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但倘若要饒恕一個人……很難。
握著匕首的手在顫抖，看著蕭白滿含絕望的眼眸，我下不去手。月朵理的血在空氣中很快就變干了，滑膩膩的結在手上，像是魔咒一樣束縛著我。
我冷笑。
匕首「咄——」的一聲釘在蕭穆宏戈的椅子扶手上，沒進去一半。
「如果你能保證這老東西以後都不喘氣的話，我今天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放過他！蕭白，我欠你的，今天就當是還清了！但我以後會一直盯著你們蕭家，一旦再被我發現有任何不軌，我絕不會手軟！你我之間……就這樣吧！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天知道我說出這句話耗費了多少力氣。但我不想讓蕭白討厭我，更不想讓自己變得歇斯底里！那不是我，我已經有了房莫了，所以學會了變得更加瀟灑。
「我……。」蕭白跨前一步看著我，欲言又止，半晌終於輕歎一聲坐了下來。
終於，一段分開了八年的恩怨就這樣殘忍的結尾了！
我想他也一定明白！
我和他之間的距離，已經越來越遠了。
沙漠的風再一次吹上我的臉頰，澀澀的，混雜著眼淚的腥鹹。終於了卻了這八年來的心願，在這個世界，我已經了無遺憾！我已經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於國家、於百姓，我都已經盡了我的所能。至少，我對自己已經有所交代了！
「陛下！該啟程了。」
「嗯……順便把痕德堇可汗的兒子克勒川郡王給殺了吧！」
「是。」
我冷曬。
這廝隱的太深，妄圖以荒淫無度的表象來迷惑我的眼睛，只可惜啊！……月朵理落敗的太快了，——這效率，完全就不符合他的形象啊！
臥薪嘗膽的典故……出現一次就夠了。
中華王朝開國第九年。
這個經歷了幾千年風雨的國度終於在南邊水災、北邊大旱中平安度過了！積蓄四年的充盈國庫終於得到了一次巨大的瘦身，朝廷的千餘名官吏像是一台巨大的機器一樣在女帝的指揮下高速運轉起來。風雨過後，萬象更新。
日本、新羅、百濟、越南、琉球等地相續在年尾的時候投來了稱屬的招書，從此，正式成為了中華朝的番邦屬國。
年尾。
女帝為酬天地神明保佑我大中華昌盛萬世，決定舉行泰山閱兵。
二十幾個從屬國的大使在禮部的招待下，被安排在離主席台不遠的封禪台上。紅色手工毯鋪呈方圓幾十里，是契丹新任可汗送來的投誠禮。
鮮花、番旗、綵帶，在日空下迎風招展。
這一次閱兵式，是中華王朝開國以來第一次對外開放軍事力量的檢演。不論從哪一個方面來說，這都對其他幾個國家政權造成了不小的轟動，以至於閱兵式還沒有開始，吐蕃、大宛、天竺、波斯、室韋、靺鞨等地就硬是也更著遞上了國政結交的文書，目的，無非就是想在閱兵式之際，加塞一個觀賞台的位子。
我冷笑。
人啊！就是這樣。在你貧弱的時候，別人喜歡落井下石、群起而攻之；反之，在你強大起來後，就有那麼些許人會一反常態的對你親暱有加，甚至叫你親祖宗也甘之如飴。
「楚奉仁，閱兵式準備的怎麼樣了？！」
站在空曠的大殿內，任憑侍女擺弄著我的束腰！為了增加威嚴感，京城錦衣坊的手工最好的十二個秀女用了整整五天五夜時間替我編織了一身帝袍——雕絲纏龍，鑲嵌了近乎十來斤的金絲線在裡面，點翠玉珠，就差將我堆成了金錢袋了。
「按照陛下的旨意安排，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只是……陛下，閱兵式是國家大事，為何陛下竟要開放給一般民眾呢！？那些不過是普通愚民而已！這參與……。」
禮部掌史令是個正兒八經的讀書人，整天嘴裡叨念著「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上半年在全國治理水患的時候，治理無妨導致橋水坍塌，死了十來個人，一氣之下，被我貶到了禮部做了個五品掌史令。此次閱兵式本是他能夠翻身的最好機會，卻沒想到竟然還跟我來這一套。
「怎麼？！掌史令是在對我的決定表示不滿嗎？」我淡道，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臣，不敢。」
「不敢還是不服！楚奉仁……你呀你呀！你要我怎麼說你的好！」回過身，我擺弄著有點勒緊的袖口，道：「知道我為什麼要貶你的職嗎？！同樣是治理水患出錯，為什麼你跌的比別人都要多？！為什麼我要把你調到禮部？！你明白嗎？！」
「臣愚鈍。」
「嘿嘿，你也知道你愚鈍啊？！知道就好！也不枉我對你的一番期望。」我笑，楚奉仁雖說腦子有點欠，但為人秉性確實沒的說，朝廷五品以上官員之中，他是唯一從來沒有收受賄賂的清官。
端過茶漱了漱口，繼續道：「這次呢！我不告訴你原因。我要你睜大了眼睛自己看！看你能明白多少！倘若真的等你明白了我的意思，你就好好的上呈一份詳細的奏折給我！你，還是做你的戶部尚書。」
楚奉仁低著頭，一直默默不語。
在我轉身的一剎那，突然抬起頭來，深吸了一口氣，道：「好！陛下，微臣這就退下。」
「呵——，」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苦笑：「……這個書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