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非妾面上毫無懼色,撇頭衝他笑了笑,「和尚別怕,我來保護你。」
正說著,聽到後方傳來不尋常聲響,好似毒蛇吐信,心中一凜,轉頭望去,只見一條青鱗巨蛇昂首蜿蜒,從亂石堆後緩緩游上來,巨口森然大張,遠遠就能聞到一股血腥之氣,瞧來凶暴至極。
「當心。」烏邪抓住她的手臂,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小步。
「不過是條蛇而已,大冬天的既敢出來蹦躂,正好帶回去煮火鍋,和尚你是出家人不沾葷腥,可不許跟我搶。」心中雖震撼,面上卻不露分毫,彷彿無論何種情形之下,君非妾總如這般,保持著嘴角微微上揚,「那幾個怪物交給你了,沒問題吧?」
沒時間讓他考慮,君非妾身輕如燕,閃向另外一側,將青蟒引了過去。
烏邪長眉皺起,心中免不了擔憂,卻不得不凝神應付眼前,那五個奇裝異服的怪人,看似在亂跳,毫無章法,實則擺下陣法,互補短處。
青鱗巨蟒長達數丈,逕圍需一個成年人合抱,陡然張口狂鳴,巨尾掃擺,轟轟地幾聲,將周圍石塊擊得粉碎!
自己內傷未癒,烏邪那邊亦不知能否應付,附近或許還藏有危險,君非妾深知此刻要速戰速決,拖延時間對他們有害無利。
真氣畢集,長臂揮掃,地上亂石紛紛掀起,挾卷狂風如潮砸落。
巨蟒驚怒狂吼,橫衝直撞,身軀搖擺,奈何君非妾真氣雄厚,全力攻擊,縱然皮粗如鐵,有些地方也被砸得血肉模糊。
趁著巨蟒狂躁,君非妾運氣於掌,閃電般衝了過去,一記狠招猛擊青蛇腹部,得手後迅速撤退。
巨蟒暴怒更甚,週身收蜷沖天而起,直如山嶽壓頂,瞬間便衝到君非妾上方,腥風鼓舞,朝她張開大口,勢如旋風雷霆!
騰挪跳躍,快似流星,君非妾藝高人膽大,非但沒有避開,反卻迎頭而上,跳入青蟒巨口之中,兩條長腿上下撐開,卡嚓,巨蟒口腔撕裂開!
青蟒吃痛狂吼,沖天拋起又落下,龐大身軀彭的打在地面上,震得君非妾氣血翻湧,心中大驚,沒想到這條蟒蛇竟會如此猛力!努力穩住,伸手吸起一塊大石,不偏不倚打入巨蟒左眼,鮮血激射。
「轟!」青蛇吃痛,巨尾亂掃,氣浪如爆,周圍樹木應聲而斷!
巨蟒狂暴,君非妾幾次差點被拋出,凝神聚氣,右手氣刀橫向怒斬,生生將青蛇巨口劈成兩半,趁其痛苦昂起的時候,翻身翩然退出。
穩穩落地後,長腿一鏟,將一塊大石踢進青蛇巨口之中!青蛇嘶吼如雷,發瘋似的團團亂轉,腥臭的口涎滴落如雨,奈何大石卡在喉中,吞吐不得!
抱起一棵大腿粗的樹,趁機重傷蟒蛇七寸!聚集真氣,用粗大的樹幹貫穿蛇身,釘入地面!未免留下後患,君非妾又弄來巨石,砸碎了青蛇腦袋,直至它一動不動。
「青奴!」瞧見這邊巨蟒被解決,其中一個醜陋畸形的怪人心疼吶喊,顧不得什麼陣法,血紅著眼睛朝君非妾這邊衝來。
跟青蟒比起來,對付一個人類要簡單的多,君非妾嚥下喉間湧上來的血,雙臂一振,衣裳轟然鼓舞,真氣怒爆。
交手不過三招,畸形怪人便覺喉中腥甜狂湧,五臟六腑也彷彿隨之易位了,虧得另外一個同伴眼見這邊情況不妙趕過來接下一記,否則只怕如他那寶貝青蛇一般,今日要死在君非妾掌下。
失了互補陣法,剩餘三人被烏邪逼得險象環生,身上多多少少都掛了彩。
「撤!」一人令下,五人狼狽離去。
君非妾強撐著,待那五人蹤影全無,終於猛虎變白兔,身軀一晃,倒在地上。
「君姑娘!」僧袍上血跡斑斑,好在只是些皮外傷,雖有劇毒,憑他的醫術也不在話下。雖然早料到與巨蟒殊死搏鬥之後,她的舊傷必會加重,可是瞧見她面色如土,口中鮮血源源流出,染紅了半邊臉時,心裡仍緊繃繃的,喘不過氣來。
點了她幾處大穴,烏邪輕輕扶起她的身子,將真氣緩緩送入她的心口。
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撐開沉重的眼皮,君非妾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吃力的道:「和尚別……別擔心,我一定、一死不了。」
「貧僧不會讓你死的。」烏邪眉頭皺成一團,盯著她的眼睛。
眼睛彎彎,像兩隻美麗的月牙,君非妾笑的極是得意,「我多厲害,既能給你做幫手,還能當保鏢……下次若要出門,記得一定叫上我……」
「別說話,你好好休息一會兒。」烏邪小心翼翼的,將她平放在地上,從枯草堆裡將藥箱找了出來,挑了幾顆藥丸給她服下。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而她的傷勢又不能顛簸,烏邪想了想,背起藥箱,將她打橫抱起,走了許久,來到一處山洞。
君非妾醒來時,已是深夜,旁邊雖燃起火堆,卻仍然冷得要命。
「你醒了。」
「和尚,我冷。」君非妾蜷縮著身子,打了個寒戰,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蹭到烏邪身邊,趴在他盤疊的腿上,「讓我抱一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算犯戒,佛祖不會怪罪的。」
烏邪沒有拒絕,只是閉著眼睛,默念心經。
「和尚,你是怎麼知道這裡有個山洞的?」
本以為他像以前一樣,保持沉默,沒想到過了一會,他居然開口答道:「去年夏季經過此處遭遇暴雨,無意中撞入。」頭到親那。
「和尚,你應該知道是什麼人要置你於死地吧?」那五個怪人本就厲害,再加上一條巨蟒,若不是她心血來潮想要跟著他,今天他必死無疑。
沒等他回答,君非妾便道:「我猜,是因為你醫治了他們的死對頭,對不對?」除此之外,君非妾覺得,再不會有其它原因。二十來多年前,他出家時才幾歲,斷不會與人有什麼恩怨。
「或許吧。」烏邪道:「連累你了。」
君非妾仰頭,望著他笑了笑,「這就叫做命中注定。」
===================
第二日回到無為居,烏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她煎藥,君非妾忍不住扶額悲歎,近幾個月來,幾乎每天都喝藥,怎麼這日子過得跟前世一樣淒慘?
說起來,這一切都是拜鏡裡朱顏所賜,有朝一日若是再碰到她,定要好好招待招待她!
喝了藥回到君府,在靈韻苑門口被母親截住,何氏陰陰的瞪著她,沉了臉道:「夜不歸宿,你去哪了?又幹了什麼好事把身上搞得臭哄哄的?」
這野丫頭,真是野得沒救了!看來,得趕緊將她嫁出去,讓她知道什麼是女子該做的……
低頭瞅著自己身上污跡斑斑,君非妾差點沒吐出來,那全都是巨蟒嘴裡的涎水,噁心死了。
「娘,你還別說,我這次真的是幹好事去了!」
「怎麼著?」何氏才不相信。
君非妾便將與烏邪一齊下鄉幫人看病的事情說了,何氏聽得半信半疑。
「快去洗個澡,把這身換了,髒死了!就算是幫人診治,也該注意點,別惹什麼病回來才好。」何氏一靠近,便被她身上的怪味兒熏著了,忙揮著手絹催促。
在何氏看來,君非妾之所以如此桀驁不馴,就是因為跟著下水道人在山裡,沒受過什麼閨訓的緣故,是以,雖然經常嘮叨訓導,但待她從來都不算苛刻,只要她別傷及自身,也都任著她,就連前些天被東廠抓,也並未有過多苛責。
君非妾嬉皮笑臉道:「娘,我餓了,小村子裡沒什麼吃的,您讓廚房給我弄點好吃的唄?」
「行了,快去洗洗,娘親自下廚給你做。」
「哇哈!娘真好!來,啵一個!」君非妾湊上去,在母親臉上親了一口,飛快的溜回屋了。
孫媽媽瞧著,在一旁笑道:「二姑娘性子雖野了些,卻也難得活潑,反正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夫人您就寬寬心,把精力多多放在少爺和蘇姑娘的的婚事上才是呢……」
「你說的還真是,等到二月開春,就該下聘了,接下來還有好多要忙的事,哪有精力管這個野丫頭,我呀,也管不了她……走,去給她做點吃的。」別看何氏一口一個野丫頭,心裡卻疼愛的很,剛才君非妾那一親,更讓她覺得熨帖。
此番傷得不輕,除了每日去無為居喝一次藥,君非妾幾乎都待在府裡,或幫母親挑選聘禮,或陪父親聊天,或逗小丫頭們玩。
有天去街上逛了一圈,回來時兜裡裝了一樣好東西,將小丫鬟們趕了出去,一個人趴在塌上看得津津有味。
八戒偷偷溜過去,望著畫冊上大胸胸、大白腿的姑娘們,口水嘩啦啦滴了一大片。
「啊哈你個色豬!」君非妾翻了個白眼,一巴掌甩在它腦門上。rawb。
八戒不以為恥,哼哼唧唧,彷彿是在說——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寵物!
轉眼就到了月底,何氏甄選了個吉日,準備在二月初九那天,到定遠侯府下聘,眼瞅著沒幾日了,洛州城忽然傳來了消息,說是那邊的生意遇到了不小的麻煩,需要君笑樓親自過去處理。
這讓大家都有點發愁,君非妾這時候站了出來,拍著胸脯保證道:「哥哥只管放心去,下聘的事就交給我了,你不在也沒關係,反正一定讓你順利娶到蘇姐姐!」
如此,君笑樓便遠赴洛州城。
消息傳到瑾王府,清雪十分不解,「君家過幾天就要去定遠侯府下聘,主子您這時候玩這麼一招是什麼意思嘛?」
微生子玨不答,淡淡一笑,對微生子期道:「十四哥,我明日要進宮一趟,陪陪淑妃娘娘,你要不要一起去?」
微生子期一聽,驚恐的縮了縮脖子,「我才不要!那個女人一看見我,就抱著我不撒手……她想勒死我丫……」
「那是你母妃,不是別的誰。」對於他的反應,微生子玨無可奈何輕搖其頭,「你昏睡五年好不容易醒來,娘娘是高興所以才抱著你,十四哥,娘娘很疼愛你的。」
「是嗎?」微生子期咬著嘴唇,咕咕噥噥半晌,最終還是皺眉道:「那、那我也不去,過年的時候不是去了嗎?那些小宮女,有的一看見我就指指點點,有的還跑過來摸我的臉,討厭……」
微生子玨禁不住笑出聲來,「那是因為她們喜歡你……」
微生子期一臉受氣包小媳婦的模樣,「我不要她們喜歡我,有十五弟你們喜歡我就行了。」
「不一樣,她們是姑娘。」微生子玨端起茶碗,優雅品茗。
「別的姑娘不行,我只要君兒喜歡我,我也喜歡君兒……」說到這兒,微生子期神情忸怩,還有點不好意思,「君兒的臉蛋甜甜的,香香的的,我喜歡吃……」
「噗。」向來騷包注意形象的瑾王,此刻一口香茗嗆了出來。
微生子期瞪大眼睛望著他,「啊咧咧,十五弟,你怎麼了?」
「沒、沒事……」微生子玨揮了揮手,神情頗有幾分古怪,「十四哥,你剛剛說君兒的臉蛋甜甜的……你親她了?」
微生子期有點羞澀,高大的身軀左右晃了晃,輕輕嗯了一聲。
沉默良久,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案,微生子玨終究忍不住問道:「親了幾下?」
「呃……」微生子期想了想,有點混亂,於是掰著手指算了起來。
雙目緊緊盯著他的手指,看著從一到三、再從五到八……微生子玨那雙迷人的眼睛,慢慢的瞇成一條縫。
烏邪一個和尚倒還罷了,蘇逸辰更是不足為懼,只是姬語橋的態度他還不是很明白,如今十四哥也來湊熱鬧……
看來他這個決定沒錯,必須要讓君兒早點名正言順,且心甘情願的成為他的女人。
瞧著微生兩兄弟,清雪與清淺相視一眼,然後默默背轉過身,偷偷笑了起來。
看情況,十四爺十五爺同時喜歡上一個女子了,哇哈哈哈,真是個天大的喜訊啊,今後有好戲看咯。最好上演一出,為了女人,兄弟二人相互殘殺的戲碼……
「哎呀……」微生子期皺起眉頭,有點鬱悶,「記不清了,反正那時候她在睡覺,我趴在她床上,親了好多下……」
微生子玨低頭喝茶,瞧不清是個什麼樣的表情,只知他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是一貫的良善溫和,「十四哥,你以後不能再親君兒了。」
微生子期著急道:「為什麼?」
十五:「君兒馬上就要嫁人了。」
十四:「啊?嫁給誰啊?」
十五:「我。」
十四:「那也要君兒嫁給我好不好?我要跟君兒做一家人。」
十五:「君兒成為你十五弟妹之後,與你便是一家人了。」
十四:「是這樣咩?」
十五:「嗯。」
==================
微生子玨的生母,以及微生子淵的生母,早在多年前就分別病歿,如今陪伴在元貞帝身旁的,是微生子期的生母淑妃。
兄弟幾個感情要好,淑妃娘娘又性情溫和,態度可親,讓人忍不住的想要親近,於是,微生子玨和微生子淵也就都將淑妃當做生母孝敬。
尤其是在微生子期昏睡的五年裡,幾乎是每隔一段時間,微生子玨和微生子淵便會進宮陪淑妃娘娘說話。
福寧宮裡,茶香裊裊,隱隱透出一股鮮花的清香。
矮几前,微生子玨專心烹茶。
淑妃已五十多歲,由於保養得宜,再加上素淡雅致的妝容,看起來倒像是剛四十出頭。她歪在塌上,目光慈藹,盯著微生子玨瞧,越瞧越覺得喜愛,多麼優秀的一個好孩子啊,可惜身邊沒有個體貼的女子。
「十五啊,再過幾個月,你就滿二十六了吧?」
微生子玨嘴角淺笑,面容乖順,「嗯,就等著吃娘娘親手煮的壽麵呢。」
淑妃嗔道:「你都老大不小了,別老惦記著不該惦記的。」
「再沒什麼比這個更該惦記著的了。」
「十五爺這是在裝傻呢……」蘇嬤嬤看著他,禁不住掩嘴笑了起來,「娘娘的意思是,十五爺有沒有中意的哪家小姐?」
清茶剛剛烹好,微生子玨只沖蘇嬤嬤笑了笑,斟了一碗,先遞給淑妃,「娘娘嘗嘗。」接著,又斟了一碗給蘇嬤嬤,「嬤嬤也嘗嘗看。」
「多謝十五爺。」
「嬤嬤跟我還這麼客氣?快嘗嘗看味道如何,這是天茗茶樓最出名的花茶,定遠侯府蘇大小姐親自調配的。」微生子玨一直在迴避婚姻之事,在淑妃面前也從未提起過哪家千金,然而此刻卻好似無意的,從口中透漏出這麼一女子。
淑妃和蘇嬤嬤相視一眼,心花悄然綻放了,就連眼角的魚尾紋都深了些。
「娘娘和嬤嬤別只看,快嘗嘗呀。」微生子玨貌似很期待的,在等著她們的評價。
淑妃頓時覺得,這回怕是有戲了,品了一口茶,連連點頭,「不錯不錯,比從前喝的那些花茶,都要好。」
「可不是嘛,蘇大小姐真是好心思。」蘇嬤嬤跟著附和。
淑妃又細細嘗了幾口,彷彿對窨茶之人很有興趣的樣子,「說起這定遠侯府的蘇大小姐,過年的時候遠遠瞧見過,模樣不錯又大方,十五你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向來從容的微生子玨,此時有點小小的緊張,「算不得認識,只與娘娘一樣,遠遠瞧見過幾次。」
「那你覺得,蘇大小姐怎麼樣?」
微生子玨面容微微泛紅,甚至有點語無倫次,「她……挺好、挺好……」
見到他這般模樣,淑妃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想到馬上就要有喜事了,不禁笑了起來。
待微生子玨離開後,淑妃馬上起身,「走,咱們去正陽宮,把這件喜事跟皇上說說,讓他也樂樂。」
蘇嬤嬤攙著她,笑得一臉皺褶,「難得十五爺有了這樣的心思,娘娘不如在皇上跟前兒請了旨,早點把事情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