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復四年(公元904)三月底,我接到晉州方面來信,發現一男子帶領著四男二女,進得城來。人數和年紀,與我發出的通報相似。當下,我只好整裝齊發,帶領著文武官員前去迎接。雖然我知道,這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皇族的威嚴在如今看來,早已不再,可畢竟還是無數人的精神領袖,在很多地方,他們依然有著自己的影響力。
不過,據信中描述這幾日,他們的生活舉動看來。如今的他們,可以說已經算是十分潦倒了。我倒十分好奇,想看看五六個皇家太子小姐的,在茶樓嗑瓜子聽書的愜意模樣。
隰州到晉州的路程,原本只消大半天就到了,結果儀仗、官攆什麼的,一套一套翻煩複雜、又沉重礙事。上午出發,到達晉州的時候,已經是子夜十分。
要接皇家的人,可不興深夜接的。傳說在民間,只有枉死的人的屍體,為了怕沾染晦氣,才會挑個四下無人的時候,趕在深夜,跟做賊一樣抬出去。
我雖沒有忌諱,可身後的幾個官員死拽活拉的不讓我進城,想跟他們辯解,卻被他們就差哭著指責我大不敬,我才只好悻悻作罷!將身上單薄的官府緊了緊,望著城門口咧咧作響的城旗。我呼出一口白氣,這山西上面都好,風景如畫,人文豪爽,可這冬天實在太長了,氣候又冷,要我穿著這薄薄的官服陪著這幫子傻蛋站在這裡吹北風,我簡直想哭。
猶記得曾經在周傑倫演唱會的時候,才有深夜排隊買票的經歷。想不到,穿越到了這中國古代,當了正廳級幹部,還要深夜排在城門口吹北風。城樓巡查的士兵今天特意「加班」,陪著我們這一幫子傻蛋守夜,到真讓我過意不去。
吸吸已經凍紅的鼻頭,我慢慢蹭到牆角。這裡三面都是高牆,到真吹不到風!得意的瞄了瞄其他一本正經的在風中兩腿顫顫的中老年,我瞇起眼,滿足的打起瞌睡來。
恍惚間,耳際有點發癢,伸手去撓,卻依舊如故。
「娘的,是什麼東西?」揉揉困的發澀的雙眼,側過頭,努力拍打耳孔,伸出小指掏著。摳出一點點的耳屎,放在手中細細觀察,再隨手一彈,正準備繼續睡。只聽得身邊一陣乾嘔,一個一身黑衣的蒙面人扶助城牆,不可思議的看向我,眼中帶著驚恐。
蒙面人一身黑色華緞,將欣長的身體襯托的健美而儒雅,融在這漆黑的夜裡,竟沒有人發現他的到來。
「你——,好髒。」伸出手指,指向我,修長滑膩的指尖顫抖不已。看向我的眼神,彷彿見到蛇蠍。
「你是誰?!!」我猛的跳起來,驚嚇道。這些年,被暗殺的多了,早就練出了對殺氣的敏感。卻沒有想到,被人這樣貼近,如果不是他自己出聲,我竟完全察覺不到他的蹤跡。
「你別管我是誰!我決定了,我才不要你這種骯髒的女人做我的嫂嫂!噁心死了。」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比我還要激動,我還沒有跳腳,他到先義憤填膺起來。
「哈——?」我歪頭傻掉。嫂嫂?
「你——是安八魯的弟弟麼?」尷尬的抓抓頭,我伸出手去向他表示友好。
「你——,你想做什麼?不要用你剛剛抓了你油膩膩的頭髮的髒手碰我!髒死了。」蒙面人連忙跳開,道:「還有,安八魯是誰?難道你除了我大哥之外還有男人?怎麼可能?你水性楊花,我大哥怎麼可能要你!」
原來不是安八魯的弟弟!我呼出一口氣,畢竟,一想到起那娃娃臉,就會手足無措。
「對不起!你找錯人了!我除了我的丈夫之外,並沒有任何情人。我看你並不像是來殺我的,所以不管你是誰,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請你離我遠點。我要睡覺了,打擾人家睡覺,是很不禮貌的。」歎了一口氣,我裹緊身上的官袍,準備繼續補眠。
「你——是不是梅葚?」蒙面人疑惑道。
「不錯。」
「那就對了,我找的就是你!能做官的女人,並且叫梅葚的,也只有你一個了吧!?你怎麼長的那麼小?你幾歲了?」
「十四。」
「十四?!!怎麼可能?你嫁人了?誰啊?是蕭白麼?」見我意興闌珊,他就像是個好奇寶寶一樣問開了。
「蕭白?你怎麼認識他!」我一愣。
「呃——,你先別管這個,就告訴我方才問你的話。」蒙面人略一遲疑,耍賴道。
「我和他沒有上面關係,認識而已。」才說話,就發現已經有士兵注意到這邊多出一個人,正準備聚眾衝過來。
我舉手表示我這裡沒有其他事情,示意他們不要過來。他們略微狐疑了一下夢見我真的神色坦然,才散了開來。只是人群中卻多出一個人——蕭白。
他猶疑得到看了看我,轉頭看向蒙面人,深情微微一愣,隨即陰騭起來,漸漸向這邊走近。來到我面前,將我和蒙面人隔開,冷聲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蒙面人看著蕭白,翻了翻眼皮。郁卒道:「切——這樣都被你認出來!真不好玩!」修長的手指隨即扯下面巾,露出一張年約十**歲的絕世傾城的俊臉。濃眉斜飛入鬢,一對含水桃花眼似笑非笑,*的鼻樑下面是一張就連不笑時都彎起的朱唇。見到蕭白陰騭的面孔,小嘴嘟起來,神情委屈極了。
「大哥——,爹要你回去。」
「跟他說,我已經死在外面了。」我從來沒有見到過蕭白這樣的神情,冰冷地彷彿像是另外一個人。
「你——,你不回去,我也不回。我就一隻跟在你身邊!哼!」原本,我一直以為男人撒嬌很噁心,卻沒有想到,這名男子撒起嬌來,卻格外可愛。
見蕭白無動於衷,男子便轉向我,揚嘴一笑,道:「梅葚,我就跟著你可好?」
「不好。」我臉黑下來,鬱悶這怎麼什麼事情都非要扯上我。將來回到隰州,被司天辰見到我身邊又多出一個絕色少年。光那銳利的眼神,就足以撕裂我的神經。
「為什麼?」男子顯然沒有想到我會回答的那麼乾脆,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麻煩。」
「撲哧——」一邊的蕭白卻忍不住笑了出來。拍拍我的頭頂,悶笑道:「對。麻煩!」
「大——大哥!你笑了?你居然會笑欸——!」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般,少年不可思議的指向蕭白。
蕭白一聽少年的驚呼,隨即將臉沉下來,快的像是川劇的絕活——變臉。
眼見著這對活寶兄弟在我面前演著雙簧,我這覺也睡不下去了。扯扯發皺的官服,看著天際,已經隱隱發白。簡單的梳理一下散落的髮束,整整官帽,便往隊伍走去。
「去哪?」見我走過,蕭白拉住了我的手肘。
「準備進城接人,你自個帶你的活寶弟弟進城去吃早餐吧!在這山西地界,可沒有那麼多人敢來行刺我。」扳開他的手指,我撇撇嘴。
見到我遠離的身影,少年看看我,又看看蕭白,眼中閃過一抹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