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說「那兩位」,是不是真的那麼湊巧,正是自己想要見的人?會不會是自己想多了……
鳳炎眸中閃過一道冷光,不會的。這世界上絕沒有什麼意外和巧合,任何事情都有根由。今天的國宴泗國皇后和薇薇的沒有參加,而皇室卻沒有給出一個合理的理由,她只聽到一些大臣在悄聲討論,說是皇后身體不適,長公主留在棲鳳宮照顧她,不便出來見客。這樣看來,一切就很清楚明瞭了……
老皇帝對冷白秋用情極深,因此,為了她,他可以什麼都不管,把一切權利和地位都交給淚昊。這才能解釋為什麼鳳炎第一眼看到老皇帝的時候,覺得他有些憔悴病弱。原來是心頭鬱結的緣故。但淚昊本來就是太子了,只要等到皇帝百年之後,這皇位原本就是他的,是什麼原因促使他這樣急切地想要得到皇權……鳳炎不得其解。但卻知道,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促使他這樣做。
心頭不禁冷笑,淚昊啊淚昊,你當真好手腕,為了皇權為了絕對的地位,居然連自己的生母和妹妹也控制禁錮,拿她們來要挾自己年邁的父親!
想清楚這一關節,鳳炎的眸光更凌厲了。只是她前方的淚昊卻沒有發覺,有這麼一雙清澈凌厲的眼睛盯著自己的後背而已。
「父皇,您想清楚了吧?如今是兒臣在忙碌各國外交,因此,這件事恐怕還是交給我處理比較妥當。」
淚昊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要挾的神情,眾人看在眼裡,倒覺得他那委婉商量的語氣,彷彿是個徹頭徹尾的孝子,只為不讓年邁多病的父親煩心,主動要求處理這件棘手的事情。
鳳炎對他的作態嗤之以鼻,唇邊卻始終掛著一抹斜斜的笑意,鳳眸朝龍椅上看去,與眾人一樣,等待著老皇帝的答案。
卻見老皇帝面沉如水,幾度變幻神色,身體更是微微顫動著,發出陣陣嘶啞的咳嗽聲,眉頭緊鎖,一雙眼睛盯視著淚昊的臉,裡頭滿是冷然和失望……
他真的不願意被自己的親生兒子這樣脅迫,可……白秋和傾薇都在他手中,他不妥協,又能怎樣?
白秋,他這一生負她太多,她也早就是他生命的全部,為了她,他自然可以答應淚昊任何事情,而他……也正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敢對自己的母后,自己的妹妹,乃至對自己不敬。只是,這厲惜瑜,身為凰女,卻有那樣的氣度,就算是身為皇帝的自己,數十年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何況,一見之下就覺得這少女親切不已,似乎跟自己很有緣分,若是這件事就這麼叫給昊兒處理,恐怕難以善了……
眸光朝鳳炎的方向看去,閃動著一絲糾結和惋惜。
身後的太監總管一下下撫著他的脊樑,半晌,那藥似乎終於起了作用,老皇帝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只是那雙眼睛卻變得更加沉寂無光,終於,他點了點頭,用沙啞的嗓音道:「罷了,就交給你吧。如今我將泗國交在你手中,無論如何,希望你做任何決斷,都為了泗國考慮……」
這樣不成聲的幾句話,已經是身為皇帝,身為父皇最後的叮囑了。淚昊選擇了用這樣的方式謀得大權,說明他心中對逐鹿天下的野望太大,作為泗國上一任君主,老皇帝能做的,只能是最後提醒了。
「父皇放心,兒臣一定妥善處理,不給泗國留下後患!」
淚昊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神色,老爺子再威嚴再嘴硬,終究還是沒辦法放下母后的。所以,只要母后在自己手中握著,老爺子絕對不敢對自己有異議。
他心頭躊躇滿志,回頭來看向鳳炎的眼神立刻就寒涼了三分,道:「惜瑜姑娘,今日之事雖說是璇兒不對,可剛才我已經向你道過歉了,你對她也有了羞辱懲戒,難道你還不願放手不成?不管怎麼說,璇兒是我泗國的公主,我絕不可能因為一個外人,懲罰自己的妹妹。自古以來,也從沒有聽說有為了一個平民女子懲罰公主的說法,於情於理,這件事都該就此作罷。但考慮到你們是金羽國來的貴賓,我還是願意讓璇兒跟你們認錯,然而我對她小懲大誡,罰她禁足思過,你看這樣如何?」
淚昊自覺已經做了極大的讓步。心中一點愧疚也沒有,一雙寶石般明亮的眼睛炯炯看著鳳炎,等著她點頭。
……這女人若是個聰明的,此刻就該乖乖點頭稱是,然後與璇兒握手言和。否則,從大局出發,他們身在我泗國皇宮,若是還敢無端放肆,那可就休怪我無情了。
然而,預料中的情景並未出現,鳳炎長眉一挑,宛若遠山含黛的眉頭登時翹了起來,秀氣凌人。
她朗聲道:「昊太子真是太天真了,你覺得淚芷璇做了這樣的事,謀殺我的意圖這麼明顯,我會就這麼放過她?」
話音一落,淚昊長眸一瞇,目光登時冷了下去。
「哦,那姑娘今天真是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淚昊冷哼一聲,扭頭朝身旁的侍衛長使了個眼色,登時一陣腳步蟋洬,甲冑摩擦的聲音不絕於耳,鳳炎三人朝四周看了一眼,果然見到黑壓壓的侍衛將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惜瑜姑娘,紫嵐王,你等如此不識抬舉,對我泗國公主再三不敬,那就休怪本宮不客氣了!」
話落,那侍衛長一聲呼哨,所有的禁衛們都湧了上來,殿中的氣氛登時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祁紫嵐見狀,上前一步站在鳳炎左側,伸手欲將她攬入懷中,臉上的表情絲毫不動,彷彿什麼也沒有看見,只是想親近一下自己的女人而已。
凌未風環顧四周,額頭倒是冒出了不少汗水,因為摸不透鳳炎和祁紫嵐二人到底想幹什麼,不由得升起幾分焦急害怕來,這麼多的禁衛軍,他們三人今晚想要脫身,豈不是比登天還難?雖然心頭害怕,但轉眼看到鳳炎巋然不動的神色,登時覺得吃了一劑安心藥,心情立刻放鬆下來。探手在腰間摸住斧柄,也朝鳳炎靠近了一步,站在她左側,護得周全。
鳳炎目不斜視,冷睨了淚昊一眼,面不改色,朗聲道:「淚昊太子,你實在不必動用這麼多侍衛對付我們,因為就算你想動武,我三人也不會做絲毫反抗!你無理殺害金羽貴客,紫嵐王和凰女,我相信不出一月,金羽儲君祁旭堯一定會帶著千萬鐵騎,踏破你泗國城池,為我三人屈死此間報仇雪恨!」
淚昊嗤了一聲:「惜瑜姑娘,可不是本宮無理,乃是你得理不饒人在先!芷璇身為公主,即便有小錯,並未釀成大禍,要懲要誡也是我泗國皇室自己的事情,既然沒有對你造成任何傷害,你憑什麼來糾纏不休?今日你們有如此下場,乃是你等咎由自取!」
「身為金羽貴賓,我泗國擺國宴以禮相待,你們卻不懷好意,揪住公主的一點錯處不放,如此無理取鬧,正是藐視我泗國國威的行為,來人哪!將他三人拿下……」
淚昊一聲大喝,正在下令,誰料鳳炎卻驀地大笑起來!
那清越的聲音,彷彿驟然在殿中起了一陣悅耳的鳳吟,一時間怔忪了一眾侍衛的動作,只見她仰面而笑,身姿顫然,遍身說不出的瀟灑氣概。
淚昊被她這怪異的笑聲鬧得摸不著頭腦,心頭火氣更甚,怒道:「厲惜瑜,你笑什麼!搞什麼鬼?」
鳳炎聽他怒喝,不由得掩嘴輕笑,一張絕美的臉因為大笑染上兩抹嫣紅,艷光凌人,不可逼視。
只見她抬手一掩,那笑聲登時戛然,她用那雙美得不似凡人的眼眸瞪著淚昊,眸光灼灼,朗聲而問:「昊太子,我想問你,你說的話算不算數?」
淚昊一愣,實在不知道她在弄什麼玄虛,眼見大殿中人都朝自己看過來,只好道:「我的話當然算數,可不知你說的哪句?」
愣怔之下,那種不好的感覺忽然又在心頭瀰漫開來,一時間竟然連尊稱自己「本宮」也忘記了。
「好!」鳳炎一聲脆喝,高亢激越,清清楚楚落入每個人的耳中,「既然昊太子說話算數,那就好辦了,你讓人把這淚芷璇抓起來吧!」
淚昊皺眉,眸光隱怒:「我為什麼要把自己妹妹抓起來!她可是我泗國的公主,身份尊貴……」
鳳炎彷彿聽到了什麼奇趣好玩的事情,又哈哈大笑起來,抬手虛掩口鼻之上,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
「昊太子,當日我曾經問過你,若是淚芷璇不是你妹妹,她闖下那麼多禍事,你是不是還會幫她兜著,當時,你是不是回答我說,若是如此,你就不會幫她?」
鳳炎一邊笑,一邊清楚地問出這麼一句。一言既出,彷彿投下了激起浪花的石頭,殿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厲惜瑜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怎麼感覺容量好大啊……璇公主怎麼可能不是昊太子的妹妹?難道這中間到底藏了什麼不為人知的隱秘……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顆心隨著鳳炎銀鈴般的笑聲提了起來。彷彿有一件重大的秘密將要袒露在風中,呈現給世人一樣……
淚昊也愣住了,聽了鳳炎的問話,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是,我當日確實說過,若芷璇不是我妹妹……我當然不會這般護著她……可是,她怎可能不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