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風王府。
秋意濃重,露白更深,我披著鳳裘從屋裡緩緩踱步。
距離墨煙風凌虐我已經過去了兩個月了,那夜的記憶像是一片虛無漂浮在我的腦海之中,我記不清其中的細節,無論是墨煙風狂暴的動作,還是他哀傷的灰眸,無論是墨煙風對我的惡語相加,還是他在我昏迷之前對我的真情獨白,這對於我來說都變成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可我一旦想起那夜,左胸口還是會隱隱作痛,我不知道為何會這樣,只是感覺腦海中像是被攫取了一段記憶,變得渾渾噩噩……
墨煙風把我囚禁在王府中一個叫做『相思苑』的地方,他從未讓我踏出苑門半步,也從來沒有來看過我,他只是派籐妖綠嬈服侍我,我知道綠嬈是他的人,自然和她疏遠了不少,我原本活潑無厘頭的性子變得很是陰鬱,短短兩個月的時間,我竟然變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怨婦。
「娘娘……」綠嬈輕喚了我一聲,「您怎麼整天愁眉不展?要不要綠嬈給娘娘變變妖法逗逗樂子?」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本宮想自己待一會兒。」我搖了搖頭拒絕了綠嬈的好意。
我抬眼望著窗外幽幽的月光,這一個月我異常懶惰,我不想動,也沒有半分說話聊天的念頭。
可這個小籐妖似乎很是倔強,她聽了我的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淒淒切切地看著我,「不,綠嬈不下去……!」
「娘娘,綠嬈記得第一次見娘娘的時候,您很是開朗,無拘無束的樣子讓綠嬈羨慕不已,可是您現在真讓人心疼,在這兩個月裡,您總共跟綠嬈說了寥寥可數的幾句話,綠嬈求求娘娘,不要這樣折磨您自己了,您的苦,您的悲,您的不甘,綠嬈通通看在心裡面……綠嬈真希望自己能夠幫娘娘分擔煩悶,可是綠嬈卻什麼都做不了,綠嬈求娘娘想開點,不要這樣對自己了,好不好?……」
綠嬈邊說著邊落下淚來,她的話讓我心頭一暖,我低垂下眼瞼看著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心思細膩的小籐妖。
「娘娘,綠嬈不知道您和三皇子殿下發生了什麼,可是你們已經結為了夫妻,這皇室之愛是需要爭的,您再不爭的話,徐側妃一定會將殿下從娘娘身邊奪走,到時候娘娘再哭再難過,也無濟於事了……」
「徐側妃……?」我喃喃自語地重複著這三個字,混沌的意識逐漸清晰了一些。
我好久沒見過花妖徐翩兒了,自從她毒打幽若被關進了辛者庫服奴役,我就沒再見過她,後來她被墨煙風迎娶進了風王府,可我因為從王府出逃也錯失了和她見面的機會。
「你剛剛說的是徐側妃——徐翩兒……?」我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綠嬈說的話,我的好奇之心被勾了起來,我現在很想知道關於徐翩兒的事情。
「是……」綠嬈點了點頭,她急急忙忙地擦乾了眼淚,站起了身看著我說道,「娘娘,您不知道現在徐側妃有多風光,三皇子殿下夜夜寵幸她,還親自為她描眉塗妝,簡直呵護寵溺得滴水不漏。徐側妃依仗殿下的寵愛囂張跋扈,她不僅無緣無故責罰下人,而且還口出狂言說要取代娘娘成為正妃……」
「倘若您再這樣心如止水不去爭寵,這徐側妃有朝一日定會爬到娘娘的頭上作威作福,到時候娘娘的處境將比現在淒慘很多,一入皇室深似海,您聽綠嬈一句勸,無論怎麼樣,都不可以放棄爭寵奪愛之心,如若不爭,等待娘娘的將是苦苦艾艾,寂寞蕭索的後半生……!」
我聽了綠嬈的話心下並無多少波瀾,看來墨煙風已經對我失望透頂,他放棄了愛我,放棄了和我的情感糾纏,他開始將所有的注意力轉移到花妖徐翩兒的身上,他開始利用徐翩兒這個乖巧聽話的棋子。
只要徐翩兒為他產下皇嗣,那麼他的野心將會變成完美的現實。
可現在我也同樣放棄了對墨煙風的感情,我對他沒有愛,沒有恨,唯一剩下的是一種麻木冰冷的忽略,他所做的一切完全無法觸動我的情緒,無論他寵幸誰,無論他愛不愛我,這對我來說都變成了無所謂的事情……
想到這裡我輕輕淺淺地瞥了一眼綠嬈,此時她的小臉已經急的通紅,那種打抱不平的樣子很是好笑,我看著她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娘娘,怎麼這時候您還笑?綠嬈都快替您急死了……」綠嬈握緊了拳頭看著我,在原地不停地跺腳。
「呵呵,你這個小籐妖真有意思,看來本宮的確不適合當加入皇室,綠嬈卻是嫁入皇室的好人選呢!」
「娘娘您說的這是什麼話呀……?!綠嬈是奴婢,怎麼可能嫁入皇室?娘娘不要拿綠嬈取笑了……!」綠嬈聽了我的話又羞又惱,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只是她的目光在我的臉上掠過,表情頓時變成了傻呆呆的樣子。
「不過——綠嬈看娘娘笑了,綠嬈心裡便舒服多了,娘娘笑起來簡直是美極了,如同天上的仙女一般,笑起來的時候更是讓繁花失色,讓日月無光,根本看不出有半點水妖的樣子……!」
呃……我聽了綠嬈的誇獎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現在我的樣子根本就是霸佔的別人的,即使再風華絕代美艷傾城又能怎麼樣,這些自始至終都不是屬於我的東西,遲早有一天,我會為我奪走的這些東西付出慘重的代價!
我轉身避開綠嬈崇拜羨慕的視線,又恢復了之前的沉默和冷寂,我望向了窗外,看著眼前這一片黑暗和蕭索,王府之中只有徐翩兒的翠冷閣亮如白晝,那裡火燭幢幢,歌舞昇平,看來墨煙風今夜要膩在美人懷裡樂不思蜀,和徐翩兒繼續濃情繾綣了……
我輕歎了一口氣,我心內的嫉恨和惱怒慢慢淡然,對於墨煙風,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把對他的愛恨情仇通通拋置腦後,不想,不看,也不念……
我的思緒逐漸飄遠,不過就在此時,我突然聽見王府之內傳來幾聲淒厲痛苦的哀鳴,這哀鳴打斷了我的臆想,我皺起了眉頭看向窗外,那聲音是從翠冷閣傳來的!
這聲音很熟悉,好似在哪裡聽過,就在我晃神的間隙,那聲音又突兀地響了起來,這一次我分辯出來了,這是——幽若的聲音!
我的心中一片疑惑,幽若究竟什麼時候回的風王府?在翠冷閣裡又究竟發生著什麼?
「綠嬈,快帶本宮去翠冷閣,本宮剛剛好像聽到了幽若的慘叫聲……!」我邊說著抓住綠嬈的手就往外跑。
「等等娘娘,您不要去翠冷閣,那裡正在施刑,幽若姑娘她……」綠嬈吞吞吐吐地壓下來了下半句話,她的手很涼,渾身也不住地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