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朝鳳炎遞去一個「不可妄動」的眼神,眸光掠過,在鳳炎袖口掌心的位置微微一頓,旋即轉身走到那群禁衛中間,在他們的簇擁下,頭也不回地走了。
淚昊上前,臉上依舊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溫和笑容:「炎妹妹今天好興致。竟然帶著母后來這麼偏遠的地方散步。」
鳳炎冷笑一聲:「母后天天在那冰冷的房子裡,只怕沒病也要憋出病了,你身為其子,也該盡盡孝道了。」
說著,凌厲的眸光毫不畏懼地朝淚昊臉上掃去,裡頭分明閃動著責備和不屑。
淚昊卻恍若未聞,只是哂笑一聲,負手道:「如今天下未定,母后難享清福。待我平定天下,自然要盡自己的孝道!只是棲鳳宮乃是母后清靜休養之地,今日炎妹妹冒昧探訪,我念在初犯,暫不追究,日後若無我的手諭,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擾母后!」
說到最後,已經不是平和的語氣,而變成了命令。眸光掃過鳳炎和薇薇,顯然,這個任何人,也包括了之前一直照料冷白秋的薇薇。
鳳炎正想反唇相譏,但想起嵐之前說的不要打草驚蛇,要將淚昊穩住,心中一動,臉色立刻緩和了幾分。
她淡淡一笑,看不出喜怒:「今日我也見過母后了,既然她平安無事,那我就放心了。以後還望哥哥多多照看母后,我這個做女兒的,就算不能去探望,但關心總是滿滿的。」
淚昊欠了欠身,笑道:「那是自然。」
鳳炎輕笑一聲,轉頭對薇薇道:「咱們走!」
說完,也不像淚昊見禮,直接掉頭離去,緋紅色的衣衫,比那一團團錦繡盛開的秋海棠還要嬌艷,輕輕掠過樹影,消失在小道盡頭。
淚昊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唇畔的笑容漸漸凝固。眼中和煦的神采也凍結了。他朝左右吩咐道:「去給我查清楚,母后剛才跟厲惜瑜談了什麼!」
身旁最心腹的侍衛一聲唱諾,身影跟著消失在了花木叢中。淚昊眼神微瞇,轉動著修長指骨上一粒璀璨泛藍的貓眼石扳指,面容肅殺。
夜色降臨,白日裡喧囂的皇宮似乎陡然安靜了下來,一切,都隱藏在夜色裡,顯得那麼靜謐,又詭異。
幾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從迴廊花叢間躥過,快得無法想像。守夜的禁衛們一隊隊過去,有人感覺身旁冷風一動,心頭有所疑惑,但轉過頭去時,卻什麼也沒看到,不由得大感邪門,還以為有什麼狐狸大仙作祟。
鳳炎、祁紫嵐、凌未風和薇薇四人,趁著夜色昏黑,在禁宮之中,飛快地掠動。
在薇薇的引路之下,三人很快就找到了冷白秋白天在鳳炎手中所寫的地方……承龍殿。
那本來是皇帝批閱奏折,與重臣議政的地方,但自從淚昊執掌大權之後,這裡就變成了他的秘居。一般閒雜人等根本連這地方的門都不能接近。
四個人武功超群,藝高人膽大,紫嵐本不願意鳳炎跟來,覺得她有孕在身,做這件事情太過危險了,但鳳炎卻堅持要來,祁紫嵐拗不過她,只好作罷。
四人很快穿過層層關卡,越過怪石嶙峋的假山和花園,在各個宮牆之間飛簷走壁,終於,一身白衣若仙的薇薇朝著前方一座巍峨的宮殿一指,眾人都停了下來。
那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宮殿,跟之前舉辦宮宴的太和殿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卻顯得更為嬌小巧妙。遙遙望去琉璃瓦在月光下仍有光澤淡淡,彷彿鍍上了一層薄薄的清輝。
鳳炎目力極好,舉目遙望,果然隱約在宮殿的大門上方的匾額上見到「承龍殿」三個大字。
朝嵐點了點頭,示意冷白秋所指的地方就是這裡了。
四人很快沿著牆角翻入殿內,果然是機關重重,到處都有把守的侍衛。而且武功不低。幸虧這四人都是絕頂高手,出手之間已經制住了十幾個人,順利無聲無息地進入內殿,來到了一幢燈火通明的房間。
房間內燃了十餘盞氣死風燈,零零散散點著一些無煙的松油蠟燭,鳳炎從窗邊抬頭藉著燈光往裡看去,窗牖上僅有一層華美鏤空的錦帛,起不到什麼遮擋目光的作用,於是室內的佈置一下子就映入了四人眼簾。只是沒想到,這一看之下,所有人都驚訝地張開了嘴巴。
淚昊的笑聲接連不斷地傳來,他所坐的位置背對眾人,可誰都能看出那是淚昊的身形。然而,最讓人驚訝的,卻是他對面的那個人!
那人眉目斜飛入鬢,一張俊臉帶著不可見底的深刻,墨色的瞳孔宛若寒冰,一身黑衣錦服,袖口和領襟處都雋繡著繁複的螭龍雲紋,頭上墨玉冠在燈光下熠熠生輝,然而那張面孔,窗外四人卻有三個人認識……因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北冥國儲君墨長風!
凌未風還不怎地,但忽然看到身旁的三個人都吃了一驚,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在根據墨長風的穿作打扮,立刻就猜出了此人的身份。這還得歸功於鳳炎將從前的事情當故事一一給他講過了。
鳳炎和嵐心頭一震,隱隱就覺出一些不尋常來。墨長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再看一眼薇薇,她臉上也是一片驚異,顯然是對墨長風的到來也完全不知,一個如此重要尊貴的客人,出現在皇宮裡,消息卻封鎖得這麼死,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鳳炎卻猛地恍然大悟,在嵐手心緩緩寫下這麼幾個字:「母后叫我來這裡,就是因為知道墨長風在此!」
嵐扭頭看了她一眼,琉璃眸中光華淡淡,點點頭,很認同鳳炎的猜測。
想必是因為棲鳳宮中派去監視冷白秋的人都是淚昊心腹,平日裡說話難免會走漏一點消息,所以冷白秋才會偶然知道這承龍殿裡居然住了一位這麼尊貴的客人。
他們四個還在思索墨長風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就聽到淚昊和墨長風的聲音在屋中響起。
淚昊笑聲一斂,朗聲道:「墨兄,那薩西族的小子始終不願意屈服,你也看到了,自從咱們聯手將他抓起來,他先是大吵大鬧,後來甚至絕食,最後我們只能用另一個小子來要挾他,沒想到居然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弱點……」
鳳炎等人聽得暗暗心驚,四人對望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一份瞭然。
怪不得,怪不得小寒身有離別劍在側,居然會被抓住,原來這泗國跟北冥國已經聯手,想必是墨長風跟淚昊合力,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才制服了小寒和景天。
他們所說的用「另一個小子要挾」一定就是指的景天了!
祁紫嵐眼神一瞇,一道冷光傾瀉而出,鳳炎感受到他身上驀地升起冰冷的殺氣,生怕被屋中的察覺,連忙拉了拉他的衣衫。祁紫嵐反手握住她的手,輕輕一捏,示意自己會控制住情緒。
四人默不作聲,繼續聽下去。
卻聽墨長風冷冷笑道:「你我合作,不分彼此,當初約好了,我北冥,你泗國,還有慕容澤淵的月夕,三國聯手,先取其餘三國之一,如今總算是確定了目標了。慕容澤淵的來信怎麼說?」
話音一落,就聽到一陣蟋蟋洬洬的輕響,彷彿他們展開了一封書信在看。
鳳炎心頭一震,沒想到泗國、北冥和月夕居然已經結盟了,這樣一來,事情就難辦太多!就算金羽國國力再強,恐怕也難逃升天了!果然,扭頭一看身旁的祁紫嵐,他的臉色也變得非常難看。
「慕容澤淵說,月夕國已經做好了準備,只等我們這邊給出信號,便從旁協助進攻……」淚昊的聲音顯得非常得意和興奮,「幸好,我們抓住了那小子的弱點,他之前始終不肯運用自己預知未來的能力說出神器的下落,如今終於肯配合了,儘管給他用了很多提升精神力的藥物,花費的時間也有好幾天,但總算是測出了『龍檀香』的位置,也算是沒有白費功夫……」
鳳炎四人聽得心驚肉跳,沒想到淚昊等人做事如此雷厲風行,金羽國、離國和衛國還一點準備都沒有,他們北冥國、泗國和月夕國,卻已經做好了大戰的準備……
而且,他們居然逼迫小寒服藥,利用他的能力,強迫他測算出了龍檀香的位置!
龍檀香是什麼?那可是七大神器之一!
「香遠益清,勾魂奪魄,龍騰雨布,乾坤之精」!
億萬年前的天地之精,才造就了這樣一個龍檀香,沒有知道它到底長什麼模樣,也沒有人知道它的威力到底有多強,只是聽這名字,想起那句九曜天書上的描寫,就該知道這東西絕非凡品,應該是天神的物品!
何況,鳳炎等人已經見識到了離別劍和秦王鐘的厲害,對於龍檀香更是懷了敬畏的心情。
幸好,龍檀香的位置在衛國,淚昊等人就算是測算出了方位,也是今天才有的事情,他們今晚既然聽到了這個秘密,那就說明他們還有機會奪得此物。
墨長風滿面春光,看上去也十分欣喜,長聲道:「如今我北冥國有鳳御杯,你泗國有天風錦,我們馬上結集月夕國從旁協助,第一個攻打衛國,攻下衛國後,這龍檀香按照約定歸月夕國慕容澤淵所有,再來,下一個目標就是離國,最後,我們三國合璧,再一舉剷除金羽國這個強敵,到時候天下三分,就是我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