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太守府,恍惚間看到所有人的神色都有點不對勁。不僅僅是景建,就連掃地的劉伯也一樣,好像都有話和我說一樣,可是到最後,都避了開來。
帶著疑問,我狐疑的來到客廳之中。
悶熱的廳堂之中,杵立著一個高大的背影。如墨的長髮披肩,頭帶儒士方巾。負手而立,正在觀看這正堂之中松下猛虎圖。彷彿朝堂之內的悶熱之氣,一點都沒有影響到他賞畫的心情似的。
聽到我進來的聲音,男子才緩緩轉過身來。
「二哥?」我一腳踏進,另一隻腳還沒有來得及跟進,就愣在當口。眼前的男子雖然在嘴角上多出了三縷美髯,裝的跟中年人似的。可是我還是一眼識破了他——梅葚的二哥梅武元!
梅武元示意的看了看我周圍的幾個護衛,我瞇眼狐疑的看他在那裡裝神弄鬼,點頭讓幾人暫時離開。
「你怎麼來了?」隨便找一張凳子坐下,冷冷道。
「我是想來請你回去輔助陛下。」低歎一聲,梅武元坐在我旁邊的一張凳子上。
「嗯?」我一愣,這是才想起來他應該是代表皇帝到這裡來的。他什麼時候又和皇帝扯上關係了?朱溫呢?又被叛了朱溫麼?他怎麼突然「不識時務」起來?要知道朱溫現在可是比那個傀儡皇帝權利大多了。
「小妹。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可是二哥我是有苦衷的,小妹,你聽二哥解釋好不好?」
梅武元撫上我的雙肩,深情微微苦澀,道:「可是當時朱溫已經盯上我們梅家了,我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小妹,實不相瞞。早在十三年之前,我就已經認識了當今聖上,雖然當時我並不知道聖上的真實身份。可是後來,相處久了,我倆也知道了雙方的身份。但是,小妹,你知道嗎?聖上並不因為我是一介商人之子,竟然和我結拜為異性兄弟。也就在那個時候,先帝僖宗李儇殯天了,李曄只好接位。
小妹,昭宗李曄是一個聰明而又有才能的人,他瞭解阻礙恢復唐朝力量和權威的形勢,發誓自己要復興王朝。但是你也知道,我朝現在權臣當道、狐兔縱橫。為兄決定散盡家財,也要幫助陛下他復興大業。」
我冷冷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到底說的是真是假。可是,回想起來,朱溫併吞了梅家之後,好像也沒有變得多有錢似的。就連想要娶我的那天,那嫁妝也是寒酸的要命……,莫非這梅武元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將梅家的大部分財產已經拱手送給了皇帝,只是留下了一小部分給朱溫?
看著梅武元的深情,我終於無奈的一笑。對於中國古代的文人來說,果然皇帝比自己的家人還要重要,卻不知,自己的投資猶如飛蛾撲火,撩不起丁點火星。
「這是你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你是我妹妹。不是麼?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現在朝廷之中烏煙瘴氣,群龍無首。陛下英明神武,正是需要人輔佐的時候,陛下先前一直聽說了你的事情。想要見見你……。」
我舉手阻止了他的話,淡淡道:「抱歉,我已經和你沒有什麼話好說了。不管你說什麼,我沒有興趣。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不想摻進那骯髒的政治深淵中去。」
「妹妹!!!你……」
「大門在那裡。」
「哼!!!」
看著「古天樂」甩袖而去。我忍不住吟歎一聲,這古代的文人啊!!!難道真的要為僅僅一家人而不惜前赴後繼去犧牲麼?
「大人!剛才我看見皇使憤憤離去……」牛徽和景建走進來,一臉擔心。
「不用去管他。」
牛徽擔心道:「大人,朝中來人。是不是要大人去……去長安?那大人會捨棄這裡的一切麼?」
「你在擔心什麼?」我坐正,看著他們清一色猶豫的深情。微微一笑:「我不會離開的啦!現在的皇帝在朱溫的掌控之下,即使回去,我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還不如在這裡。起碼我還可以福澤一方鄉里。」
「那大人這不是違抗聖旨了,這……」景建的臉上越加擔憂。
「罷了。我去也不好,不去又不好。你們叫我怎麼辦?」我一攤雙手,無奈道。
景建看著我,突然大「哦!!」一聲,想起了什麼事情。
「幹麼?嚇我一跳!」我拍著胸口。
「方纔司琮司大人派人來過,說是酒宴已經備妥,要大人賞臉駕臨。」
司琮?哦呃∼雙眼一翻,我渾身無力。完全忘了這一位了!
「安文毅呢?還沒有回來麼?」外面天色已晚,有點擔心。再說了,我想帶上安八魯過去,說不定可以幫我擋掉很多麻煩。
「還沒有!」
算了。站起身來,我擺擺手腳,伸伸已經有點發酸的脖子。疲憊的往司琮家趕去。
司琮家位於隰州城內的東南角上,佔地十分廣闊。亭台樓閣、應有盡有。牛循就曾經向我參奏過說司琮老兒窮侈極奢,金錢來源極度可疑。兩人在我面前爭的面紅耳赤,差點就拳腳相加。後來才知道,司琮是春秋時期衛靈公之子公子郢的後代,郢的子孫當了衛國的司寇,因此就以官為姓氏……,司琮先輩就一直以司姓隱姓埋名到現在。司家的老祖先自春秋時期一直延續到現在,其中之財富當然可想而知。
記得曾經問過司琮,為已經這麼有錢了,還這麼熱心的想要和我一起合作發財,卻聽得司琮老兒頗為先知的話——難道還有人會嫌錢多扎手麼?
我剛走到司琮家宅邸附近,就見司家的老管家福叔等候在門口。深情焦慮,不斷的東張西望,一見到我,像是走散的兒子見到了親娘,急迎上來。
「大人——,你可來了。老奴都在這裡等你好些時辰了!老爺已經催了好幾次,就怕你不來。」打了個揖,福叔眉開眼笑道。
「不來怎的?這司老頭還能生吞了你不成?有委屈儘管向大人我稟來,大人為你做主!」我調笑著。
「哎!?大人!你怎麼調侃起老奴來了?」福叔睜著老眼,無辜道。
司琮老兒沒有說謊,說是在等我,還真是全家一起上。當我踏進司宅的大廳,就見得司琮三個兒子:司瀚文、司瀚岳、司瀚忠坐在右側司琮的右手邊,相對於另外一邊的,想必是他們的姬妾,映紅柳綠、香氣襲人。願本著這女人是無法上的檯面,和男子同桌吃飯的,想必是今天司琮為了照顧我這個太守爺另類的身份,才破格壞了規矩。
我細細尋找,並沒有見到司天辰的蹤跡,也不知道他上哪裡去了。
「老夫見過大人!」
「司瀚文(岳、忠)見過大人!」
「命婦司鄒氏、司周氏、司陳氏見過大人!」
「臣妾……見過大人」
「……」輪番介紹下來,一個都沒有記住。倒是見得其中的司鄒氏和司天辰有著三分相像,是個貌美嬌俏的急性子美婦。
我點頭示意,司琮想要將我讓至上坐,我推辭開來:「既然我是穿著便裝來,那就說明我現在已經不是大人,我只是一位晚到的客人而已。司老還請上坐。」我知道,司琮也只是意思意思的推辭一下,其實在他心裡,也並沒有準備要來尊重我。
果然,司琮也老實不客氣,推將兩下,還是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
「大人——」
「叫我梅葚就好。」我淡淡打斷司琮的話。
「那好!梅小姐,今天聽說皇宮裡來人了,不知——」司琮深情閃爍的看向我。似在質問,又似在考驗我。
「怎麼?司大人你有興趣上長安城,這倒是無妨。我可以幫你寫封舉薦信。」我打了一個太極,將話題轉到他身上,心中一凜,瞇起雙眼,想要試試他的真實意圖。
「哪裡?下官人輕才薄,還是登不得那廟堂之高,舉不得那社稷之重啊!下官只是想詢問一下,大人的意圖——」
我恍然,原來是怕我離開之後,他的生意會做不下去。我心中鬆了一口氣,幸好——」。
如果他方才開口是詢問我對皇帝和對朱全忠又或是對另外其他人的看法的話,那就說明他是其中某一方放在我身邊監視著我的傀儡。那就對不起了,我梅葚已經被利用那麼多次,早已厭惡頭頂這些自以為是的舉措,我到不介意捏死這些礙眼的蒼蠅。
司琮不知道就在剛才的一剎那間,已經在鬼門關前溜了一圈。
「大人——」見我不說話,司琮心中一急,再次詢問出聲。
我淡淡一笑道:「司大人請放心!我暫時還沒有興趣回長安。再說了,即使我真的要去,我也放不下我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司美鋼鐵廠』啊!」這名字是我起的,原本司琮是想將我的名字中的梅擺在他的司前面,可是我拒絕了。而是選了一個「美」字,作為我「梅」字的通假。
畢竟,這鋼鐵廠的大股東是司琮,我只不過是出謀劃策而已。動個嘴皮子,再將我的名字擺上去,我自己都會良心不安。這二來,一旦我以後發生了什麼事,至少這鋼鐵廠不會因為我而受到牽連,我也好為自己留下一條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