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個人正是他此行的目的,景天。
然而,祁紫嵐的笑容就在石門開啟的一瞬間凍結凝固,彷彿瞬間被澆上了一層冰水,從內冷到了外。
「快走!……」
在鼻端嗅到強烈的硫磺引燃的味道時,祁紫嵐看到了景天驚恐萬分的神情,他大張著嘴巴,朝自己怒吼著,但他卻已經聽不見他的聲音……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充斥著他的耳膜,氣浪彷彿重逾千斤,朝他胸口狠狠砸來……強烈的火光如同突然墜入煉獄,祁紫嵐的表情還來不及變化,已經被石門上巨大的爆炸波及了。
然而,就在那些石頭的碎片和火藥炸到他身前的那一霎那,他已經有了動作!
只見祁紫嵐雙手猛地握在一起,合成劍訣形狀,口中快速喊了一聲:「迷蹤影法!」
瞬間一個分身從他身旁躍了出去,將密室中的景天飛快拉出,越過那爆炸的石門,將他扔到了石階的盡頭……
「轟——匡匡!」
巨大的爆炸聲,將三間怪石鑄造的密室夷為平地,爆炸引發的震動讓整個地下室搖搖欲墜,四處都在墜落著石塊飛礫沙土,爆炸的余焰熊熊不絕,將一切都包裹在滾滾烈火和黑灰的煙塵之中,看不到任何。
「嵐!——」
景天發出一聲撕裂般的大喊,就在祁紫嵐的分身將他狠狠推到石階上的那一剎那,那個分身就消失了……
景天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祁紫嵐已經沒有維持那一個分身存在的力量,這意味著,他來不及躲避,就被巨大的爆炸整個摧毀了!
景天瘦了一圈,此刻仍沒有力氣行動,但他望著那一片火海煙霧,餘震還在隆隆響著,彷彿要將整個地下的囚牢摧毀……他大張著嘴巴,望著前方祁紫嵐站立的地方,早已乾涸的眼眶倏然濕潤了……
「嵐……你真傻,你明明可以逃走的,為什麼寧願死也要救我?」
景天失神地喃喃著,雙目無光,眼淚不停滾下來,牙齒把下唇咬出血珠來……
「……我只是一個廢人……我只是一個連小寒都保護不了的廢人……你為什麼要為了我放棄自己的生命……為什麼……」
景天沙啞的嗓音哽咽在喉嚨裡,似乎連哭泣都成了一種最惡。他滿心的憤怒,悔恨,難過,痛苦,自責,全部在一瞬間衝上胸臆,擠壓著他的靈魂,讓他不能救贖。
「……你還有那麼多的夢想沒有實現,你還沒有君臨天下,一統大蒼,你的紫嵐王妃,還沒有過門……你們的孩子還沒有出生,你怎麼就能選擇跟我這個廢人換命!嵐,你太傻,你太傻了!」
景天終於痛哭起來,狠狠垂下頭去,將腦袋深深埋在雙膝之間,不敢看向那漸漸平靜下去的爆炸之地……他怕看到祁紫嵐的殘肢敗骸,怕看到他的鮮血被烈火灼燒,灰飛煙滅。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就在這時,忽然有人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景天臉上的涕淚未乾,但心頭卻猛地一震,隨即,他暗罵自己糊塗,嵐用生命救了自己,自己卻坐在這裡痛苦,而不是想著趕緊逃走,現在被人發現了,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嵐的生命?
想到這裡,他猛地抬起頭來,心中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雖然雙手仍舊沒有力氣,雙腿也疲軟無力,逃離這裡的機會幾乎沒有。但他必須跟來人一搏,殺出一條血路,否則,他真的對不起嵐……
這些日子,淚昊天天給他們服食軟骨控筋的藥物,讓他們的身體變得極度虛弱,根本無法與人動武。這也就是剛才為什麼祁紫嵐在看到他之後,立刻選擇分身將他帶出的原因。
因為他只一眼就看到了景天的身體狀況,他只一眼而已,就在自己和兄弟之間做出了選擇!
景天憤然抬頭,以為自己會看到淚昊或者那些武功高強的侍衛,沒想到,在抬頭的一瞬間,他就愣住了。
只見祁紫嵐正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站在他面前朝他笑了笑。
景天激動得喉嚨中發出一聲「咕嚕」,他猛地站起身來,差點跌倒,死灰般的臉上終於閃耀出生氣和神采來。
「嵐……你沒死!太好了……你沒事,你還活著……」
景天激動得語無倫次,等他發現祁紫嵐有些不對的時候,再一次呆住了。
原來,祁紫嵐並非沒有事。
那麼劇烈的爆炸,那麼近的距離,淚昊為了置他們死地,在這三間密室的石門上都藏入了無數的炸藥,而啟動炸藥的開關,只有在開啟景天房間的石門時,才會發生爆炸……
祁紫嵐萬萬沒有想到,景天對淚昊來說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他之前之所以毫無準備地進入天牢,就是因為他以為淚昊還要用景天來要挾小寒,沒想到,事情在暗中已經發生了變化。景天已經變成了一個單純的誘餌,死亡之餌。只是為了讓他們上當,然後打開這扇石門,引發劇烈的爆炸。
顯然這座石牢非常堅固,就算是地下發生了這麼強烈的爆炸,上面最終還是沒有發生坍塌。這個密室的隔音效果奇好,上面天牢裡的牢犯們只是在睡夢中感到一些震動,完全不知道自己下面已經發生了這樣巨大的變故。
望著眼前的祁紫嵐,景天的眼眶再一次紅了起來。
他身上已經看不到一塊完好的肌膚了。
原本風華絕代,丰神如玉的面容,此刻滿是鮮血和黑污,外層的衣衫已經破破爛爛,比街上的乞丐還要不如,全身都是血污,看上去似乎受了非常重的內傷。
更何況剛才爆炸時那巨大的衝擊力和氣流,沒有將他撕碎就已經算好的了,還不知道他五臟六腑受到了怎樣的重創?
景天擔憂地上前握住祁紫嵐的手,卻發現他的手冰冷冰冷的,一絲力氣也沒有,一定是剛才爆炸的時候,祁紫嵐運起大部分功力分出分身將他送出密室的範圍,同時運動全身力量保護自己,所以此刻,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
「嵐……你怎麼樣了……」
景天的聲音顫抖著,握著祁紫嵐的手也在不停顫抖。為什麼,這雙一直充滿生氣溫暖的手,會變得這麼冰涼,讓人幾乎感覺不到他的脈搏和存在。
他不知道,祁紫嵐之前進入天牢之前,就運用過分身異能了,剛才一路走來,披荊斬棘,消滅了所有的阻礙,破了無數淚昊佈置的機關,精神力已經高度消耗。剛才又拼著再分出一個分身,救了他,然後運動全身功力去抵擋近在咫尺的爆炸,被那爆炸所傷,祁紫嵐的五臟六腑都已經裂開了,只是表面上卻看不出什麼,他整個人看上去還是完整的,沒有殘缺。
「……我……沒事……呃!」
剛說出一個字,鮮血就如同水柱一樣從祁紫嵐的口鼻之中噴出,映著火光金光,將他的臉色映成一片蒼白,鮮紅的血忽然有了一種淒艷的絕美。看得景天目眥欲裂,一顆心差點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你別說話了!我……我背你出去!」
景天驚慌失措,但卻下定了決心,他的兄弟是為了自己才變成這樣的,他一定要將他帶出去,一定!
祁紫嵐的嘴角鮮血淋漓,依舊朝領口滴答著。他抬起眼看了景天一眼,唇邊微微翹了一下,似是露出了一個笑容,但卻終究沒有笑出來,眼皮緩緩闔上,暈了過去。
他已經透支了所有的力量,此刻終於失去了知覺。
景天見他迎面倒下,慌忙伸手去扶,誰知他自己手腳沒有力氣,祁紫嵐的身體撲倒過來,帶著兩人都朝地面摔去……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驟然在祁紫嵐身後閃起——
景天剛才一直低著頭垂在雙膝之間,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等到祁紫嵐站到他跟前的時候,他的所有注意力又在祁紫嵐身上,因此根本忽略了他身後的異狀。
那是一種薄薄的金光,那種金光看上去有如實質存在,在黑灰的煙霧之中不絕如縷。當祁紫嵐吐血跌倒的那一剎那,景天扶著他朝地面倒去,卻沒想到跌落在一道柔軟的金光之中。
等他睜開眼睛,看清楚下方的東西時,眼中終於露出了一絲狂喜的光。
「是嵐的護體金龍!」
景天心中暗歎一聲,臉上的緊張終於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他們得救了。
忽然就想起那天晚上跟小寒在懸崖上看到的奇景,那是這條八爪金龍第一次出現,眼前的景象就如同看到鳳炎召喚出神凰一樣壯觀。聽嵐的意思,這條金龍是他的護體之神,能在他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感知到,所以會在千鈞一髮的時候出來救他……
看來,剛才那威力巨大的爆炸發生的時候,也是這東西救了嵐,在生死一線的關頭,它出現,幫嵐擋住了大部分的爆炸,所以嵐雖然受傷沉重,但還勉強保下了一條性命。雖然看上去他的情況跟死了也差不多,但若是從這泗國皇宮逃出去,總還是有一線希望可以救他……
景天想著,面露欣喜,伸手去撫摸下方那金光閃耀的鱗片,激動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快帶我們出去!」
景天朝著下方的金龍吩咐道。
然而,金龍紋絲不動,竟然一點也不聽他的話。
景天眉頭一皺,立刻明白這種神物不是誰都能命令的,而且很有可能自己連跟它溝通都無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