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水瘋狂地潑向大地,地上的積水幾乎淹沒了汽車輪
張曉文趕到市防汛抗旱指揮部的時候,問的第一句就是:「陳市長來了麼?」
按照慣例,市長陳江是這座城市防汛抗旱的總指揮長,市委書記楊正洪兼任政委,而張曉文這個常務副市長也理所當然地兼任常務副指揮長。
市防汛抗旱指揮部辦公室主任、市水利局局長趙鴻搖了搖頭,回答說:「還沒來!楊書記馬上就到。」
很快,指揮部的領導們紛紛坐車趕到,楊正洪坐在會議室的頂端,掃了眼十分扎眼的、屬於市長陳江的那個空位置,板著臉說:「咱們不能等了,現在開會,商量救災的事宜。」
防洪救災,楊正洪那是老手了,一邊調撥救災物資,一邊有條不紊地佈置在座領導的蹲點範圍。
張曉文被有意識地安排到了紫雲縣,那裡是他發家的地方,想當初在嚴標和嚴大德中的夾縫之中,他硬是殺出了重圍。
等張曉文到了紫雲縣,平時誰也沒有在意過的一條干河,如今洪水已漫向河岸,像撒韁的野馬,咆哮著向前奔去。
混濁的水面上翻騰著從上游衝下來的樹木、家畜的屍體。看上去,令人心驚膽戰。洪水在紫雲縣的某一個鄉沖決河堤,向一個村子傾瀉而下。
盛中天和縣委縣政府值班室地工作人員取得了聯繫。得知縣委書記就在附近,可他們都被洪水阻隔。誰也看不見誰。
這裡,汽車完全失去了用場,張曉文索性趟著水向村中走去,洪水洶湧奔騰衝進村民的家園,有一些破舊地用土坯蓋的房屋已出現裂縫。隨時都有坍塌的危險。
村裡地大多數人在村幹部地組織下已經撤到地勢較高地一處打麥場上。哭爹喊娘。一片混亂。也有一些膽大地男女從自家地屋裡搶著搬運貴重物品。
縣委書記很快找到了張曉文。經過緊急磋商後。他們和村上地幹部分頭行動。強制仍然逗留在房屋裡面地村民離開危險地帶。把他們通通帶到打麥場上。
雨仍在瘋狂地下著。打麥場上地村民個個像落湯雞似地。莊稼人結實。風裡來雨裡去地。慣了。青壯年和體格健壯地人。支撐一時半會兒。估計不成問題。老人和兒童恐怕就支撐不了多久。
搶搬東西地村民基本上被帶到打麥場上。張曉文摸出手機。還好。因他們穿著雨衣。手機未被雨淋。他脫下雨衣頂在頭上。遮擋住傾盆大雨。撥通了楊正洪地電話。報告了這裡地情況。
楊正洪告訴他。他也在趕赴災區地路上。和他一塊兒行動地。還有裝載著救災物資地軍用汽車和幾百名解放軍戰士。
張曉文馬上把這一消息告訴了在打麥場上地幹部和村民。村民地情緒慢慢地穩定下來。
那些土坯蓋地房子開始倒塌,頃刻間淹沒在滾滾洪流中。人群中不時地出現不安的情緒。張曉文盡量說服群眾安心等待,救援地隊伍馬上就到。
救援部隊把受困的群眾轉移到離村子不遠地高坡上,很快搭起了簡易帳篷,安頓了災民的生活。接著搶修被洪水沖垮地河堤。
傍晚時候,雨小了,洪水也慢慢地退下來。第二天,洪水基本被限制在那條河裡,洪水對村莊的威脅解除了。楊正洪去別的地方查看災情,張曉文留下來和縣上鄉上的幹部一起,組織群眾救災。
洪水過後的村莊慘不忍睹,低窪的地方汪著混濁的殘洪,空氣中瀰漫著腐臭的氣味,令人作嘔。被洪水沖垮的房屋癱伏在雨水中,房主人一邊哭泣,一邊扒拉著屋頂的椽子、檁子,企圖從這堆廢墟中搶出一點有用的東西。結實一點沒有倒塌的房屋,地基已經下陷,牆體已經裂縫,被褥、鍋鍋碗碗等家用物品和剛剛收穫的糧食,零亂地散落在地上,上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泥。
他們查看牲畜死亡的情況時發現,牛馬這樣的大牲畜在洪災中掙脫棚圈的束縛逃出來了,最慘的是羊,它們永遠是弱者,在一處最大的羊圈裡,洪水來時圈著二百多隻羊,洪水過後無一倖免。圈牆倒塌了幾處,圈頂被洪水沖走,這群可憐的生靈在洪水到來後做過垂死的掙扎,棚頂上沒有被沖走的椽子上掛著一隻隻羊的屍體,可以想像,被洪水圍困在圈中,無處逃生的它們,在絕望中,憑借洪水的浮力,極力把頭伸出棚頂,把生還的希望寄托在這最後一搏上。
災區需要消毒,需要掩埋牲畜的屍體,需要挖出泥土中的糧食進行晾曬,需要對細菌或病毒感染的災民進行救治,工作任務非常繁重。
幾天以後,市上成立了救災工作領導小組,該小組下設若干專業小組:防治小組專門負責防止疫情擴散,救治受到病菌感染的人;消毒小組專事消毒工作;生活小組解決災區群眾的生活問題;等等。所有這些小組,在各級領導小組的領導下有條不紊地運轉,確保了救災工作的正常開展。
與此同時,市上動員市、縣兩級的機關幹部分赴全市受災地區,幫助災民開展救災工作。
從各縣報上來的數字看,這次洪災的損失是巨大的。在城市,有防洪設施,鋼筋水泥構築的高樓大廈,在洪水漫過時安然無恙。受到嚴重損失的自然是農村。
張曉文在核對這些驚人的數字時,想到人類在自然面前是那樣的軟弱無力。僅僅因為地表上的水量在某個小小區域的循環過程中,值超過了正常年景,就使得這一區域的人們多年甚至一生積累的生產生活資料毀於一旦。不要說發生「天傾西北,地不滿東南」的天文事件抑或地質災害了。
張曉文從自然災害中看出,人類是不幸的,就個體而言,從呱呱墜地的那一刻起,就同死亡做殊死搏鬥——跟寄生在體內的微生物鬥,跟自然環境鬥,跟生存的壓力鬥,跟他的同類鬥,一直鬥到人生的盡頭;人類又是幸運的,在無數次災變中沒有被毀滅,在無數次戰火中沒有被滅絕。人類是軟弱的,生存環境的微弱變化就能造成大量人員的死亡和生存條件的巨大毀壞,就連寄生在人類體內的微生物也會輕易奪去一個人的生命;人類又是強大的,他們一次又一次的適應了變化了的環境,在與猛獸、與自然、與同類你死我活的大搏中頑強地走出來,脫離了與猛獸為伍的自然界,建立了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並以極大的勇氣和高超的智慧探索著未來的生活道路。
親眼目睹了發生在本市的地震災害和洪水災害,又在媒體上感受了遠在太平洋上災害,任之良的腦海中閃現出一串串問號。他在想,人類對自然的認識到底處在一個什麼樣的水平?人類現有的全部知識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解釋我們的世界呢?
常委會議研究完上報省委的災情報告後,順便議一議向災區捐款的事。
楊正洪說:「原則上採取自願的辦法,但災情嚴重,首腦機關應該帶個好頭,不能落在其他部門和單位的後頭,他建議,市級幹部捐五百,縣級幹部捐二百,科級幹部捐一百,一般幹部和工勤人員隨便,大家議議,沒有不同意見,當場就捐了。」
災情報告一經常委會確定,立即就要派人赴省上匯報,楊正洪原打算由市長陳江帶隊的。
可是,這都三天了,據常委值班室反饋,陳市長一直滯留在京城,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楊正洪壓下心頭的不滿,就詢問張曉文:「曉文同志,就由你帶隊赴省裡匯報工作?」
張曉文也很清楚,陳江沒在,他這個市政府的二把手,自然要挺身而出。
於是,常委會議就決定,由張曉文帶隊去,這主要是考慮張曉文在省上熟人多,好辦事。
帶點什麼禮物,一向是對外交往中一項十分重要的事。
剛剛就任市政府辦主任的高明河就此事請示張曉文,張曉文就說:「你是個什麼意見?」
高明河說:「鄰近的山區生產一種酒,是由蛇蛻下來的皮泡製的,叫腎寶,在附近地區非常暢銷,聽說已經打入首都市場,頗受首都人民的喜愛。」
張曉文笑了笑說:「那就這腎寶了。」高明河問,「弄三十箱夠不夠?」
張曉文說:「再加十箱,四十箱吧。」
辦好禮物,張曉文帶高明河一行向省城奔去。高明河和張曉文同乘一車,走在前面,拉酒的越野車跟在後面。
到了省城,車隊開進了烏紫駐省辦。駐省辦主任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跟前,滿是歉意地說:「讓領導住這麼破爛的地方,我的心裡真是過意,要不咱們馬上換到五星級的青江大飯店去?」
張曉文沒好氣地訓斥道:「我們是來辦事的,隨便找個地方住下來,辦事方便就行!」(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com|,章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