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離央瞬間無語。
「呃唔……」
小寒握著鳳炎撕給自己的半塊餅,剛剛狠狠啃下一口,便聽到鳳炎的話,一下子「嗝」的一聲,被噎住了。
大風將腰間掛的水囊遞了過去,小寒抱著咕嚕嚕喝了一大口,才將那餅嚥了下去。
兩眼淚汪汪地看過去,可憐巴巴地對鳳炎說:「老大,你就算把我賣了,也值不了那麼多錢還你啊……」
鳳炎:「……」這無語了,這小子傻到家了吧,「好好吃你的,自己人還算什麼錢!」
薩西寒一下子狂喜不已,飛到天上了,哇,老大說什麼,老大說他是自己人!
「那我就不是你的自己人?」
殷離央越聽臉色越是陰沉,眼裡殺氣一閃而逝,看向薩西寒的目光變得越發奇怪,怎麼越看這臭小子越不順眼。
「當然不是。」
似乎是感覺殷離央問了一個特別好笑的問題,鳳炎哼笑一聲,毫不猶豫地回答。
殷離央的臉色越發難看了,聽到這句話,他彷彿覺得自己的胸口被人用重錘狠狠砸了一記,悶得難受。
「那在你心裡,我們是什麼關係?」
殷離央又問。
鳳炎覺得這人簡直有點莫名其妙,他們是什麼關係?他們能有什麼關係啊,條件交換,不過是為了利益湊在一起,連合作夥伴都算不上。
冷冷瞥了殷離央一眼,鳳炎道:「我們的關係很簡單,就是如果你想吃我一口餅,就用一萬兩來交換。」
眾人低頭,該幹嘛幹嘛。殷離央,默……
此刻死亡深淵之中已經是夜幕降臨,洞外的天地顯得越發詭異猙獰,洞中的氣氛卻顯得很和諧,眾人擔驚受怕一整日,已經累到極點,此刻能夠放下戒心,眾人都閉上眼睛希望可以藉機休息一下,恢復體力,一切等明天天亮再做打算。
「女人,你搶那鎏金花是為瞭解你自己身上的毒?」
靜謐之中,沉默良久,殷離央出聲詢問。
鳳炎此時正在閉目養神,心中一天天計算著日子,生怕自己離開祁紫嵐的時間太長,耽誤救治他,若是真的拿不到鎏金花回去救他,她一定會悔恨一生。
「怎麼,你要把它讓給我?」
鳳炎眉頭一挑,反問。
殷離央唇瓣微抿,一對眸子光彩流動,邪魅無比,心頭有一些自己也不懂的溫柔,一聲「嗯」還沒有說出口,便聽到鳳炎接著道:「這藥我要給我男人……」
話音一落,殷離央輕合的眸子陡然睜大,如同火山爆發般的怒氣從其中噴薄而出,這該死的女人……
「你已經有別的男人了?」
明明已經聽過她那夜吹奏的葉曲……可是怒氣,還是如同火山迸發的岩漿一般,燒灼得讓人想要爆炸。殷離央壓抑自己眸中的怒火,可眼中跳動的火光還是無比駭人。
然而鳳炎卻根本沒有注意他的神情,此刻她滿心都念著紫嵐的安危,哪裡會有心情去管他,她閉著眼睛說:「當然有了!」
殷離央眼中閃過一片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殺意,但其中的戾氣被強壓下去,在他的字典裡從來沒有「輕易放棄」四個字,所以,即便是她有了別的人,他也一定要把她搶過來……
冷冷哼了一聲,心中將鳳炎罵了個體無完膚。
「怎麼不說話了,你是不是要讓給我?」
鳳炎眼睛一睜,繼續剛才的話頭。
卻見殷離央一臉邪魅的笑容,冷哼一聲:「送給你?!哼,想得倒挺美,誰有本事就從我手裡把鎏金花搶走!……」
咦,語氣怎麼變得這麼快。
殷離央更是五味陳雜。原來,給鳳炎把脈知悉她身中兩種劇毒,生命只有半年的時候,他的心中是無比驚訝和憤怒的,這種情緒將想要奪得鎏金花的願望沖淡了……反正,他奪鎏金花也不過是為了製藥,既然如此,拿它來救她,又有何不可?只要這女人健健康康的……
可是……她究竟在說什麼?!
她居然說,那花是為了給她的男人?
當真是一下子就讓他燃起了沖天的怒火,陡然間覺得自己的真心被人拋擲在地上,狠狠踩壓踐踏,心中又是憋悶,又是難受……
似乎是早就料到殷離央沒這麼好心,鳳炎冷哼一聲,閉上眼睛繼續休息,這個無聊的傢伙,她懶得搭理。
可殷離央雖然憋了一肚子的怒氣,全偏偏願意去跟鳳炎搭話。
「喂,我說,你男人該不是個孬種吧?這麼危險的地方讓你一個女人來為他冒險?」
鳳炎本來閉著眼睛養神呢,卻聽到殷離央突然冒出一句。
眼睛「唰」地一下睜開了,銳芒閃爍,殺氣橫生:「想死就繼續說!再讓我聽到你說他一句不好,我宰了你!」
那是一種從靈魂裡迸發出來的寒意,鳳炎盯視著殷離央,眼中閃過一片厭惡,以及,凌厲的殺意。
殷離央的心猛地一窒,隨即便像沉入了冰冷的谷底,這女人此刻這麼冰冷的殺伐之氣,毫不掩飾地衝他而來,難道,只是為了他罵那男人一句「孬種」?
兩人瞬間目光相接,一個冰冷無比,一個無比複雜。
這倆人在一邊上演氣氛激烈的戲碼,一點也不和諧,搞得旁人也沒有辦法睡覺了,可是誰也不敢去惹他們,只好低垂著眼睛假寐……
「難道我說錯了不成?哪個真正的男人會讓自己的女人來冒這天大危險?死亡深淵,這是什麼地方,你不是不知道!每一步都危險重重,每一步都面臨著死亡,可這一切,竟然只讓一個女人來為他承受,這樣的男人還是男人嗎!」
殷離央字字如刀似劍,毫不客氣地說出來,不屑的話音在洞中迴響。
鳳炎眼神一瞇,雙拳緊緊握起,嗖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這兩人此刻所迸發出來的強烈氣氛,殺氣騰騰,搞得在場的人再也裝不下去了,一個個睜開眼睛,擔心地看過來,望著殷離央冰冷的眼神,和鳳炎滿臉的殺氣,小寒站起身,扯扯鳳炎的衣袖:「老大……」
鳳炎的眼睛一瞬不移盯著殷離央,那雙眸子彷彿一顆耀耀發光的黑曜石,又彷彿一個無底的黑洞,將所有事物都吸了進去。
良久,她朝殷離央道:「你知道什麼?你有什麼資格去評價別人?又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狂妄無度?殷離央,人可以不自量力,但不能用自己的無知去詆毀他人!」
這話說的……真嚴重了。
殷離央整張臉都黑了下去,似乎比外面的夜色更甚,他就那麼直直地看著鳳炎,邪肆的丹鳳眼中彷彿凝聚著無比可怕的狂風暴雨。
「小寒,咱們走!」
鳳炎臉色很不好,丟下一句話,起身就要朝外走去,小寒眼見她要走,立刻聽話地站了起來,呃,老大在哪兒,他就在哪兒……
殷離央望著鳳炎負氣離去的背影,眼神一瞇,拳頭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頓時一股血腥氣躥出來,拳頭上的鮮血昭示了此刻他心中的憤怒。
大風小雨心中雖然覺得不對勁,可主子沒有發話,誰也不敢去攔鳳炎二人……而鳳炎的離去十分決絕,對她來說,殷離央的話太過分了,誰也不能這樣說她的紫嵐……
其實,他這樣指責嵐,她的心中比誰都要難受。
來這死亡深淵冒險,尋求鎏金花,一直就是她自己的主意,為了不讓嵐染指其他的女人,她選擇了這條路,是,她是在冒險,可是嵐又何嘗不是?她每一步都踏在死亡線上,他呢?他何嘗不是在與死神苦苦掙扎?只要她稍微走錯一步,她的嵐,就萬劫不復了……
這樣,她怎麼還忍心聽到別人指責他?
鳳炎完全明白,事情如果發生在別的女人身上,她們一定會允許嵐染指別的女人,來解除血蠱,可是她呢?她絕不會這樣做。因為這世上,最瞭解嵐的人,只有她一個!
她並非不願意讓女子陪他春風一度,解開咒蠱,可若是嵐真的靠著這種方法解救自己,她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嵐,而嵐又該如何面對她?不是當事人,或許根本無法瞭解鳳炎的感受,她考慮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祁紫嵐……若是兩個人以後朝夕相對,卻留下這麼一個隔閡,那他們的關係一定會走到盡頭……最壞的打算鳳炎都已經料到了,她有一顆七竅玲瓏的心肝,所以她才甘願以身犯險,帶著她自己的生死安危,嵐的生死安危,踏上這麼危險的一片土地……
換了他人,又如何能夠明白?
「離央,你是不是喜歡上鳳姑娘了?」
大風和小雨不敢開口說什麼,薇薇卻走到殷離央跟前坐下,開口問他。
殷離央聽到薇薇走過來問自己,眉頭一跳,卻沒有說話,從剛才鳳炎走開始,他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僵在那裡,連臉上那慣有的邪魅笑容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只一片冷寂。
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薇薇從懷中摸出一方絲帕,輕輕擦上殷離央受傷的手背:「我跟鳳姑娘雖然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卻也看出她性子剛烈,對自己喜歡的人非常回護,你看她對小寒就知道了。容不得別人說自己人一點不是……」
薇薇勸慰著,殷離央臉上卻毫無反應。
「你說她喜愛的人是孬種,不算真正的男人,居然讓她一個女子以身犯險,來著生死莫測的地方,可是……我想或許有另外一種可能,也許,她喜愛的男人另有苦衷,不能來吧?或許,他也身受重傷,垂死瀕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