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炎吸著嘴裡的葡萄,忽然覺得那甘醇的滋味變成了苦澀,吐到一邊沒了胃口。
她起身,涼涼的夜色彷彿流水一般淌在她身上,冰涼一片。良久,她的聲音悶悶響起:"好!"
話音落下,一切便沉寂了下去,空曠的暗室之中再無聲響,兩人相對而坐,空氣中忽然生出了一絲波瀾。一道銀白色的光閃過,緊接著一團黑乎乎的重物"砰"地一聲摔落在地,殷離央和小寒已經一臉得意地出現在了室內。
"總算是把她弄出來了,沒想到一個太師府而已,戒備居然這麼森嚴!"
小寒喘著氣說道,一雙碧瞳閃著亮亮的光芒,想必是覺得這次的任務非常刺激。殷離央則二話不說,下頷一抬,指了指地上的麻袋,意思是,你要的人,在這裡面了。
"哎鳳小炎,你說我怎麼就認識了你這麼個損友啊?想我堂堂神醫千機,離國二王爺,竟然會淪落到去幫你擄人的地步!"
殷離央冷哼一聲,那表情要多憋屈有多憋屈,天知道他和小寒潛伏在草叢裡多久,他一頭銀髮不知道叉死了多少花腳蚊子,這樣的差事簡直太有損他身價了!
這事兒要不是鳳炎開了口,就算是天王老子求他,他也不幹!
鳳炎眉梢一挑,看了兩人一眼:"還以為堂堂神醫千機,離國二王爺,薩西家族的傳人有多大本事呢,誰讓你們倆潛伏了?直接闖進去光明正大地搶啊……"
殷離央:"……"你去搶來試試!
小寒撅著嘴,朝鳳炎豎了豎大拇指,老大,你牛!你狂,下次再也別讓我們去搶了,那麼容易,你自己去搞好了……
殷離央一彈手指,勁氣飛過,麻袋口頓時鬆開了。裡頭頓時露出了個身穿中衣,披頭散髮的女人來,不是潘靈珊是誰?看樣子是還在睡眠中,就被不知不覺抓來了。
"咳咳,中了我的迷藥,深度昏迷。"
殷離央得意地科普。
鳳炎點點頭,走到潘靈珊跟前,垂頭打量著她,果然睡得人事不省。
"要不要我用水潑醒她?"
殷離央問道,這種迷藥雖然厲害,但一碰到涼水,就自然解了。
鳳炎搖搖頭:"我自己來。"說著,從靴邊摸出海鐵娥眉刺,緩緩走到潘靈珊跟前,蹲下身子,眸中厲光一閃,朝著潘靈珊右肩上的胛骨狠狠就是一刺!
"啊!"
潘靈珊本來睡得昏迷不醒,肩上陡然傳來一陣鑽心透骨的劇痛,頓時大叫一聲,甦醒過來。
朦朧昏黑的環境,似乎是在一個幽閉的室內,三兩盞幽幽的燭火明滅不定,但足夠她看清楚眼前所站之人。她眼睛陡然睜大,想要尖聲呼叫,可喉嚨卻發不出聲音,瞪大了眼睛,這才發現自己的肩胛上頭插著一柄寒光閃閃的娥眉刺,而另一端,正握在鳳炎手裡。
她腦中嗡的一下,卻還沒明白過來到底怎麼回事?自己白天就回房睡覺了,因為身體疲累一直沒有清醒,潘靈珊打了一個冷戰,可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離央,給她解藥,讓這啞子說話。"
鳳炎的聲音冷冷響起,不帶絲毫感情,在這六月天的時節卻如同一把冰刀插入了潘靈珊心裡。
頭再暈,人再笨,這一瞬間她也反應過來了,自己是被人劫持了!而且,落到了她的死對頭,蘇炎手裡……
想到這裡,身體不由得猛烈地顫抖起來,額頭上爬滿了一層細汗,她驚恐地抬起頭,正對上鳳炎那一雙冰冷無波的眼睛。
殷離央聽到鳳炎的吩咐,聳了聳肩膀,似乎覺得無趣,走到潘靈珊跟前,伸出拳頭一拳打在她臉上,潘靈珊吃痛之下頓時張開了嘴,一顆藥丸飛快地進入她的喉嚨,她剛想掙扎,卻覺得那藥丸已經在喉嚨裡化掉,一種清涼的感覺在喉間蔓延。
潘靈珊心中一動,試著動了動聲帶,果然發現自己能夠出聲了。心頭狂喜之餘,猛地又想起自己已經落在了蘇炎手中,當即狠狠朝鳳炎瞪去:"蘇炎,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綁架朝廷重臣的女兒!"
略顯嘶啞的嗓音帶著惡狠狠的質問,彷彿淬了劇毒,恨不得將眼前的女人撕碎。
鳳炎並不答話,只是蹲在她跟前,目光沉沉,帶著一種超強的壓迫力看著她,唇畔勾著一抹冷冷的笑。這姿態,這氣勢,讓潘靈珊心中不由自主地發慌,她本能地感到了一種可怕的危險。
鳳炎冷冷盯視著面前的女人,心中暗暗想著,是不是這個女人,用她骯髒的身體碰了她的嵐?越這樣想著,她心裡的陰暗就越積越深。
良久,她唇瓣一動:"潘靈珊,我只問你一句。我的嵐,你到底碰沒碰!"
鳳炎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和,淡淡地,還帶著閒聊家常的語氣,但配上這昏黑詭異的氛圍,卻讓人心底發寒。
潘靈珊一怔,旋即立刻明白了鳳炎抓自己來這兒的目的。她抬頭看向一旁冷然而立的祁紫嵐,看了一眼他緊蹙的眉頭,忽然笑了起來:"我碰沒碰他,難道你自己不知道嗎?居然還來問我!"
潘靈珊是個聰慧的女人,甚至還有幾分傲骨,這一點,鳳炎一直看得很清楚。
這一刻,她雙眸清明,隱隱含著得意的光,直直與自己對視,顯然心中已有了計較。這麼一個弱女子,在這樣的環境之下,肩頭還帶著劇痛,她居然這麼快就適應了這種氣氛,當真是不容小覷。
"潘靈珊,我當然知道你一身傲骨,自命清高。可是,你可知道我是幹什麼的?"
鳳炎看著她,眼眸微瞇。
這是兩個女人之間的對決,鬥智鬥勇,鬥心機和耐性,旁人根本插不得嘴。
"蘇炎,你別以為把我抓來我就會屈服,就會怕你!我堂堂太師府的千金,更是大皇子一派的人,蘇炎,你縱然心中恨極了我,卻也不能動我!你若是真敢對我怎樣,我出事之後,我父親、大皇子,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你,相信我,我要是出事,你一定也會跟我一起下地獄!"
潘靈珊的氣勢還在,囂張的聲音在幽暗的地下室中響起。
鳳炎雙眸一瞇,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看著她,冷冷道:"那又如何?"
"你聽不懂我說的嗎?你什麼意思!"
沒想到蘇炎居然滿臉不在乎自己的威脅,而是如此淡然冷然地看著自己,潘靈珊心中一下子慌亂起來,眼睛睜大,定定看在鳳炎身上。
這個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啊?為什麼讓她感覺心裡發冷,為什麼她一個宰相千金,居然會有這麼冷寒的殺氣……
"潘靈珊,恐怕你還是對我缺那麼一點瞭解。我今天既然敢把你綁到這兒來,就沒打算藏著這事兒,更沒想過再平安送你出去!我唯一想提醒你的就是,今天你說的話,若是讓我滿意了,你受的苦就會少點兒,可若是你一口咬定不肯說實話,讓我不高興,那我就會將自己所受的痛苦千萬倍還到你身上!我可不是個善良的人,只是以前我幾乎都忘記了這一點,很好,你潘靈珊提醒了我,第一個觸碰到我的底線,所以今天,狠辣冷酷的蘇炎,又回來了!"
一句句宛若重錘一般敲擊在潘靈珊心上,幾乎將她的心理防線全部擊潰。
"你在嚇我?"
潘靈珊眸子一揚,在冰冷的燭光照耀下,臉上一片蒼白。
鳳炎看著她,認真地搖了搖頭:"我這人有個優點,就是從來不騙人,也不會說大話,你今天既然來了這兒,我就不防再告訴一個秘密。其實我還真就是月夕國的厲惜瑜,你想想看,我連自己的姐姐們的臉都敢劃花,連堂堂的太子也敢一腳踢廢,你說,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敢做的嗎?"
潘靈珊身體陡然繃緊:"大皇子之前說的果然沒錯!"
鳳炎唇角一勾,冷笑道:"當然沒錯!"
凌厲的目光看得潘靈珊心中發顫,她強壓下心頭的恐懼,看著鳳炎:"你到底想幹什麼?"
"幹什麼?呵呵呵……"
鳳炎的冷笑聲在暗室中飄然響起,混合著不知從何處升起的冷風,讓人心頭發寒。
"我想幹什麼?呵呵,不過是割了你的腳筋手筋,在你臉上刻一個'賤人',最後餵你十斤八斤合歡散,把你關到牲口棚裡,我倒想看看,你能不能風風光光活到宮廷花會?"
不待任何感情,冷漠得比寒冰更甚的聲音在潘靈珊耳邊響起,她的眼睛睜得斗大,不可思議地看著鳳炎,眼中流動著前所未有的恐懼,她聽到了什麼?這女人說的話是真的嗎,她怎麼可以這麼狠毒……
"厲惜瑜,你這賤人,果然心如蛇蠍!"
"彭……"
潘靈珊咬牙切齒的怨恨聲剛剛落下,祁紫嵐已經飛起一腳,將她踢倒在地。
潘靈珊"哇"地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滿臉不甘目中含淚看著一臉陰沉的祁紫嵐:"紫嵐王!這就是你愛的女人?這麼陰險狡詐,如此可怕,一個心如蛇蠍,人盡可夫的賤人,居然值得你這般回護,這樣疼愛?你是不是鬼迷心竅了!"
潘靈珊狠狠擦了擦嘴邊的血,一臉冷笑看著祁紫嵐,眼神中滿是諷刺。
這話一落,祁紫嵐腰間的佩劍唰地出鞘,直直指著地上的女人,冷聲道:"潘大小姐,你再胡說一句,我割了你的舌頭。"那冷酷如同修羅的面容,看上去如此認真。他真的說得出做得到。潘靈珊看得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