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路州城內的血腥氣息很是濃重,為免招致無妄之災,許多人家閉戶不出。
當然了,也有人對外頭的情況一無所知,譬如窩在紹劍山莊裡養傷的那姑娘。
午睡起來,洗了臉,君非妾十分惆悵,無精打采趴在榻上。
察覺到她的愁悶,微生子玨到塌邊坐下,抬起纏著棉布條的手,撫了撫她的臉,問道:「怎麼了?」
君非妾有氣無力道:「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我覺得自己特像一頭豬。」
微生子玨笑了起來,低頭在她粉嫩臉頰落下一吻,「你吃我吃,你睡我陪,如此,我也是豬嘍?這樣不好麼?」
君非妾哀嚎,「可我是一頭殘疾豬啊!」
微生子玨伸出兩爪,「我也是一頭殘疾豬。」
君非妾失笑,在他臂上捶了一拳,「你是要跟我比慘嗎?」
「要不為夫奏個小曲,給娘子解解悶?」
「行啊,奏得好有賞!」
微生子玨眼睛一亮,「賞什麼?」
君非妾道:「掌聲啊。」
微生子玨盯著她的獨臂,懷疑道:「掌聲?」
君非妾單掌在榻上拍了拍,揚眉道:「如何?」
這也算掌聲?微生子玨摸了摸鼻子,「呃?」
瞧著他纏了白布條的手,君非妾一下黑了臉,「都這樣了,你不會還想彈琴吧?」
微生子玨輕笑道:「我吹簫。」
「吹簫也需要用手的。」
「我的手可以用。」
君非妾抓住他的手腕,警告道:「這雙手是我的,你要好生保護,否則後果自負!」
路州一行,他們夫妻倆居然混得這麼慘,嘖嘖。
這時,外面傳來清染的聲音,「主子。」
微生子玨便交代道:「我得去一趟楊家莊,你乖乖在屋裡待著,等我回來。」
君非妾驚訝道:「都什麼時辰了啊,為何要現在去楊家莊?」
隨即,心裡咯登一下,猜想莫不是楊聽落出事了吧?
微生子玨解釋道:「後日楊老先生大壽,人多,我不想在那種場合浪費時間,索性提前去賀壽。」
聽他這麼一說,君非妾稍稍放下心來,只是仍覺有些不對勁,「那也用不著這個時間吧?再過不久天就要黑了。」
微生子玨道:「如此我才能早些回來呀。」
「是不放心我麼?」
「還未出門,就已經開始想你了。」
君非妾含笑推了他一把,「別肉麻啦,要去就快些去。」t5wg。
微生子玨離開之後,君非妾望著空蕩的屋子,總覺得心裡少了點什麼。
失神半晌,不由輕聲笑了笑,搖搖頭,將守在外間的丫鬟喚了進來。
因為微生子玨雙手不便,自己也需要人照顧,於是,特意讓老管家買了兩個小丫鬟回來,專門侍候君非妾。
「夫人。」月牙進屋行禮,胖乎乎的小臉上,永遠掛著甜甜的笑容。
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娃娃,比城池和璃血的年紀還要小,要這麼個孩子服侍,君非妾心裡十分彆扭。
唉,這年頭,都喜歡用童工啊……
君非妾吩咐道:「去採點花兒進來。」
月牙問:「夫人喜歡什麼花?」
君非妾很好說話的道:「自己看著辦吧。」
小女孩都喜歡美麗的事物,月牙得了吩咐,歡喜的跑出去了。
沒過多久,捧著一大束茉莉回來,「夫人,您看這些成嗎?」
「嗯。」君非妾只覺眼前一亮,點點頭,微笑伸出手。
月牙上前,站在塌邊,攤開懷裡的茉莉。
君非妾挑了兩枝,放在鼻下嗅了嗅,香氣清新淡雅,頓覺心曠神怡。
見她喜歡,月牙像得了獎似的,開心得笑瞇了眼,轉身去尋了個瓶子,灌了水,再將茉莉插進去,詢問道:「夫人,您看放哪比較好?」氣非多人。
「就放桌上,我這兒沒什麼事了,你和月初去玩吧,不用守在屋裡。」
「謝夫人。」
把茉莉花放在身邊,君非妾坐直了身子,閉上眼睛,清心打坐。她沒什麼愛好,對琴棋書畫亦不感興趣,在她看來,閱讀什麼的,都不如打坐有意義。
一進來就瞧見她如泥塑般坐那,不知是不想打攪她還是別的什麼,反正微生子期沒有打招呼,直接將懷裡的小白豬放在榻上,然後脫掉鞋子,自己也爬了上去。
君非妾彷彿毫無察覺,仍然一動不動。
微生子期坐了好一會兒,有點沉不住氣,慢慢蹭過去,對著她的長睫吹氣。
君非妾眼未睜開,手忽然動了,準確無誤的捏住他的鼻子,用力一扯。
微生子期驚呼一聲,甕聲甕氣道:「啊!君兒,疼……」
君非妾鬆手,斜眼道:「十四爺意欲何為啊?」
微生子期捂著鼻子揉揉,「我來看看你嘛。」
「沒有出去玩嗎?」
「剛回來。」微生子期垂頭喪氣,嘀咕道:「君兒和十五弟要養傷,落落回自己的家了,清雪他們幾個,最近都好忙哦,就連小白豬都變傻了,沒人陪我。」
「清雪他們幾個有啥可忙的,泡妞?」
「做壞事去了。」微生子期腦袋垂得低低的,神色黯淡。
瞥見趴在一旁的小白豬,君非妾將其拖到面前,彎腰挑逗道:「小八戒,笑一個。」
小白豬一臉茫然,在她身上嗅了嗅,沒發現可吃的東西,便低頭趴著,動都懶得動。
沒有了人的靈魂之後,果真變呆了麼?君非妾不死心,抓住它的蹄子,高高提起,「快點,笑一個,風騷一下也行。」
小白豬不睬她,短腿兒亂蹬。
微生子期看不下去了,勸道:「沒用的君兒,我試過了,小八戒真的變傻了。」
君非妾歎了口氣,摸摸小豬腦袋道:「沒有先前那麼賤,其實也不錯,只是如此一來,我都下不了狠手虐待它了。」
「我本以為小白豬生病了,可他們都說,小白豬是丟了魂兒了。」
君非妾點頭嗯了一聲。
「他們還說,小白豬的魂兒,跑到歐陽飛鴻身體裡了。」
君非妾又點頭,嗯了第二聲。
微生子期精神萎靡,腦袋擱在曲起的雙膝上,「前幾日出去玩,小白豬呆呆的,差點丟了,以前就不會。」
君非妾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探了脈,沒發現異常,「怎嘛,十四爺悶了?」
微生子期愁眉苦臉,「路州一點都不好玩,我想回盛京,我擔心十七弟。」
「啊?」君非妾笑了,這個當哥哥的,還真有個做哥哥的樣子,不過,十七爺每天吃得飽,玩得好,哪有什麼值得人擔心的地方?
說起來,他們離開盛京已經一個月了,也不知道十七爺和晚晚的情況究竟如何了。
微生子期憂心道:「十七弟常跟八叔在一塊,八叔那麼壞,我怕十七弟會被帶壞。」
「十七爺?被帶壞?」君非妾拍腿大笑,末了,說道:「十四爺,你還是省省心吧,你家十七絕不會被帶壞的。」
微生子期瞪大眼道:「為何你們都這樣說?」
「十七爺是我見過的人裡面,最最單純的一個,且還有一副天生的悲天憫人的心腸,要真正把他變成大奸大惡之徒,可不是個容易活兒。」
微生子期搔首,「丫?」
「你就不算了哈,據說你以前,也是一肚子黑心肝黑腸子。」
微生子期沒能將她的話完全消化,「那,君兒,咱們究竟什麼時候回盛京啊?」
「我都還沒開始玩呢,哪能就這麼回去。」
「路州不好玩的,咱們回盛京再玩好不好?」他不光擔心十七弟,更擔心十五弟啊,十五弟已經變壞了!他都阻止不了!
君非妾果斷拒絕:「不好。」
微生子期有點生氣了,「你們怎麼都這樣啊?」
她出意外,昏迷了許多日子,弄得眾人提心吊膽,估計也沒人顧及到他,覺得無趣在所難免。君非妾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安慰道:「十四爺,別不高興嘛,你看我傷成這樣,就算想回盛京也沒法動啊,除非你希望我死。」
微生子期忙搖頭,「沒有沒有。」
「那就先放寬了心去玩,過些日子再做打算。」
微生子期心事重重道:「路州死了好多人,不好玩的,我在家裡練拳好了。」
君非妾一愣,「死了好多人?」
微生子期點頭道:「嗯。」
「具體死了多少?」
「今天在酒樓吃午飯的時候聽人說的,我沒見到,反正很多。」
君非妾好奇道:「發生什麼事了?」是要變天了嗎?
微生子期低頭,咬唇沉默,君非妾覺得有古怪,眉頭皺了起來,追問道:「十四爺,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微生子期吭吭哧哧,最後問了一句:「君兒,十五弟是不是很聽你的話?」
頓時,君非妾心中一緊,敏銳道:「莫非與十五爺有關?」
他剛才說過,清雪幾個最近都很忙,現在又忽然問,微生十五是否聽她的話,這意味著什麼?
微生子期遲疑著,點點頭。
君非妾催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我聽大家說,殺人的是綠眉毛。」
君非妾一頭霧水,「然後呢?」
「綠眉毛只聽十五弟和清雪他們的話,所以,所以綠眉毛殺人,肯定是十五弟他們授意的,君兒,你勸勸十五弟吧,做太多壞事不好。」
君非妾一呆:「嗄?」
十四爺這話的意思,綠眉毛是微生十五的人?靠之,開什麼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