥中注定了。
離別劍,景天,都是他今生無法逃脫的幸運。
「景天……離別……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抬眼望著天邊的月,小寒的目光和凌未風的眼神融在一起,朝著那條從皇宮蔓延而來的道路凝望……多希望,能看到自己心中念茲在茲的人們。
夜風露重,兩人憑立樓欄上,乾澀的眼睛一直凝視著空不見人的小路。然而,預想中的車聲和馬蹄並沒有出現。回應他們的期盼的,只有冰冷的夜風。
「小寒,你先去睡,我在這裡守著,著急也沒有用,我們要相信女神她們,還有紫嵐王。」
凌未風聽見身旁的小寒吭吭地咳著,看他身量還是個沒完全長成的少年,這副身子在牢獄之中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恐怕這樣等下去是會感染風寒,於是貼心地叫他回去睡覺。
「不……我要等著他們回來……」
小寒的聲音有點瑟瑟發抖,顯然是因為身子單薄,被凍壞了。
「你快點去睡,聽話……」
凌未風伸手去拉他,不料卻發現小寒的眼神忽然變了,他望著天邊的方向,整個人都呆住了。
凌未風訝然地看了看他的眼睛,只見到一片茶金色的光芒,看不出什麼異狀,不由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看還好,一看差點尖叫起來!
只見一道金光從皇宮方向陡然升起,正朝著這面飛來!
「那是什麼?天吶……速度好快,好像在朝咱們這裡飛來?」
凌未風全身戒備,眼睛越瞪越大,顯然有點吃不消這樣的驚變,整個人有點呆若木雞了。
小寒的眼睛卻越來越亮,「咳咳」地劇烈咳嗽起來,彷彿是收到了莫大的刺激,凌未風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的臉上已經咧開了一個巨大的笑容……
「那是……八爪金龍!」
「什麼八爪金龍,九爪金龍……別嚇我……」
凌未風一副受驚狀,望著天邊那越來越近,越來越亮的金影,簡直有種尿頻的衝動。
難道……這世間的傳聞都是真的?凰女真的在宮廷盛宴上召來了鳳凰?鳳凰又呼喚來了玄武白虎金龍?
這金龍,難道就是女神寵物的哥們兒?
凌未風額頭一把汗,眼見如此神物憑空出現,不由得心神激盪,一顆心砰砰跳著,快要從腔子裡爬出來了。
「是……這是祁紫嵐的金龍……」
小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遠處的金光映在他茶金色的眼中,根本看不出有金龍的影子,但他確實看過這種光,那是在上次祁紫嵐掉落懸崖的時候出現那種光芒,如今,金龍現身了,難道祁紫嵐出現了莫大危機?
竟然到了生死一線,需要出動金龍的地步?
那是不是說明,景天也遇到了危險?
金龍只是會保護自己主人不死,可卻沒有保護旁人的責任,如今金龍在這裡,說明祁紫嵐沒事,但景天呢……遭遇了那麼巨大的危險之後,他是否還活著?
小寒臉上的狂喜漸漸隱去,眉頭開始皺起來,有些擔憂地望著那漸漸成型的龍影……
金龍足下一團白紗般的雲霧,踏破巨風而來。
它飛躍的高度必須特別高,不然的話,八爪之下引動的颶風,足以毀滅這些村鎮房屋,到時候人畜無辜,全部都會死於非命。
凌未風和小寒在樓上望著天上的龍影,驚愣得說不出話來。那是人間絕美的景象,超出了凡塵所可以理解的範圍,是真正的神物……
一種屬於龍特有的幽香在天空中隱隱傳來,讓他們心神俱醉,那種神香,普通人根本無法體會。
金龍御風而來,沒有驚擾任何的生靈,一雙燈籠般的巨目在四野搜索著,彷彿在尋找落腳的地方。
景天一直記著祁紫嵐昏死過去前說的話,他說的是二十里外的小鎮,於是景天在龍背上也沒有閒著,雙手攏在面前,擋住呼嘯而來的風,剝開雲霧,朝下方看去。
驀地,他心猛地一跳,呆住了……
那是……小寒?
人們都說,在千萬人中也能看到自己在意的那個人,景天此刻就有這種感覺。
那麼多鱗次櫛比的房屋,魚列下方,他卻一眼就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容。
他站在樓欄上,整個人朝著天空仰望著,所看的正是他們乘龍御風的方向!
「在那裡!」
景天激動地朝身下的金鱗喊了一聲,但它一點反應都沒有。顯然是不知道應該停在什麼地方。
景天忘記了金鱗聽不懂自己說話,伸手朝著小寒等人的方向一比劃,金鱗龍目一轉,立刻明白了。
登時風雲湧動,白色的霧氣和雲煙包裹著金龍的軀體,緩緩從最高空降落在樓台之上,越是接近,金龍的身體越小,到最後,它幾乎消失了,將祁紫嵐和景天的身體丟給伸出手來接的凌未風,在空中金光一閃,剛才的龍影彷彿沒有出現過一樣,消失殆盡。
「景天……」
凌未風一把扶住兩個被金龍丟過來的男人,差點也被帶得摔倒在地。身旁的小寒湊過來,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景天,一開口就想詢問他的情況。
卻見景天滿臉憂急的神色,立刻將身上與祁紫嵐繫縛的繩索解了下來,從凌未風手中緩緩接過祁紫嵐的身體,焦急道:「快!立刻去請這鎮上最好的大夫,要快!……」
說著,還不忘顧及小寒的感受,朝他投去安慰的一眼:「小寒,我沒事,你還好嗎?」
「我……還好!」
剛才見景天完全沒有看自己一眼,小寒心中竟然隱隱有些失落,但一瞬間便釋然了,還好,他看上去非常健康,雖然面色憔悴,但好手好腳,身上雖然纍纍傷痕,但一定可以很快恢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