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生氣!很生氣很生氣!背對著慘淡的日光,他的眸子赤紅充血,竟如發狂一般的拮住了我的雙肩,不停的搖晃著,讓我原本就不太舒服的身體更加難受,喉間如堵上了棉絮一般,一口濁氣竟讓我不停乾嘔起來!是正常的壬辰反應,但卻來的不是時候。
文頌嫻就這麼冷冷地看著我的臉變得蒼白,眼淚橫流,薄唇不由的逸出殘忍的笑意,「原來呢果然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還以為你會和其他女人有什麼不同,到底是壓在男人身下的*罷了!」
我冷笑,道:「是啊!讓你喜歡上這麼個不要臉的*,還真是對不起了!只是我沒有想到,你居然還會為了一個*而吃醋成這樣?!這是不是代表呢更賤呢?」我承認,我是真的對他動過心,那個曾經抱著我一路狂奔的男人,那個口無遮攔卻又時不時溫柔的男人,我甚至還記得他那張在日光下灼灼生輝的俊顏,神采飛揚的讓我差點停止了呼吸。
「吃醋?!」文頌嫻的身軀一僵,看著我,眼中變得無比諷刺,冷冷的在我的臉上掃視,半晌,道:「憑你一個人盡可夫的婊子也配?!」
「啪——」一個狠戾的耳光又扇向我的另一半臉,方纔的眩暈感尚未消退,而這一巴掌卻扎扎實實的打斷了我的一顆牙齒。
我不由嗤笑,曾有人言,被人扇了你的右臉之後,還要再將你的左臉湊上去。我現在這個樣子,算不算是做到了上帝一般的仁慈?!
文頌嫻看著我竟然還在笑,不由有點惱羞成怒,但一手撫上我滿嘴的鮮血,眼底卻帶過一陣驚慌。打我的手高高舉起,卻不再做任何動作,就這麼呆呆的看著我,神情複雜。
我冷笑,一口咬上他的那隻手,雙眼已經血紅。打我!竟然敢打我!
分不清是我嘴裡的鮮血還是他的,只覺得一陣猩鹹的味道順著我的嘴角滑下,「咕噥——」一聲,我嘗到了酣暢淋漓的味道。嘲諷的看著他,嘴角不由勾起!
「找死!」
文頌嫻沒有想到我竟會如此決絕,一把抓起我的頭髮,將我甩開。
兩個崢紅的眼的對手,忽略了重要的一點——假山頂上,本就丁點大的地方。
文頌嫻是氣紅了眼,我卻是無能為力!身體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徑直朝下落,手腳胡亂的揮舞,卻抓不到一丁點的找落點。
「砰——」只覺得眼前一陣冰涼,頭腦一昏,我的身體卻緊緊地被一具軀體圈的懷中,緊接著,筋骨碎裂的嘎崩聲音聽起來毛骨悚然!
是傅樓守。
鮮血順著我的額際湧出,黏稠的血液迷糊了我的雙眼,但我卻依然能看清傅樓守那張決然的臉,將我抱緊,一張薄唇嚇的發白,但眼底卻閃爍著莫名的情愫。
大手撫上我的後腦勺,傅樓守扯起一抹醉人的微笑,將我的頭埋在他的肩窩,溫熱的唇湊上我的耳朵:「對不起,葚兒!對不起,我不是要故意將你送到蔡瑜南那裡的,我也沒有被蔡瑜南威脅。救我的是另有其人!是司大人,……他是儒家……。」
聲音逐漸虛弱下去,我的手被他壓在身下,想要抽出,卻碰到了一掌溫熱。我知道那種感覺——是血。假山腳下嶙峋的石塊直插腹胸,堅硬的詆上我的小腹。
儒家……?竟然是儒家?!墨家之後是儒家嗎?
暈眩之後緊接而來的便是如被剝骨削肉一般的疼痛,我雖然是躲過了性命之憂,但從山上摔下的時候,額頭依然砸到了凸出的山石,加上傅樓守淒然的訣別,氣血上湧,只覺得眼前一黑,便昏死過去。
文頌嫻站在山頂,斜睨著山下發生的一幕,只覺得腳下一陣虛浮。摸著發漲酸疼的右手臂,在摸摸自己的臉上,感覺入墜夢中。
「葚兒?!……葚兒……不!不會的!……」
飛身躍下,一腳踢開傅樓守緊纏著不放的雙手,從他懷中扒開那早已昏死過去的女人,雙手無助的顫抖,卻不敢去觸碰那張佈滿血跡的蒼白臉頰。
「不!……不會的!你不會死!對不對?!」
戌時三刻,陝北秦嶺山脈附近的一座狹長的山峽之中,卻匍匐蜿蜒的行進著一隊列軍,人數約莫上千人,人數牽著馬匹,卻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可見這是一支怎樣訓練有素的隊伍!
「將軍,蔣玄輝的軍隊就在前方五十里。倘若照此死地行進下去,用不了一個時辰,應該就可以看見他們的陣營。」
「嗯,很好。傳令下去,全速前進!」
丑時,蔣玄輝的大營之內響起了震天動地的三聲炸雷。尚在睡夢中的蔣玄輝的軍隊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何死神會在無聲無息之間找上他們,所以當飛濺的斷肢殘背在他們面前飛過,所有人都還以為自己只不過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
周懷英內套索子連環甲,外套厚牛皮甲,左邊挎鐵臂弓,右邊一壺雕翎箭,頭戴紫金盔,頭上一根鮮紅的羽毛,坐在馬上,威昂的身軀看不出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將!
身後,齊刷刷列陣著無數一身鑌鐵百葉甲,頭頂鑌鐵頭盔的士兵,冷冷的持著弓箭對準了北郊大營每一個即將逝去的生靈,箭尖,是融蠟沾著火子油,燃點著刺鼻的味道。
看著不遠處營火混雜著呼天搶地的叫喊聲,這種血腥的硫磺味道混合著興奮,讓周懷英渾身發熱。大手一揮,沉聲喝道:「射!」
頓時,整個北郊大營已經混亂一片,剛才那驚心動魄的喪鐘已經變成了此起彼伏的喊殺聲。環顧四周,到處都是火光重重,風吹到周懷英的臉上,甚至有些灼熱。手指敲打著馬鞍,發出有節律的聲音,混雜出一曲通向地域的序曲。
緩緩的仰望星空,周懷英勾起嘴角,時機已到,孔牧那邊應該已經在各個地方動手了。只是不知道,一旦這個北郊大營淪陷的消息傳出,吐蕃和蜀中那邊,會是怎樣的一副神情!
「蔣玄輝勾結吐蕃叛亂,吾等奉旨討逆。」凡是出兵,都需要一個好理由。雖然對於今天來說,這個理由根本不需要,但周懷英還是好心的提點一下。這些人一過寅時,就會化成一掊黃土,於這片大地一起,埋葬在著無人無名的荒山野嶺。
後面數千騎兵一同高喊,如猛虎一般衝入敵陣之中。這些警戒的蔣玄輝陣營內的大小兵將從一開始還處於懵懂之中,本就喪失了警惕。此時鐵騎衝擊,騎兵們手起刀落,如同斬瓜切菜一般,大營內人頭滾滾,前面的叛軍向後潰退,後面的人操起傢伙向前衝,兩邊擠在一起,根本組織不起像樣的抵抗,進退不得中任由飛馳而過的騎兵宰殺。千騎一路衝過,已經粉碎了這支後衛部隊的抵抗。只見前面一片火把,殺聲震天,剛才還平靜如水的北郊陣營頓成通往地獄的血路。蔣玄輝,原是與氏叔琮一樣是朱溫手下的左右手,但在天祐二年,朱全忠敗我我手之後,便舉城頭降。從墨家傳來的消息得知,早在朱溫時期,這廝便和吐蕃那邊聯繫上了,在中原這邊充當吐蕃的內援,與蔡蹇有間隙,關係一向不好!前陣子朝廷下令封城,這廝為了在吐蕃那邊想要表個功,帶了一萬人馬企圖投奔吐蕃,卻沒想到蔡蹇和吐蕃偷偷達成了秘密協定,封了吐蕃來往中原的馬道。自此,蔣玄輝一萬人馬便被囚困在了陝北秦嶺山脈附近的一座狹長的山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