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皇后低垂下眉頭,側過的玉面上淚橫斑駁,戚苦的看了李曄一眼,遂又低下頭去。
「弟弟?」李曄一愣,看著何皇后的面容,腦中剛剛浮現的人影又模糊起來。
「皇后的弟弟?不正是何國舅?今天早朝的時候不是還在麼?」疲憊的皺起眉頭,李曄感覺到了力不從心。從什麼時候起,自己的記憶力竟然會變的這麼差?
「是鄜坊節度使李周彝之子李賜召,皇上忘了,鄜坊節度使正是臣妾的姨夫。」何皇后抬起頭,看著李曄在略顯蒼白的斜靠在一邊龍案上,嘴角勾起一陣若有似無的淺笑。
「李周彝?」李曄突然想起自己在鳳翔做人質的時候,這李周彝正是和那讓他狠的牙根癢癢的李茂貞為一丘之貉,鳳翔兵敗,這老小子見風駛舵的投降了朱溫。現如今朱溫被梅葚滅的一乾二淨,卻不想他竟是這麼快就又有了新的靠山。
「你和李周彝還有這種關係麼?」李曄的面色沉下來,看向何皇后的面色,也不再顧著夫妻情分。
李曄森冷的口氣讓何皇后一驚,抬仰起頭,卻見到了李曄鐵青的面色。心下一沉,鳳眸掃過桌上尚存有少量的羹湯,心下一緊,纂緊了雙拳,為自己憑天了無限的勇氣。
「皇上難道忘了?昔日皇上從朱逆的魔抓中幸得逃脫大難,這其中,可都是李將軍從中周旋,我倆才能安然無恙。昔日李將軍之所以與李茂貞虛疑委蛇,那完全是有苦衷的啊!」
李曄再次看向跪倒在地上的何皇后,只覺得剛緩過來的腦中再一次漲疼起來。
「皇后請起,此事朕自會細細查明。若當真是李賜召*紈褲,朕亦不會姑息,可若是梅葚藉故發難——。」李曄的顏色一下子陰鬱下來,低冷沉悶的話語在空曠的御書房蔓延。
「皇上?」何皇后一驚,淚眼朦朧的雙眸帶著複雜的情緒看向李曄,胭脂渲染的嫣紅掩蓋下的蒼白在剎那間緊繃起來,輕輕吐出一口氣。
看來,自己算是賭對了。
「來人——,傳旨。」
「是。」
戰亂初歇,李曄欽賜於我的宅子正位於洛陽皇城的邊上。碧瓦城郭,甚至可以俯瞰那紫殿金鑾,何其威勢。在外人看來,我已是享盡其寵,權勢滔天,可是誰又知道,在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束手縛腳。
一路行來,文頌嫻毫不顧忌的抱著我,對上路人們驚詫而瞭然的面容,文頌嫻笑的越發放肆,結實有力的臂膀收緊,對上那張面上的得意,讓那俊美如鐫刻的五官頓時耀眼得晃人耳目。
「可以了吧?你不累麼?」
我面黑,臉皮再厚,再也受不了一路上那一束束曖昧的眼神。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我狠狠地揪起文頌嫻胸口的一塊嫩肉,面上卻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的狠辣出手讓文頌嫻面上一陣糾結,挑眉看向我,卻是咧嘴一笑,一副「我不疼」的樣子。
「怎麼?我可以認為你這是在*我!若葚兒實在歡喜,我倒是不介意在成婚之前滿足葚兒的盛情相邀。」
「邀你個大頭鬼!放我下來搞什麼?臉都被你丟光了!」我眼角抽搐。
聞言,文頌嫻一愣,隨即爽朗的大笑起來,衝著我惡劣的一笑,展露出一副
潔白的牙齒,邪倪道:「原來葚兒如此在乎顏面。卻不知葚兒可知曉否?在外界,葚兒厚顏的『美名』可是與你鬼神莫測的軍事才能齊名啊!」
厚顏?我語塞,只是原本便是臭黑的面孔慢慢扭曲起來。抓上文頌嫻的領口的雙手指關節泛白,欲將所有怒氣都*出來。
忽然,感覺到一道凌厲的視線掃來,驚得我心底一沉。連忙攀著文頌嫻的肩膀,從他的懷中探出頭來四下尋找。只是天色逐漸陰黑下來,看著四周歸家匆匆人們。彷彿方纔那陣陰冷的感覺只是我的一時幻覺。
「怎麼了?」察覺到我的異常,文頌嫻警惕的看了一下四周。
低下眼謀,我苦苦的思索,卻仍舊一無所獲,只好回眸看向關切的文頌嫻,皺起眉頭,憂慮道:「不知道,有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還是快點回去吧!我心底悶悶地,很不舒服!」
我十分相信我的第六感,在這亂世,我敏銳的第六感已經讓我逃過了很多的生死劫。寧可信其有,我可不想等大難臨頭的時候再後悔。一想起這種讓人郁卒的感覺,似乎從來到洛陽之後就已經開始有了,終於要動手了麼?狡兔盡、走狗烹,我的權勢還是引起了人的嫉恨。
看著我凝重的表情,文頌嫻終於也停止了玩笑,雙手收緊,腳下邁開步伐朝著我的府邸大步而去。
「公主——。」剛回到家門口,福叔搓著雙手,焦慮的正等在了門口。見到我回來,一剎那間,輕輕得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我身後的文頌嫻,雙眉一皺,張了一張嘴,似乎想對我說些什麼。
「我先進去。」文頌嫻面色一僵,對著福叔狠狠地瞪了一眼,邁步而去。
福叔是我剛接手這座宅邸的時候,鄺胤送給我的鄺王府的老管家。精明能幹,圓滑世故,只是我十分懷疑這老頭是鄺胤故意安插在我身邊的「雷達」,什麼事情我在這裡剛發生,鄺胤便會在第一時間得知。連帶的,我其餘的幾個「未婚夫」總是特別討厭這個長的乾癟的小老頭。
「發生了什麼事?」我微微一皺眉,能讓這個精明的小老頭焦慮成這樣的,定不是什麼好事。
「公主——,哎!大事不好了!方才宮裡傳消息出來,說是皇帝好像要對你下刀子了!方才小王爺才走,等了你半天,也沒見著你回來,只得囑咐我,等你一回來,便讓你不要回家,直接上他的鄺王府去。小的看著天色已完,還以為公主你遇上了什麼危險!倘若公主再不回來!小的便要派人出去找人了。」說完,還不滿的朝著府邸文頌嫻離開的方向狠狠地一瞪眼,來宣洩他方才受到的憋悶。敢情除了鄺胤,其餘所有的男人在他的眼裡,儘是不入目的紈褲弟子。
「哦?還有說了什麼麼?」能讓鄺胤特意再此等待的,我實在是想不出到底能有什麼事。
「沒,小王爺當時的神情很凝重,要有什麼大事,小王爺也不會告訴我這個下人啊!公主還是自個去問小王爺吧!小的已經備好了車馬了。」搖搖頭,福叔小心的斜睨了一眼俯內,小心的支我離開。
「恩——。」我點點頭。
馬車在新澆築的青石路上行駛著,轱轆聲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突兀而詭異。
「進來吧!外面挺冷的。難不成你真的要和福叔賭氣?」我捂嘴一聲嗤笑,看向馬車一側的車轅上。
「換了吧!葚兒!我就看那陰陽怪氣的老頭不舒服,難道就他鄺胤能給你配得起管家麼?趕明我定要挑上十個八個年輕力壯的,氣不死那老頭也要憋屈死他!」一襲黑影從車頂上翻越而下,帶著一絲寒夜的涼氣,灌進這溫暖的車廂內。
緊接著,又是一道白色的人影躍進,對上文頌嫻停滯在車廉門口的背影,傳出一聲悶哼。
「宋譽!!該死的,你就不能輕點麼!?要人老命啊!」揉著被撞疼的背脊,文頌嫻憤恨的瞪著來人,緊接著,苦著一副俊逸的面容苦哈哈的看著我,妄圖博得我的同情。
「抱歉。沒看見。」
微微垂下眼簾,宋譽毫無誠意的道歉,一手帶過手中的醫藥布包,彎腰蹲坐在我的邊上,清冽的眸光掠過我脖間的青紫,面色一沉,劃過一道狠厲的陰鬱。
「下手很重。」檢視著我的傷口,宋譽沉聲道。
「無妨。」我淡淡地搖頭若房莫真的想要殺死我,起碼有一百種簡潔而快速的手段,實在不會蠢到用這最慢最不見效的。
「就這麼抹點膏藥吧!針紮著難受。」看著宋譽鐵青著臉色解下一大包金針銀針,一副要動大手術的凝重,我心下不由一抖,靠著他的身子也不由往一邊挪挪。
「你中毒了。」輕輕搖著頭,宋譽埋怨的看向我,薄唇緊抿成了一條線,來表示他此時的不滿。伸手利落的從布包中抽出三支手指長、髮絲粗細的金針,陰鬱著面色看向我。
對上他那恨不能掐死我的眼神,我後背上冷汗刷刷地流淌下來,瑟縮的打了一個小抖,顫聲道:「是什麼毒?我好像沒有什麼感覺吶!你先別急,咱可以慢慢商量著來。」
「是『紅岫』!中了有三個月了,我之所以到現在才看出來,是因為你已時日無多了。否則中了這種毒的人,更本難以讓人察覺。」看著我逃離的越快,宋譽對著一旁發愣的文頌嫻一使眼色,硬生生將我牢牢的抓在手中,伸手長指一點,看著我呆若木雞的樣子,宋譽的面色依舊難看。
「怎麼樣?宋譽!還有得救麼?」背後,文頌嫻沉悶的開口道,言辭間,聲音因為焦慮而顯得沙啞。
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覆蓋下,讓人看不清宋譽此時的神色。
「我試試看。」似是在對自己訴說,又似對著文頌嫻不肯定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