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們卻都不知道,在三歲那年,她全家遭受屠殺,是那一地嫣紅的鮮血,將她雪白的裙裳染成了緋色,映照陽光,幽幽泛光……
對她來說,緋衣,是記憶中最深刻的顏色,明明是她最喜歡的,卻也是最能令她嗜血,發狂,變成一朵烈焰彼岸花的顏色!
今夜,就讓你們知道什麼是赤焰鳳凰,涅盤蛻變……
緋衣輕輕滑上肩頭,"殞朱顏"的解藥也隨之吞落喉中。
門扉"吱呀"一聲,從內輕輕打開,鳳炎緩步,朝外面走去。
淒迷的夜色中,冷風如刀,拂過面龐。
"誰找我?"
冷清又銳利的聲音,帶著動聽的裊裊餘音,輕輕劃入每個人的耳膜。
當看清楚面前之人的模樣時,一瞬間,整座院子裡鴉雀無聲了。
不知道是誰的兵刃掉落在地,發出金屬與青石碰撞的聲音,卻彷彿無人察覺,更無人去管。一時間,只有一片驚詫的呼吸聲,在夜空裡迴盪。
清冷的夜色之下,火光沖天的火把連成一片,將夜色籠罩的院落照成一片鮮艷的紅,可是,即便是再鮮艷,也及不上眼前這忽然出現的絕麗女子。
一身緋紅的衣衫,彷彿一團飄渺落霞的火燒雲,絕美的容貌冰冷高貴奪人心魂,墨黑色的長髮在空中輕輕飄動,彷彿是九天之下落下的玄女妖仙,一陣輕風拂過,拂動緋衣如火,長髮如絲……
五官絕美卻透著冷艷的氣氛,一雙佻起的鳳眸勾魂奪魄,這到底是哪裡來的魅世女妖,即便是她冷冷站在那裡,也彷彿被一團火焰包裹著身軀,不容褻瀆,不容侵犯……
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美?
烈焰蛻變之中誕生的美麗,妖冶絕倫中帶著衝破靈魂的冷艷……
不……絕非妖冶冷艷,她僅僅是站在那裡,既沒有魅惑眾生的笑容,也沒有嫵媚的眼神,只不過是雙手交疊著站在那裡,一身緋衣冷清而舞,神情倨傲不容褻瀆,就讓人生出一種想要膜拜頂禮的衝動,那竟然是一種俯瞰天地的王者之氣……
這簡直是傳說中的鳳凰神女……
不知道為何,在場的所有人忽然在腦中生出這樣一個念頭。
只有鳳凰,才有這樣絕世的風姿,這樣生於烈焰的氣勢。
鳳炎冷冷的目光掃過院落,帶著睥睨眾生的氣勢。院中早已黑壓壓跪了一地,除了宰相府的奴僕丫鬟,就連蘇瀧和姜梨洛竟也難逃厄運,被人押著,垂首跪在冰冷的石頭上。
上上下下二百一十四口人,竟然一個不少,齊齊整整的跪在那裡,四周的士兵劍拔弩張,手中的兵刃映著火光寒光閃爍,四面的圍牆之上,數百名弓箭手蓄勢待發,個個拉弓如同滿月,只要一聲令下……
身後不遠處,幾百個禁衛軍甲冑鮮明,手中長矛緊握,面色慨然,都帶了幾分神聖的味道。
明黃色龍袍的男人站在軍隊簇擁的最前方,柳眉高聳,雙眸如兩點寒星,光輝內斂,雖然兩鬢已然斑白,但卻是帶著不容侵犯的威勢,不用說,此人一定就是金羽國的皇帝了。
他身側的大皇子祁佑楓,脖子上纏著繃帶,一身黑衣,眼神陰鷙的站在那裡,身上的傷口顯然已經做了處理,此刻,雙眸盯著從屋中走出的鳳炎,毒蛇一般陰狠的眸子裡滿是貪婪和不可置信。
左側一名男子俊目劍眉,眸光冷冷,卻是坐在輪椅上的,鳳炎見他風骨不凡,一身貴氣,顯然便是殘廢了的三王爺了。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還站了一個男子,低眉順目,鳳炎並未如何注意。
而在他們幾人之後,武百官居然全數到齊了,而更讓鳳炎感覺趣味的是,太師之女潘靈珊,此刻竟然也出現了,她站在祁佑楓身後,一臉狠毒地看著自己。
夜風漸起,緋衣如焰。跳動的火焰,迷惑了誰的眼神,飄揚的緋衣,宛若天邊最淒美的一抹雲彩。
容貌上的震撼不足以攝動人心,只有這種彷彿來自靈魂衝擊的絕艷,才一下子將人們的心神全震住了。
此刻的鳳炎,彷彿一朵傲然挺立風中的彼岸花,明明夜風幽靜,卻不知為何生出一種彼岸之花,嗜血的錯覺。
她冰冷的眸子掃過眾人,最後緩緩落到跪在地上的蘇瀧和姜梨洛身上。他們的髮絲看上去有些凌亂,可是身體卻顯然沒有受到什麼虐待,只怕是這些人還沒有時間去做而已。可是,對一個宰相,一個官的表率來說,這樣的屈辱,已經是夠可怕的了。
鳳炎的眸光幾度沉了下去,只要她的目光移向哪裡,眾人的目光也就跟著移向哪裡。
所以,當她冷冷的目光落在蘇瀧和姜梨洛的身上時,那幾個架著宰相的侍衛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忍不住鬆開了手,齊齊退了兩步。她記得,小時候,母親曾說,這輩子永遠別再穿緋衣了,否則她會引來載著上古神跡的鳳凰……
那時候的鳳炎並不懂這些,可是當母親臨終時,拿出鳳族的秘笈給她,教會她上古召喚的密咒,讓她背誦了那口訣和召喚之法後,她才明白……
原來,並非只有兵刃可以做武器,而是所有的東西都可以成為她的武器,只要密咒在,招式在,口訣在,只不過,端看她想要什麼樣的武器而已。
"你是……"
靜謐的院落中,只有熊熊的火把松油燒得發出辟啪的輕響,最終,竟是金羽國皇帝,親自發問。他精光四溢的眼神落到鳳炎身上,透出的是威嚴,卻並非壓迫。
"臣女蘇炎,見過聖上。"
面對著金羽帝王祁擎蒼,鳳炎沒有絲毫怯懦之態,只是微微前傾身體,行了一禮,並無半分恭卑,反而露出幾分傲然。
"蘇炎?你是蘇瀧的女兒,蘇婉嗎?"
祁擎蒼銳利的眼眸盯著鳳炎,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鳳炎唇角一勾,伸手拂了拂耳畔的髮絲,無比淡然地點頭:"正是。我是蘇婉,算卦先生說此名致我體弱多病,故而爹親給我改名為蘇炎。只是,卻不知皇上今日抓了我爹我娘,又派兵包圍一直對你忠心耿耿的宰相府,是為了哪般?"
忠心耿耿四個字,鳳炎擲地有聲,刻意加重了語氣。
不是有人安罪名說蘇瀧投遞叛國嗎,人在做天在看,她不信這皇帝就是個睜眼瞎子,如此輕信人言,對蘇瀧的功勞一絲不見。
她的語調明明很輕很緩,卻讓所有人心底都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寒意,淒迷的夜色之中,似乎只有這一朵緋色的火花,肆意地盛放著,忽視所有人的目光。
"大皇兒,你來說!"
不知為何,面對著這樣的蘇家小姐,身為九五之尊的皇帝,祁擎蒼竟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壓迫感,那種壓迫感彷彿讓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不由得眉頭一皺,朝身旁的祁佑楓低喝了一聲。
祁佑楓被父皇叫了一聲,這才從之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雙眸仍舊帶著疑惑盯著鳳炎。
他不信一個人的美貌竟然可以以這樣的速度飛快增漲!白日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那麼平庸的一塊瓦礫,今夜再見,她就已經蛻變成了一顆世間最璀璨的珍珠!為何一天之內,她竟然能夠從讓人忽視的長相,變成如今這副樣子,他不信,不信一個人的美貌能變得這麼快……
眨眨眼睛再看一眼,竟彷彿又比剛才更美了幾分!
她的容顏似乎每分每秒都在改變,五官根本沒有變形,可是卻彷彿有什麼東西從她的臉上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就如同蒙上塵沙的美玉翡翠,沙塵一點點從美玉上滑落,漸漸露出了裡面傾世絕倫的美麗……
"本宮接到密報說,你根本不是蘇宰相的女兒,而是月夕國厲家的四小姐,厲惜瑜!"
祁佑楓一雙彷如浸了毒水的眼睛緊盯著鳳炎,他此刻聲色俱厲,可是卻不敢高聲說話,只因為脖頸上的傷口極深,一旦用力,那傷口就會崩裂破開,他才剛剛脫離生命危險,可不敢再度陷入危機……只是,那該死的刺客,居然到現在還未抓住,真惱殺他了!
然而,他脫離危險之後,卻有了另外的收穫。
突然接到密報,看到月夕國通緝令上厲惜瑜的容顏,和白天所見的宰相府千金的容貌一模一樣,怎會有錯?可此刻,祁佑楓卻無語了。
這樣的蘇炎,傾城絕世之美,怎麼可能是之前看到厲惜瑜的畫像上,那麼平庸?明明之前還覺得她們二人長得一模一樣,絕無差錯,可此刻越看,越覺得差別巨大,厲惜瑜怎麼可能有眼前之人半分美貌?
似是而非,似非而是……
明明當初篤定了是同一個人,此刻,卻生出了疑惑。看起來像是同一個人,卻又並非同一人……
祁佑楓心中開始打起鼓來了。他可不敢犯下欺君之罪,那於他的前途來說,是太可怕的阻礙!
果然,只見鳳炎眉頭一挑,美眸流轉:"厲惜瑜,那是誰?"
態度毫無異樣,輕飄飄的一句話道出口,沒有半分緊張,沒有半分慌亂,卻帶了幾分疑惑不解,輕聲反問。
正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讓在場所有人都面色一變。
這女子眼中一片迷茫,臉色全是疑問,難道當真不知道厲惜瑜是誰?
鳳炎眸子一垂,唇畔勾起無人可見的笑容,冰冷的寒光從眼中閃過,裝無辜是嗎,她從前只是不屑於裝,此刻有了想要保護的人,自然沒有人可以比她裝得更好!
祁佑楓"唰"地一下,展開手中的通緝令,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上頭的畫像清清楚楚展露了出來,可是,他自己卻愣住了,呆呆看了眼前的鳳炎一眼,再看看畫像,徹底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