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清早,君非妾翻了個身,從睡夢中醒來,迷迷糊糊撐開眼皮,陡然瞧見房間裡多了一個人,腦袋瞬間清醒,翻身起來一看,那人竟是君笑樓,愣了一會兒,綻開笑顏道:「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夜裡。」君笑樓端然坐在桌邊,一副的心事重重。
君非妾明知故問,「那你不睡覺,待在我臥室裡作甚?」
君笑樓神情嚴肅,反問道:「你覺得呢?」
「哥哥有閒,不如去瞧瞧蘇姐姐,前些日子,人家擔驚受怕,心力交瘁,到現在都還未緩過神來呢,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誇張的打了個哈欠,君非妾掀開被子下床,伸展了幾下四肢。
君笑樓沉了臉,「就為了我跟暮煙,你要賠上自己的終身幸福?」
君非妾聞言大笑,不理睬他的疑惑,顧自過來,拎起水壺倒了一杯水,咕咚喝完後,深深歎了口氣道:「此事分明是兩全其美,哥哥郁的哪門子悶?」
「什麼兩全其美,你騙得了爹娘,可騙不了我!你跟瑾王何曾相識?怎會一夜之間就兩心相許?!」君笑樓緊緊盯著她,胸口又沉又悶。非妃的婚姻,是怎樣的辛苦,大家有目共睹,再不想看到非妾步她後塵,更無法接受這一切是因他造成。
君非妾在旁邊坐下,嘴角微微上翹,答非所問,「回到盛京的第二天夜裡,我去西門山莊放火,那時,瑾王就待在鏡裡朱顏屋頂上看好戲。之後,鏡裡朱顏夜探君府,我追了出去,在湖邊第二次遇到瑾王,是他提醒我,姐姐落崖之事有蹊蹺……」
君笑樓聽了大為錯愕,「你與瑾王早就相識?」
君非妾笑道:「哥哥,我認識微生子玨,早於認識你。」
「這麼說,坊間流傳的,都是真的?」
君非妾笑而不答。
「你當真喜歡瑾王?」
君非妾舔唇笑道:「我比較喜歡他的美色。」
「你天資聰穎,一貫堅持自己的想法,又善於隱藏情緒,哥哥實在不知道,你所說的這些是真是假,非妾,哥哥希望你能幸福。」君笑樓起身,將她擁入懷中。
「所認識的這些男子之中,我最想嫁的,真真切切是微生子玨。」
「如此最好。」
飯後,君笑樓去往定遠侯府,何氏忙著準備嫁妝,君非妾陪著父親坐了一會兒,瞅了個空,帶著八戒出門蹦躂。
藍天湛湛,湖水粼粼,柳枝依依。
寒冬結束,大家都選在這個時候出門,湖邊人來人往,周圍的小吃鋪子客流不斷。
逛了大半個上午,早上吃的東西都已消化,聞著飄蕩在空氣中各種食物的香氣,小白豬哈喇子掉了一地,咬住君非妾的衣角拽啊拽。
君非妾環視四面,對它道:「這裡小吃很多誒,你自己選一個吧。」
小白豬歡樂的撒開蹄子,衝前方一個賣燉羊肉的鋪子狂奔,君非妾跟著過去,意外的看到了一個熟人。
殷不棄一身大紅衣裳,分外搶眼,似乎也是剛來,面前只有一碗茶,羊肉還未上。
「君姑娘。」殷不棄也看到了她,先打了個招呼。
君非妾上前,問道:「殷大哥,你一個人嗎?」
殷不棄點點頭,展開手臂,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這裡的燉羊肉不錯,湯也美味。」
「是嘛,我極少吃羊肉,幾乎已經忘了是什麼滋味。」雖相交不深,但因為有姬語橋這一層關係,兩人都自動將對方當做朋友,君非妾在對面坐下,瞥了一眼腳邊的小白豬,笑道:「我家小八戒貌似喜歡,遠遠的聞著味兒了,想必真的不錯。」
殷不棄瞧了瞧小白豬,扭頭喊道:「老闆,再加兩份燉羊肉,兩份羊肉湯。」
老闆一面忙碌,一面應答道:「好勒!」
望著一身橫肉的八戒,殷不棄道:「君姑娘愛好挺特別,竟喜歡養豬。」
君非妾道:「八戒可不是尋常的豬。」
正說著,小白豬嗖一下,跳上了兩人中間的凳子,殷不棄見了,笑道:「果然。」頓了頓,忽然想起了什麼,眼睛一亮,指著八戒道:「它就是前幾日打殘了督主幹孫子的神豬?」
君非妾大笑,「哈哈哈,我家小八戒都這麼有名了啊?」
「當時聽了還以為是訛傳,沒想到竟然是君姑娘的寵物。」殷不棄驚奇的盯著八戒,似乎想弄清楚這隻小豬是什麼構造。
八戒洋洋得意,肥肥的屁股扭來扭去。
君非妾瞪它一眼,「你可以有點內涵麼?」
八戒立馬收斂,開始故作深沉。
看著一人一豬互動,殷不棄讚道:「真是有趣。」
「殷大哥,東廠這麼多人,為何不拉一個出來作伴?」
「大家消遣的方式不一樣,況且他們也沒我這麼空閒。」
老闆娘端了一碗茶水,送到君非妾面前,小白豬見了,扯開嗓子大嚎,老闆娘一時愣在那裡,「這……」
君非妾翻譯道:「它說,它也要喝水,你要一視同仁,不能歧視豬。」
「這豬怎麼跟人似的,都成精了哇……」老闆娘好生訝異,嘀咕著,又倒了杯水送了過來,放在八戒的凳子上。
沒多久,三大盆燉羊肉送了上來,君非妾嗅了嗅,食指大動,嘗了一塊之後,連連點頭,「好吃!」
歪頭望天,想了想道:「從前我很不喜歡吃羊肉,覺得味道怪怪的,現在嘗嘗嘛,很美味啊……難道我記錯了?」
做法不一樣,口感自然不同,殷不棄笑了笑,隨口問道:「你上次吃羊肉是什麼時候?」
八戒毫不客氣,撅著屁股,大快朵頤。rjuy。
「上次啊……」君非妾掐指,認真算了一下,「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殷不棄覺得好笑,「二十多年前,你今年才幾歲?」
「就猜到你不相信。」君非妾埋頭吃肉,不多做解釋。
向來吃素菜比較多,君非妾自己都沒有想到,她居然將一大盆燉羊肉吃得精光,最後喝了幾口羊肉湯,滿足的發出一聲長歎,「真難得。」
八戒坐在那兒,兩隻前蹄揉著圓滾的肚皮,連打了幾聲飽嗝。
君非妾擦了擦嘴,笑嘻嘻問道:「殷大哥,你們督主平時不忙的時候,都有些什麼消遣?」
「督主啊,平時不忙嘛,就喝茶,看書,或者去人少的地方走走。」回答這些問題,殷不棄還是很樂意的。
君非妾繼續問:「那他有什麼愛好?」
殷不棄搖搖頭。
君非妾嘖嘖,「果然,他說他不會玩,還真是。」
想了想,又問:「那他喜歡吃什麼?」
殷不棄答道:「清淡些就成,基本沒有喜歡與不喜歡。」
「就沒有稍微喜歡的?」君非妾不死心,乾脆趴在桌上,一個大活人,怎麼能連一點愛好都沒有呢?那生活多無趣啊!
殷不棄冥思苦想,蹙眉喃喃:「稍微喜歡的?」
君非妾猛點頭,「嗯嗯嗯,就是多吃幾口的那種。」
「香菇。」殷不棄想了半天,好容易想起,最近督主吃飯時,總會多伸幾筷的菜色。
天真都豬。「誒?」君非妾驚奇道:「好巧,我也喜歡吃香菇。」
殷不棄先是一愣,接著苦笑,搖了搖頭。
君非妾比較敏感,眉尾上挑,「怎麼啦?你這表情什麼意思?」
殷不棄信口胡扯,「真的很巧,我也愛吃香菇。」
時日如飛,這天是三月二十四,想著過兩天就要舉行婚禮,恐怕瑣事太多沒時間出溜,於是,君非妾趁著大家都在忙的時候,來到了狐池山無為居。
院角杜鵑盛開,迎著春日陽光,朵朵泣血。
被吸引著走過去,折了兩枝拿在手中,烏邪從屋裡出來,見到她,愣了愣。
君非妾衝他晃了晃手中的杜鵑,笑著喚道:「和尚。」
烏邪緩緩步下青石板台階,「萬物皆有生命,你不該如此傷害這株美麗的杜鵑花。」
「在這世上,每一個地方都有人在摘花,為何你偏偏要責備我?」君非妾抿唇壞笑,就是喜歡與他唱反調。
深知她的脾氣,烏邪無奈,「罷了罷了,隨你吧。」
君非妾將其中一枝遞到他面前,「送給你的。」
烏邪沒有收,「你既喜歡,便拿著吧。」
君非妾滿意的瞇起眼睛。
烏邪問:「你來無為居,有什麼事嗎?」
「非要有事才能來嗎?我之前也常常過來啊。」
「貧僧以為,你找到了姬語橋,就不會再來無為居。」
「和尚是和尚,姬語橋是姬語橋。」君非妾想了想,說道:「從前把你當寄托,如今把你當朋友,不好麼?」
烏邪難得一笑,淡淡的,極迷人,「好。」
跳到石墩上蹲著,君非妾仰頭望著他道:「和尚,再過幾天,我就要嫁人了。」
烏邪點點頭,「女大當嫁,這是應當。」
「和尚,送嫁妝不?」君非妾眉開眼笑。
烏邪蹙眉:「怎麼見誰都討嫁妝?」
「不討白不討,成婚這事兒,又不是每天都會有的。」
「好。」烏邪點點頭。
君非妾齜牙,暗暗猜測和尚會送什麼樣的禮物,不料他說:「那就給你念幾遍經文吧。」
身子一歪,差點栽倒,君非妾瞪道:「我還沒死呢,你是要替我超度麼?!」
(還有一更,會遲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