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央的話是在責備她。剛剛黑霧混亂的時候,她心中著急害怕,下意識就朝他懷裡靠去,而離央竟然也攬著她退了好幾步。那一刻她的心那麼安靜平和,覺得沒什麼東西能嚇到自己了,在這個男人懷中,一切都變得那麼美好,安然,在他懷中,再黑暗,她也不會害怕……
可此刻,他卻說,以後讓她離他遠點。
被他攬住的時候,她有多快樂多幸福,現在就有多冰冷多傷心。
離央怪她了,那下意識的靠近。
"炎兒!"
祁紫嵐將祁擎蒼朝趕來的祁旭堯手裡一放,剛叫了鳳炎一聲,便發出了驚呼。
"噗……"
鳳炎眉頭一皺,眼睛一閉,面色痛苦,噗地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祁紫嵐的雙眸赤紅,發瘋一般搶到鳳炎跟前,一腳將面皮漲得通紅的厲惜眉踢到一邊,將鳳炎抱進了懷中。
鳳炎抬眸看了他一眼,很想伸出手去摸摸他因為焦急而蒼白起來的臉,告訴他,讓他安心,不要擔心自己……可是劇烈的疼痛來得太過猛烈,她全身上下都彷彿脫力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眼中充斥上自責、悔恨、悲傷、心疼的情緒,她想要安撫他的心,卻發現自己連抬手的氣力都沒有了。眼前一黑,世界驟然安靜下去,鳳炎來不及說些什麼,整個人就陷入了黑暗的昏迷之中……
怎麼會?怎麼會忽然昏迷?
是太痛,還是什麼?
匕首插在右肩後背,怎麼會吐血?怎麼會昏迷?難道是上面塗了劇毒……
殷離央早在鳳炎吐血的那一剎那就大驚失色,此刻已經奔上來守在她身邊:"是毒,那匕首上有毒!"
殷離央的吼聲無比地焦急和擔憂,他伸手在匕首旁邊的血液中沾了一點在鼻端細嗅,當即臉色大變,一片駭然蒼白:"不好,是鬼蝙蝠!"
什麼樣的毒,居然能夠讓名揚天下的第一神醫千機變色?
祁紫嵐覺得自己的心不停下沉,幾乎要沉到深不見底的深淵了:"鬼蝙蝠是什麼?"
殷離央不答,眸光沉沉,立刻握起鳳炎雪白的胳膊,翻開緋衣,頓時露出了潔白的肌膚。只見那雪肌上頭,浮現出一隻隻怪異可怕的小蝙蝠,五彩斑斕,若隱若現,殷離央的臉色已經變得不能再變了,沉聲道:"沒錯,真的是鬼蝙蝠,有史以來的第一劇毒!"
祁紫嵐的眼睛不可置信地凝聚在鳳炎那條潔白如玉的胳膊上,她的肌膚白嫩,吹彈可破,看上去宛若透明的白晶,可此刻,那手臂之中,竟然浮現出一個個小小的蝙蝠之影,指甲蓋大小,五彩繽紛,看上去妖異美麗卻可怖滲人……
他耳中不停迴響著殷離央那句,鬼蝙蝠,有史以來的第一劇毒。
"殷離央,快,快救炎兒!"
祁紫嵐的慌亂無助落入了每個人眼中,此刻,那個風華絕代傲氣天成得宛若月中仙人的男子,就抱著懷中的女子,焦急無措地朝自己的情敵求救。
不等他說話,殷離央就已經飛速從懷中摸出一顆紫金色的藥丸,餵進了鳳炎口中。他看向祁紫嵐,眉眼之中滿是鄭重:"要不是小炎前幾日服下了鎏金花治療之前的兩種劇毒,此刻她身體裡尚存了一點藥性,這鬼蝙蝠早就要了她的命了!這種毒奇詭無比,沾血即死,看小炎的情況,她體內的鎏金花殘餘藥性或許還可以支撐一個時辰,若是這一個時辰之中找不到救她的辦法,那必死無疑!"
殷離央的聲音微微發著抖,卻冰冷無比,一字字彷彿一塊塊萬年寒冰擊打在祁紫嵐心上。
"一個時辰?你沒有辦法救她嗎……"
他這話到底什麼意思?一個時辰,若是一個時辰沒有辦法救她,就必死無疑?他身為神醫,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巨大的驚慌和恐懼佔據了祁紫嵐的心。
"你怎麼還不動手?你在想什麼,快點救她啊!"
見殷離央依舊愣在原地,沒有絲毫動作,祁紫嵐狂怒地吼道。隨即便見殷離央也怒紅了雙目:"你知道這是什麼毒嗎?鬼蝙蝠!天下無雙的第一劇毒,除非再有一朵鎏金花或是金心,否則我拿什麼去救!"
鎏金花……
去哪裡再找一朵鎏金花……
又去哪裡再找一顆數百年不遇的金心?
祁紫嵐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自責悔恨,若是他當初沒有把金心一口吞下,或許此刻正好可以拿來救炎兒,要不是炎兒顧忌自己對景天的情誼,一定不會只守不攻任他發狂,這樣一來,或許那三個女人就沒有機會偷襲她了……
"解藥!把解藥給我交出來!"
祁紫嵐忽然發狂一般站起來,對著地上的厲惜君的胸口就是一腳,這一下他發了狠力,厲惜君當即被踹得雙眼翻白,口吐朱紅。
"哼,要解藥,沒有!我死了,有她給我墊背,值了!"
厲惜君掙扎著抬起眼皮,冷笑聲中臉上居然一片平靜。
"好……很好……"
祁紫嵐咬著牙點頭,隨即小心翼翼地將懷中的鳳炎交到殷離央手中,輕說了一句幫我照顧一下。
說完這句話,他整個人站在那裡,全身上下的氣質都在發生一種劇烈的改變。
驀地,祁紫嵐忽然伸手在虛空中拍了兩下,那些本已消失斂息藏起行蹤的紫衣暗衛們再次出現,個個單膝跪地:"主子,有何吩咐?"
"給我把這個地方封死,任何人不得出去!"
祁紫嵐的聲音帶著冰冷的陰沉,那月白色的衣袍此刻彷彿染上了一層寒霜,帶著一股黑暗冷冽的氣勢,剛剛抱過鳳炎身體的手,兀自還染著觸目驚心的鮮血。
"小寒,我現在就為你老大討個公道,你把眼睛給我放亮了,這裡要是有誰有不從反叛之心,立刻當場斬殺!"
"是!"
小寒抱拳高聲應答。他看到鳳炎昏迷的一瞬間,恨不得將地上那三個女人全宰了,而現在祁紫嵐讓他看好場面,意思是他要為他家老大親自報仇,要是誰不服誰阻攔,那他就出馬立斬當場。小寒得令之後,離別劍朝胸前一橫,往當地一站,嚇得眾人個個哆嗦不已,誰也不敢妄動。
可是,祁紫嵐到底要幹什麼?
只見他腰間的長劍倏然出手,銀光閃閃,劃出一道寒光。祁紫嵐身上的殺氣越濃,黑暗的氣息也漸漸上升,彷彿將他漸漸湮沒了。此刻的他,再不是謫仙一般的存在,卻彷彿化作了毫無感情的修羅,冷酷如同暗夜妖魔。
是這個男子絕美到無可挑剔的容顏,讓人一直忽略了他潛在的危險性。他那如同杏花梨瓣般美好的容顏,讓人忘記了他是個極危險的人物。即便是他剛剛才一出手就擰斷了厲惜眉的脖子,但隨即那傾國傾城的宛然眉目,又讓人很快忘記了他狠辣殘忍的作為……
然而,得罪了鳳炎的人,到這一刻一定會後悔莫及。
那男子就那樣靜靜站著,一身的月牙白,如同透徹的琉璃,安然,靜好,清爽,潔淨。偏偏,卻讓所有人都無法忽視那雙琉璃眼眸中,漸漸甦醒的惡魔。
"紫嵐王,請你手下留情啊!"
眼見祁紫嵐緩步朝著厲惜君走去,厲南天砰地一聲跪倒在地。他現在只剩下這一個女兒了,惜君最是聰明,富有智計,容貌也比厲惜眉更勝一籌,向來最得他喜愛。如今惜眉已死,只剩下這一個了,萬萬不能再讓她有事了!
厲南天剛跪下喊了一聲,胸口已經挨了一記重拳,轟得一下撞在胸口,宛若挨了千斤重錘,讓他立刻眼冒金星,昏黑一片,耳邊已經響起了祁紫嵐冰冷的聲音:"手下留情?我沒有向你追究連帶責任,就已經手下留情了,敢再多說一句,死。"
冷酷無情的眼中,殘忍一片。
厲南天是個聰明人,聽到祁紫嵐語中真實的冷厲和狠辣,心頭巨震,不敢再說一句。可一轉頭,看向厲惜君,他心頭又開始絞痛起來,已經死了一個女兒了,不能再死了,不能啊……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救救君兒吧?老臣求您了……"
厲南天雙眸無光,突然想到了身旁的慕容澤淵,連忙膝行到他跟前,老淚縱橫地求懇著。
慕容澤淵的目光終於從昏迷不醒的鳳炎身上移到了身前朝自己磕頭的厲南天身上,溫潤的眼眸變得冷意森森:"你女兒背後傷人,惡毒至斯,該死!"
一句判言,宣佈了死刑。厲南天頹然坐倒在地,面如死灰。
"哼……要殺要剮,何必費勁?快點動手!"
一直垂頭不語的厲惜君猛地抬頭,對上祁紫嵐冰冷的眼睛,毫無懼意。有鳳炎給她當墊背死鬼,她覺得太值了,然而祁紫嵐遲遲不動手,那雙冰冷陰沉的眼眸卻讓她心中不安,因此反而催促起來。
"殺你?"
祁紫嵐的眼睛一瞬不移地盯在厲惜君身上,陰沉的反問聲讓人心中發顫。話音剛落,就見他猛地揮動手中長劍,朝著厲惜君狠狠斬落!
"啊!"
淒厲的慘叫聲劃破雲天,鮮血四濺中,厲惜君滿臉是血,在她身旁三尺距離的地面上,一隻鮮血淋漓的耳朵抖了幾抖,躺在地上。
她的耳朵被削了!
向來愛美的厲惜君意識到這一點後,驚恐地尖叫了一聲,立刻便想咬舌自盡,誰知道祁紫嵐冰冷的眼神洞穿了她的想法,長劍在她臉上狠狠一拍,"啪"地一聲,居然將她的下巴脫了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