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地下兩人各自躺著,都睡不著。
天氣燥熱,哪怕光著膀子也沒啥用,身下鋪著一層棉布床單,再加上心中不靜,愣是悶出了一身臭汗,最後出去找店家要了一張竹蓆,微生子期終於覺得好過了些。
楊聽落無法成眠,卻不是因為這些外在因素。
明日便是爺爺七十歲生辰,他老人家身在何處?可還安好?另外,楊家莊內那幫冒牌貨,邀請了眾多武林成名人士,不知有何陰謀啊?至於她,若不是有十四爺拚死相護,連自身都難保,更別提做些什麼了……
聽著那逐漸平穩的呼吸,楊聽落以為他睡著了,翻身的動作盡量放輕,誰知,黑暗中忽然響起他那低醇的聲音:「小落落有心事,不妨與我說說。」
得爺會人。也對,他們倆目前正被人追殺,十四爺又怎會真正睡得著?楊聽落心事重重,不知如何開口,故而一直沉默。
她的心思,微生子期如何能不明白,於是索性替她說道:「你想回楊家莊看看,又怕連累我是不是?」
楊聽落捏緊了拳頭,努力抑制,不讓人聽出她的異常來,「楊家莊是我家,我沒辦法眼睜睜看著那幫人在我家裡為所欲為,最重要的是,爹娘和爺爺還在他們手裡……」
微生子期耳清目明,哪會聽不出她的哽咽,家中忽逢大難,即便是大男人也會十分痛苦,更何況她只是一個小女孩?真想把她抱在懷裡溫柔安慰,但這樣跳上床的話,又怕會嚇到她,微生子期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順著她的意思道:「天亮之後我陪你潛回楊家莊,別想太多,你現在最需要休息,否則就算遇到什麼事,你也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十四爺已因我受傷,怎能繼續陪我冒險?」
那夥人沒有抓到她,必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猜到她的心思,已經在楊家莊布下天羅地網,十四爺與此事無關,她不能再而三的連累他。
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真的要再回去嗎?
明知有危險,楊聽落卻不願就此逃走,她怕那伙冒牌貨陰謀得逞,更怕錯過了找到父母親人的機會。
微生子期道:「沒有能與不能,只有願不願意。」
「十四爺……」
「傻丫頭,這樣就感動了?」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有個男人神一般的守護在身邊,怎麼可能不感動?心事雖重,終不敵倦意,楊聽落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天公作美,半夜雷雨。
攜著撕裂蒼穹之勢,一道閃電自天際劈下!楊聽落黛眉緊鎖,渾身冷汗,忽從夢中驚醒,剛喘了口氣,便發現不對勁,她,正被人抱在懷裡!
如此濃烈的男性氣息,除了微生子期之外還會有誰?
不待她開口說什麼,微生子期的兩臂便收緊了些,腦袋往她懷裡躲,「落落,打雷了,我害怕!」
腔調頗含幾分孩子氣,楊聽落有一瞬的恍惚,若不是因為如今他整個氣場改變,她或許會以為昨日一切只是一場夢,十四爺仍然是那個丟失記憶的大男孩。
堂堂戰神瑞王爺會害怕打雷?楊聽落自然不信,可又不知該怎樣戳破他的謊言,身子被他緊緊抱住,想躲都躲不了。
「十四爺,別鬧了。」
微生子期帶著點鼻音,可憐兮兮道:「落落,我真害怕,以前打雷的時候,都有十五弟和君兒陪我的,不信你問他們。」腦袋擱在兩團柔軟之間,那叫一個舒服,那叫一個享受!
楊聽落:「……」此時此地,她上哪問去啊?
男女授受不親,十四爺這般與她親熱,是真心想要娶她為妻嗎?
天亮後,新的一輪追殺開始,有微生子期在,兩人雖不至陷入絕境,可在六月二十爺爺壽辰之日,楊聽落終究沒有機會回到楊家莊看看。
紹劍山莊,清音閣。
望著面前的香菇雞肉粥,君非妾胃口大開,拿起勺子準備大快朵頤,誰知左臂一直顫抖,無法控制。
微生子玨心情舒暢,神清氣爽,看到她顫抖的胳膊時,眼角流蕩的笑意格外曖昧。
君非妾氣呼呼丟了調羹,作勢要掀桌,微生子玨這才止住笑,十分狗腿的湊過去餵食。
「無恥混蛋!」
微生子玨道:「君兒,那叫閨房之樂。」
君非妾怒道:「樂的人只有你吧?我不是自願的,走開,我不吃了!」
「君兒可想知道,昨天夜裡十四哥對聽落都做了些什麼嗎?」生他氣可以,但不吃飯怎麼行?微生子玨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於是又把兄弟拿來出賣了。
「聽落不會被十四爺吃了吧?」君非妾果然上鉤,暫時忘了昨日裡某綠眼狼的惡劣行徑。
微生子玨道:「差不多,反正十四哥都順利爬到聽落床上去了。」
君非妾鄙夷道:「十四爺趁人之危,忒不要臉了!」先前從旁人口中聽說了微生十四過往戰績,還小小崇拜了一會兒,這下存在於她心裡傳說中戰神的形象,轟然崩塌。
趁機餵她吃了點東西,微生子玨連連點頭,「嗯,十四哥著實不要臉,相較起來,君兒比聽落要幸運得多。」
大混蛋,又誇自己!君非妾翻了個白眼,想到楊家莊之事,不由皺眉道:「聽落此刻身心俱疲,該帶回來好生休養才是,十四爺為了一己之私,帶著人家在刀尖兒上行走,未免過分了些。」
微生子玨道:「楊軒剛夫婦慘死,壽宴上的事情還未解決,楊老先生又下落不明,聽落若隨咱們待在紹劍山莊,恐怕胡思亂想會多過安心休養。」
君非妾聽後,若有所思,歎息道:「那就讓綠眉毛們繼續努力吧,楊家莊慘遭滅門,只有快點找回楊老先生,才能給聽落一點安慰。」
微生子玨點頭道:「嗯。」
「省得聽落精神崩潰,這幾天就先讓十四爺帶著她在外面轉轉。」君非妾磨了磨牙,在身邊之人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便宜那混蛋了!」
微生子玨**的叫了一聲,委屈道:「十四哥做壞事,為何受懲罰的是我?」
君非妾:「你哥不在,你挨一下怎麼了?再說了,你又能好得到哪去?」
好朋友家中遭難,她卻什麼忙都幫不上,這種感覺真衰啊!
微生子玨:「……」
或許是為了衝散路州城中的鮮血,雨連下了兩天,一點要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六月二十日,楊家莊內陰謀被粉碎,那幫假貨均死在綠眉毛劍下,眾武林人士安全離去。
二十三日,烏邪來到清音閣,給了君非妾一隻匣子,那裡面有她需要的毒藥,並且告訴她,等雨一停,他便要返回盛京。
和尚回盛京最好,有他照顧姬語橋,她和微生十五都能安心些。
幾番欲言又止,君非妾垂下頭,沉默良久,最後在烏邪起身,準備出門的時候,方開口道:「和尚,若見到姬語橋,告訴他我很好,讓他不必擔心。」
烏邪點點頭,抬腳踏出門檻時,又聽君非妾喊了一聲,以為她還有所補充,於是轉身回頭。
君非妾一臉痞勁,張開左臂,矯情道:「和尚,我好捨不得你啊,來擁抱一個!」
烏邪瞪了她一眼,逕自離去。
兩個小丫鬟站在外間偷笑,月牙趴在門口嘻嘻道:「烏邪大師好好玩哦。」
君非妾仰面大笑道:「你們也發現了啊,哈哈哈,和尚最悶騷了,我就喜歡逗他玩。」titf。
月初憨憨道:「大師是得道高僧,也就只有王妃娘娘您敢逗他玩兒。」
娘娘?!聽到這稱呼,君非妾頭皮炸了一下,「不許喊王妃,要不你跟月牙一樣,喊夫人也成。」
月初不解道:「王爺是王爺,王妃怎麼是夫人呢,好彆扭。」
「我讓你咋稱呼你就咋稱呼,別究其原因。」
「那好吧……」
臨床聽雨,看著兩個小丫鬟在屋裡吃零嘴聊八卦,日子過得分外清閒自在。
清淺撐了油紙傘,穿越重重雨簾而來,朦朦朧朧之中,彷彿天外仙客。
「美人啊!」君非妾趴在窗台上瞧著,兩眼發光,口水橫流。
兩個小丫鬟見狀,皆皆湊了過去,月牙笑道:「是淺公子誒!」
君非妾詭笑道:「有沒有撲倒他的衝動?」
倆小丫鬟呆了呆:「撲倒?」
君非妾解釋道:「就是勾搭他。」
月初搖搖頭道:「為何要勾搭?淺公子那麼俊,看看就夠了。」
月牙連嗯了好幾聲。
君非妾是恨鐵不成鋼,咆哮道:「美人在面前都不勾搭揩油,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清淺拎著衣擺,正要抬腳進門,聽到這話不由一頓。
見他定在那兒,月牙便問:「淺公子你為何不進來?」
清淺答道:「我在想君小爺今日叫我過來的目的。」
君非妾瞇了眼,「放心吧,兔子不吃窩邊草,我不會把你怎樣的。」
清淺仍不肯進屋,「我從沒把君小爺當兔子看待。」即便是兔子,那也是一隻愛吃肉,會咬人的兔子。
「月初月牙,去給我把那廝拖進來蹂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