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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委常委會議室,顏標面無表情地坐在長條桌的最頂端,掃了眼緊挨著他右手邊的張曉文,心想,只用一個劉平就換來了他的諒解,這筆買賣不算太虧。
張曉文左手食中二指夾著一隻中華煙,面上帶著慣有的微笑,桌子下邊的那只右手,不停地把玩著手裡的zippo。
坐在長條桌另一端的高明河,不時地看一眼張曉文,又瞅瞅顏標。他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張曉文的微笑是那種從容不迫的勝利者的姿態,而老顏的笑,則隱約透露出焦慮與不安。
縣紀委書記曾錦林抑揚頓挫地擺明了自己的觀點:「鑒於縣局局長劉平的嚴重瀆職行為,後果十分嚴重,建議縣委免去其縣局局長職務!」
顏標有些走神,李志的突然被調走,打亂了他的所有部署,市長陳江這一招,狠毒之極。
而洪望山的突然出手,讓林中生抓走了梅衡遠,更是雪上加霜,讓顏標的處境變得極其艱難。
抬眼間,顏標發現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他的臉上,一副看好戲的架式,就輕咳一聲,說:「對於曾書記的建議,大家有什麼看法?」
嚴大德知道葉子強對劉平早有意見,有心挑起老葉去斗老顏,順帶著就可以把張曉文給扯了進來,就盯在葉子強的臉上,笑著說:「葉書記,你是分管政法的副書記,劉平是你的直接下屬,你的看法?」葉子強沒有看嚴大德,而是下意識地望向了張曉文。
張曉文衝著葉子強微微一眨眼睛,葉子強會意。淡淡地說:「我還沒想好,縣長,您的看法是?」把球又踢回到了嚴大德的身上。
嚴大德又把視線投向了分管城建的副書記周復臉上,周復裝作低頭點煙的樣子,避了開去。
宋楊有些躍躍欲試地想發言。張曉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一縮脖子。又垂下頭去。不吭聲了。
最後。縣委常委、統戰部長王洪受不住嚴大德鼓動地眼神。咳嗽一聲說:「我同意曾書記地意見!」
顏標側過臉看了眼王洪。這傢伙和嚴大德是穿一條褲子地。公然跳出來唱反調。自然是情理之中地事情。
王洪放了頭炮。嚴大德趁勢就說:「既然劉平確實有瀆職地行為。繼續留在縣局怕是不太合適了。應該撤消其黨內外一切職務!」
列席會議地縣人大主任高木。不陰不陽地說:「這種人早該雙開了!雖然我現在不是常委了。不過還是有向各位提個建議地資格吧?供大家參考一下!」張曉文覺得好笑。這不是想把劉平往死裡整麼?看來這個姓劉地平日裡仗著顏標地支持。確實得罪了許多人。
領頭地發了話。嚴大德這一系地人馬。紛紛發言表態。支持曾錦林地建議。
顏標這一系的常委們,面露不平之色,大家一齊看著他們的老大,只要老顏發句話。他們就會馬上出擊,把肆意挑釁的對手打個落花流水。
形勢比人強啊,顏標裝作沒看見部下們的表情,暗暗歎了口氣,說:「我支持曾書記地意見,撤了劉平的局長職務!」
除了張曉文之外,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了顏標的臉上,縣裡地傻瓜都知道,這劉平可是老顏這一系的心腹大將。
老顏腦子沒進水吧?
顏標的人聽見當頭的這麼說了。一個個耷拉下腦袋,悶不吭聲了。
就這麼著,劉平莫名其妙地給自家老闆撤了職,而且還沒給安排個地方去幹活,整個給掛在半空中,回家去待業了!
嚴大德心裡那個爽快啊,劉平既然騰出來了這麼個至關重要的位置,不趁著這個機會搶到手,更待何時?
從顏標的異常反應。嚴大德還是看出了一些端倪。沒人會自斷手臂,除非是受了強大的壓力。他溜了眼一臉淡定的張曉文,心說,八成和這個小張有關係。
見張曉文衝自己使了個眼色,宋楊捧著手裡的文件,大聲念道:「縣局地政委因為調去了縣政法委任副書記,所以,經過組織部一段時期來的考察,建議由羅虎同志任縣局政委……」
羅虎到了縣裡的第一天,嚴大德就知道了他是張曉文的人,至於為什麼知道的,那其實很簡單,張曉文第一天就接見了他,還安排他住在縣委小招的二號樓。
縣城就屁大點的地方,縣委三號人物的一舉一動,都給人看在了眼裡,記在了心裡。
「我同意羅虎同志任縣局的政委!」嚴大德剛想開腔贊同,沒料到,顏標搶在前頭表了態。
嚴大德被噎了一下,擔心張曉文對他有看法,將來不好合作,當場表了態:「我同意宋部長地意見!」
在紫雲縣的歷史上,還從沒出現一二把手如此痛快就達成一致的時候。以至於其他常委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愣了半響,才七嘴八舌地紛紛表態附和。
縣局的政委不需要經過縣人大常委會的表決,直接由縣委任命,羅虎這就算是正式上任了。
顏標深吸了口氣,前面的這兩項議題都很好辦,下面,縣局局長的繼任人選,恐怕要打一場硬仗了吧?
嚴大德瞟了眼屬於這一系的常委,又看了眼顏標的那些人,心想,實力相差並不懸殊!
難得這一次,高木、曾錦林和衛山都很齊心地聯合在了一起,縣局局長地寶座又好不容易地空缺了出來,不奮力地爭一爭,對不起大傢伙啊!
嚴大德搶先發難,一本正經地說:「縣ga局的副局長畢文海無論是人品還是工作能力都很突出,我鄭重地向各位常委們推薦他接任縣局地局長!」
「畢文海確實不錯!」常務副縣長衛山附和道,他知道自己的人拿不到這個棘手可熱的寶座。他的心思很明確,把老嚴拱上去,然後由他來接任縣長。
就憑你們也想和我爭?顏標心裡暗暗冷笑一聲,輕描淡寫地說:「我倒是覺得縣司法局長田中水不錯,這幾年,縣裡的普法教育搞得很不錯。卓有成效嘛!」
兩位老大都發了話,下邊人地就站在各自的立場上紛紛表態,氣氛頓時變得火爆炸了起來。
縣委常委、縣總工會主席華愛農陰陽怪氣地說:「畢文海修了幾棟別野,情人不知道有多少?曾書記只要一查,肯定就跑不了!」
張曉文暗暗歎息了一聲,原以為這些幹上縣委常委的領導,不說個個大學畢業嘛,至少高中要畢業吧?
這個華愛農華主席念了白字還理直氣壯,可見。我們現在提拔起來的都是什麼樣的人了?分管城建的縣委副書記周復冷冷地說:「老華啊,田中水在老家地耕地上圈了幾畝地,修的豪華墓園好像佔地也不少吧?」
顏標仔細看了看現場的情況。因為曾錦林和衛山的倒戈,常委票數的比例,竟然只比老嚴多出了二票,張曉文這一系的五個常委,一直都在悶頭喝茶,還沒人表態。
「張書記,你看呢?」顏標不想讓張曉文置身事外,太過舒服,就點了他的名。
嚴大德頓時緊張了起來。他也早看出來了,兩個縣委副書記葉子強和秦真,至今沒有說過半句話。
如果張曉文帶頭支持顏標的意見,宋楊和高明河這兩個公認的張系人馬,肯定要舉手贊同,那同意票數已經超過了出席常委地半數。
「張書記,有些關鍵位置,可要選對了人啊!」嚴大德抬手掐滅了煙頭,搶在張曉文開口之前。提醒他注意。
張曉文抓過zippo,點燃了煙卷,吸了一口,見眾人都緊張盯著他的嘴巴,這才不慌不忙地說:「既然爭議這麼大,我看啊,是不是由組織部門擴大考察的範圍,綜合一下各方面地意見,再上會討論。畢竟。兼聽則明吶!」
嚴大德不想浪費這個大好時機。腦子裡迅速運轉了起來,找了套說詞。正想開口說服張曉文。
剛張開嘴巴還沒說話,一直默不作聲的葉子強和秦真都迅速表態說:「放一放也好,多考察一下沒壞處!」
顏標皺緊了眉頭,他本想強行提出表決,盡早把這個顯赫的位置給佔住,卻不料,葉、秦二人放發完言,宋楊就說話了:「提拔這麼重要的幹部,怎麼著也得按照組織程序來辦吧?」
在常委會上一向很少發言的高明河,這時也亮明瞭他的態度,很堅定地說:「我同意張書記的意見。」
至關重要的五個副書記和常委先後表示了中立的態度,顏標心裡一盤算,票數不夠過半啊,面無表情說:「那就先這樣吧,等組織部考察完了,再上會討論!」
嚴大德張了張嘴巴,本想反駁老顏,可是,看見張曉文氣定神閒地坐在那裡抽煙,心裡一歎,也就閉緊了嘴巴。
現場地所有人都很清楚,顏標和嚴大德已經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掰起了手腕!
可是,就在對決即將白熱化的時候,竟然就因為張曉文的一句話,而偃旗息了鼓。
縣委常委會在凝重而詭異的氣氛中結束了,這還是大姑娘坐轎子,頭一遭呢!
走出會議室後,高明河發現顏標和嚴大德幾乎同時,朝著張曉文伸出了友好之手,腦子裡靈光一閃,他心道,這就對了!組織部長是宋楊,只要他把考察的幹部的進度一路拖下去,顏標和嚴大德豈不是要鬥上很長的時間了?
沿著這個思路,一路思索下去,高明河更是驚奇地發現了一個秘密。
雖然張曉文沒向他透露什麼,可是,高明河清楚地知道,顏標是最為護短的。讓他親手把自己最寵信地愛將劉平給撤掉,就等同於在他的心窩上挖了一塊肉。疼得椎心刺骨吶!
這世界上,哪有自己打自己耳光的道理?高明河抬起頭,定睛看著張曉文,心道,一定是老闆出了手,逼得顏標沒了辦法。才不得不下了壯士斷腕的決心,硬生生地把劉平給弄回家待業去了。
再看看今天會場上這詭異局勢,高明河驚駭地發現,好一招坐山觀虎鬥的妙棋啊!
張曉文一直沒對縣局局長地位置表明自己的態度,很可能是拋出這塊大骨頭,引誘嚴大德和顏標去爭搶。
正因為縣局局長的寶座乃是兵家必爭之地,顏標和嚴大德都絕對不可能撒手,一定會鬥地你死我活。
到了最後,顏標和嚴大德鬥得兩敗俱傷的時候。縣局局長地寶座,極有可能被老闆拿回囊中。
我老高地運氣好啊,誰想到年過四十了。竟然還跟了這麼一位後台硬、手腕強,氣度不凡地「老闆只要死心踏地地跟著干,將來不愁上不了台階,機會好的話,也許有可能幹一干市委書記呢!
「嘿嘿,高家的祖墳也該回去重新修葺一番了!」高明河的臉上忽然呈現出了詭異的笑容。
就在嚴大德和顏標處心積慮地謀劃著,怎麼拿下縣局局長這把金交椅的時候,張曉文帶著高明河和羅虎,在縣交通局的一班工程師的陪同下。坐上了政府辦地中巴車,沿著紫雲縣通向烏紫市的公路,勘察地形去了。
中巴車走走停停,因為剛下過雨的緣故,路面坑窪不平,張曉文下了車,問隨同而來地交通局長肖耀武:「修通這條烏雲公路(烏紫到紫雲)大約需要多少經費?」
肖耀武磕磕巴巴地說不出個囫圇話,白白淨淨地肥臉漲得通紅,張曉文拉下臉。厭惡地扭過頭去,心想,你如果是我的公司裡的員工,早被開除了!
「張書記,如果是新修一條二級公路的話,每公里的成本在大約三百萬元左右!」張曉文轉身一看,發現說話的是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皮膚黝黑,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的年輕人。
「哦。怎麼算出來的?」張曉文不動聲色地問。
「因為我參加過378國道的修建工作!」年輕人很自豪地說。
「張書記。這是我們縣局工程股地股長華雨誠,他確實是378國道的設計師之一。前年才調來我們縣的優秀人才!」肖耀武趕緊湊過來補充說。
肖耀武對於工程情況一竅不通,卻對人員的信息瞭如指掌,張曉文心想,這種只會謀人卻不會幹事的廢物,大多坐在了比較要害的位置上了。
不過,這麼個窮縣裡居然出現了個曾經修建過國道的工程師,確實令張曉文沒有想到。
這小子肯定不得原任領導的喜歡,說話太直接了,不知收斂,典型的技術型幹部。
「華股長,按照你地計算,從縣城到市裡這段路,總共需要多少資金?」張曉文有意問他。
「太簡單了,學過工程的人,整個公路全長105公里,大約需要三個億多一點!」華雨誠信口就把話說出了口,肖耀武想攔沒攔住,急得直跳腳。
與羅虎對視了一眼,張曉文不禁莞爾,這小子像個炮筒,當著縣委領導的面,居然說太簡單了,嗯,蠻有趣的嘛!
華雨誠這個名字,讓張曉文給記住了!
轉身就欲上車,不料,華雨誠卻追了上來,大聲叫道:「張書記,其實我們完全可以把路往臨省的照陽市修,可以省一大筆建設資金!」
張曉文心中一動,吩咐人拿來地圖,順著華雨誠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突然發現鄰省第一大城市,也是經濟最發達的照陽市,離縣城很近,才50多公里,而且其中需要本縣修建的只有區區三十公里,人家的高等級公路都修到了省界。
這個驚人地發現,令張曉文思路大開,歷屆縣委政府也不都是笨蛋。也不是不知道要想富裕先修路地道理,只是事到臨頭,覺得去烏紫市的路太長,修路經費嚴重不足,紛紛打起了退堂鼓。
仔細一琢磨,張曉文覺得通修去烏紫地路是為了發展經濟。去鄰省的照陽市卻可以更好地發展經濟,思路不妨放開通些。
更重要的是,據張曉文所知,照陽市即將在今年內升格為直轄市。
「直轄」二字對一個城市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在國內現行的經濟政治體制下,「直轄市」意味著巨大的經濟、政治資源和無形的影響力。
「直轄」對任何一個城市來說,都是外部效應最大化地政策
已經決定要修這條路,但剩下的工作卻不簡單,首先張曉文要說服常委會裡的那班老爺。其次是得考慮好資金來源,沒有錢即使所有關節都打通了,也無濟於事。
扭頭瞥了眼顢頇無能的肖耀武。如果這傢伙繼續待在局長的位置上,他的修路大計劃很可能因為執行不力,而走樣變形。
回到二號樓,羅虎笑道:「這個姓華的股長是個干實事的,」撇了撇嘴又說,「老肖嘛,干個混日子的太平官還行,修路他是門外漢!」
高明河見羅虎說話很直,心想。這應該是老闆最鐵地鐵桿了,在縣裡頭還沒人敢這麼和老闆說話呢。
這種鐵桿的莊稼,倒要好好兒的親近親近,有些時候,羅虎這種人一句話,就可以決定一定級別官員地命運。
張曉文扭頭問高明河:「如果把路修向了照陽市,市裡會有什麼反應?」
這話問得很要害!
張曉文已經計算清楚了,修一條長三十多公里的公路,只需要大約不約一個億。總比105公里要花錢少吧?
只是,經濟帳好算,可是政治帳就很難計算清楚了,因為,肯定會有人拿這事出來說事。
不修通到去市裡的公路,卻往臨省修,成心想脫離市委的領導,莫非是想搞獨立王國?
類似的這種話太狠毒了,不可不防!以張曉文的政治智慧。不可能想不到這一層!
高明河歎了口氣說:「老闆。我實話實話,阻力很大。主要是來自於市裡!此前,也不是沒人提過這種想法,只是歷任的縣委領導都害怕市裡的主要領導有想法,所以寧可放任道路破爛不堪,也不敢越過雷池半步!」
我還非要越過這座雷池不可!
張曉文暗暗地下定了決心,這條公路早一天修通,就可以早一天借來照陽市升格後所獲得巨大經濟紅利。
整個縣域經濟也將在今後的若干年裡,從照陽市源源不斷地獲取充足地養分。
「嗯!」張曉文聽了後,沒了下文,高明河卻知道,一場激烈的龍爭虎鬥又即將開場了。
羅虎皺緊了眉頭說:「我剛上任,就接到了十餘起冤假錯案的上*訪案件,矛頭都指向了劉平!」
「嗯,飯要一口一口地吃,對於劉平要進一步收集證據,這個公道將來自然是要還的。只不過,現在時機還不成熟罷了!」頓了頓,張曉文又說,「至於那些個違法亂紀的所長嘛,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不要手軟!」
「老闆,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手頭沒錢嘛!」羅虎故意攤開雙手,示意手無分文。
「你呀,就知道盯著我的那點小錢,這麼著吧,不能太顯眼了,就先給你撥款一百萬,對於那些生活有困難的群眾,要及時給予援助!」張曉文一口氣就拿出來一百萬,羅虎確實沒有想到。
羅虎心裡很有數,張曉文雖然從省裡搞來了兩大筆錢。不過,縣化工廠本身要購排污設備,整個地計算下來,省不了多少錢。
從劉子華那裡化緣來的一千多萬,對於急需修路的一個億多億來說,等於是杯水車薪,需要用錢地地方確實是太多了。
「明河,那個華雨誠啊,你明天派個人去找他問一下,應該比較熟悉省裡的公路建設工程情況!」
「好的!」高明河滿口答應下來,抬眼望著張曉文,小聲問道:「交通局的老肖要拿下來才好幹事呢!」
張曉文瞥了他一眼,扭過頭去沒吱聲,對於高明河這種「聰明人」,不能讓他養成胡亂猜想的習慣。
高明河見張曉文冷著臉沒理會他,心裡卻不太過擔心,時不時地犯點小錯誤,讓領導抓著一些把柄,其實是最安全的一種自我保護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