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溪邊止了血,二人略作休息後,微生子期便抱著楊聽落,尋小道離開野狼谷。
兩人之間雖已很熟悉,但畢竟男女有別,摟摟抱抱的算怎麼回事?楊聽落很不習慣,嬌軀僵硬,窩在他懷裡一動也不敢動。
此刻的微生十四,哪怕不說話,靜坐不動,也會自內而外的,散發出不容忽視的氣息,令人倍覺壓抑,所以,楊聽落與他說話,需得鼓起勇氣。
「十四爺,我可以自己走的,放我下來吧?」
「你傷得不輕,有我在,無需硬撐。」微生子期望著前方,聲音很輕,卻飽含力量。
楊聽落堅持道:「我沒事的。」
君非妾那傢伙斷了幾處骨頭,都能單腳跳下床自己倒茶喝,楊聽落覺得她的情況,比君非妾好多了,雖然很疲憊,可走路什麼的,絕對不成問題。
微生子期停下腳步,星目半瞇,低頭盯著她道:「你很反感?」
「沒、沒有。」被強烈的男性氣息籠罩,楊聽落本就呼吸不暢,此刻,再也無法承受他灼灼目色,忙垂下眸子搖搖頭。
「沒有就好。」嘴角不著痕跡的彎了彎,美人在抱,微生子期心情舒暢,大步流星踏出幽谷,尋找休息之所。
跟在後頭的兩隻面皮抽了抽,其中一名綠眉毛道:「我怎麼覺著,十四爺是在恐嚇人家小姑娘?」
「同感啊。」另一位綠眉男子搖搖頭,歎息道:「十五爺在君二小姐面前,至少披了一層羊皮。」
「你能換一個作比較的對象嗎?」就算披著羊皮,那也不是個好東西啊!
「……」
優雅尊貴如神祇的魔王,無論身處何地都將萬眾矚目,而今再加上微生子期渾身浴血,懷裡又抱了一個貌若天仙的黑衣姑娘,如此招搖的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自然也就在瞬間造成轟動,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楊聽落表面再如何淡漠,終究不過是個十八年華的小姑娘,窩在男人懷中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瞧著,她羞憤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偏他雙臂如鋼鐵,緊緊抱著她,怎麼都不肯鬆手。無奈之下,只得將臉深埋於他的胸前。
相較起來,失憶的微生子期更招人喜愛,至少聽話,對她言聽計從,不像現在這樣,完全摸不清他的心思也就罷了,還被他控制得死死地,連絲毫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有人是天生的王者,具備掌控一切的力量,他的一言一行,每一個決定,都無人可以置喙。
於是就這樣,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微生十四抱著楊家姑娘,大搖大擺進了運來客棧。
「十四爺,咱們這樣,只怕不妥。」楊聽落不是傻子,深知躲避追殺應該低調,而他反其道行之,恐會在第一時間招致禍患。
可是,恢復記憶的瑞王爺,應該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不應該犯這種低級錯誤才對?難道他有什麼巧妙計策,是她無法看懂的?
「小丫頭,你相信我嗎?」微生子期不作任何解釋,只是直直把她望著,一雙瞳眸黑曜石般閃亮,彷彿能夠看透人心。
「啊?」
微生子期重複了一遍,「信我嗎?」
楊聽落點點頭,「嗯。」
「有我在,你只需安心休息,什麼都不用想,嗯?」
他的話裡,有股奇異力量,楊聽落鬼使神差的說了聲,「呃、好。」
微生子期滿意一笑,起身道:「乖乖躺一會兒,我去弄點藥來。」
直到房門關上,腳步聲漸遠,楊聽落方輕撫胸口,長長吐出一口氣。微生子期氣場雖強大,可她們是好朋友,不應該心生畏懼才是,但不知為何,楊聽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十四爺看她的眼神,彷彿是將她當成了入腹點心。
所以,楊聽落惶恐。
客棧後園偏僻處,微生子期頓住身形,對著虛空道:「跟了那麼久,該出來啦。」
兩隻黑袍綠眉的男子從暗影中閃了出來,行禮道:「見過十四爺。」
微生子期打量了二人片刻,上前兩步,拍了拍他們的肩膀,笑道:「長纓,長海,許久不見了。」
居然張口便能道出他們的名字,這不由令兩人又驚又喜,長纓感動道:「沒想到十四爺還能記起我們。」
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發出強勁的悶響聲,微生子期笑道:「那麼些年一起上刀山渡血海的弟兄,至死不忘。」
長海興奮感慨道:「咱們的十四爺終於回來了!」
「你們功夫精進了許多,這些年,沒少被我十五弟虐待吧?」微生子期笑容爽朗,舉手投足間,豪邁大氣。
「能跟著十四爺和十五爺,是我等前世修來的福分。」
「別跟我來這套虛的,十五弟給我準備的東西呢?」微生子期沖二人伸出手去,好像早就料到,微生子玨會為他準備好,他所需要的一切。
長纓和長海分別交給他一個包袱,「兩套衣物,乾淨的棉布帶,還有內服外用的各種療傷聖藥。」
微生子期拿著包袱,搖頭道:「嘖嘖,十五弟這人啊,從小就一肚子壞水兒,他什麼意思嘛,要我趁人之危,留在外頭,與小落落單獨相處?」
長纓和長海額頭上,齊刷刷掉下一排黑線,十四爺,這本就是你自己的想法好不好?竟然死活賴到十五爺頭上?作為你兄弟的十五爺,不過是太瞭解你的心思而已。
兩人還在腹誹,便聽微生子期無奈歎息的聲音,「好吧,那我就不辜負十五弟的一番心意了,過些天再回紹劍山莊。」
長海:「……」
長纓:「……」
「小落落需要休息,在明早天亮之前,若有討厭的蒼蠅靠近,你們只管轟走。」
「是。」作我啊們。
望著某人背影,長纓十分憂傷的道:「作為頂級殺手,咱們為何淪落到幫他作誘拐少女的勾當?」
長海醞釀了一下,安慰他,也自我安慰的道:「天將降大任於你,必先苦你心志,勞你筋骨,餓你體膚。」
客房裡。
望著擱在面前的衣裳和藥物,楊聽落黛眉微蹙,疑惑道:「十四爺在哪裡弄來的?」
衣衫暫且不提,但這些藥,絕非凡品,短短時間內,他如何尋得?
「附近有一個藥堂,我竄到人傢俬庫裡偷的。」微生子期撒起慌來臉都不紅一下,極為順溜。
楊聽落:「……」
微生子期補充道:「小落落放心用便是,等咱們回了紹劍山莊,再把銀子還給人家。」
敲門聲響起,外頭傳來店小二的聲音,「客官,您要的水。」
微生子期打開門,接過兩桶水,沒讓店小二進屋,道了一句謝之後,自己拎到用屏風圍起來的小浴室裡。
「現在咱們有了藥物,得重新處理傷口,髒衣服也要換,落落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楊聽落果斷拒絕,拿著衣衫走到屏風旁邊,卻磨磨蹭蹭好半天,一直盯著微生子期,就是不肯進去。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要怎麼換衣裳啊?就算隔了屏風,那也不頂用啊。
微生子期坐在桌邊喝茶,抬起頭,仿若不經意看到她還站在那兒,故作不解的道:「落落這是怎麼啦?要我幫你,卻又不好意思?」
好好的話由他口中說出來,愣是添了幾分**味道,瞬間,雙頰滾燙似火燒,若不是與君非妾那種變態相處過一段時間,心理已經變得足夠強大,此刻楊聽落恐怕要哭了。
咬咬牙:「十四爺,你能出去嗎?」
「把你一個人留在屋裡,我不放心。」微生子期望著她,眼神裡是深濃的關切之意。
楊聽落:「……」
十四爺,你難道不知道嗎?你才是最難令人放心的那個啊!
「你們這種小女孩,就喜歡想東想西的,甭耽擱時間了,我幫你吧。」微生子期放下茶杯,優雅起身,做了一個挽袖的動作。
「不用!」楊聽落大驚失色,小臉蒼白,嗖地一下閃入屏風裡。
微生子期無聲的笑了笑,坐回桌邊。
楊聽落心緒雜亂,在裡頭待了許久都沒有開始換衣,偷偷從縫隙裡瞅了一眼,見微生子期背對著這邊,才稍稍舒了一口氣。tfry。
真是奇怪呢,她究竟在怕些什麼啊?
十四爺又不是壞人,對她也別無惡意,按理說她應該信任他才對,可是,為何偏偏莫名的覺得好可怕呢?
身上外傷多處,深淺不一,形狀猙獰,楊聽落咬緊牙關,忍著鑽心的疼痛,自己敷藥包紮,沒多久,便香汗如雨。
正當她暗自苦惱,後腰上的傷不好打理時,面前忽然出現了一片染血的衣角,抬頭,望見那張刀刻斧鑿般的俊臉,楊聽落啊地嚇了一跳,驚惶如小鹿連連後退,雙臂護在胸前,「十四爺?!你!」
微生子期長臂一攬,將她箍在懷中,看著她慘如紙色的臉,疼惜的歎了一聲,「小丫頭,別逞強了,我來吧。」
楊聽落手足無措,語無倫次,「不不不,真的不用了!」
「你怕什麼?」
整個上身,只剩一隻小小抹胸,並被他摟在懷中,作為一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她能不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