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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丫頭還真是陰魂不散了,放著省城工商局裡舒適的環境不去,居然跟著跑到了紫雲縣這種窮鄉僻壤來了。
張曉文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問她:「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金冰荷露齒一笑:「你比早來半個月,現在是縣委辦綜合科的辦事員。」
既然金榮華願意讓自己的獨生閨女來大山溝裡吃苦,他又何必去操那份閒心呢,「嗯,我知道了!」抓過桌上的紅鉛筆,低下頭去看簡報,不再看她。
金冰荷費盡了心思!今天早上五點鐘就起床了,精心打扮了一番,卻遇見了一張冷臉。她噘起小嘴,本想跺腳抗議,想起張曉文的臭脾氣,只得放棄了發小性子的打算,轉身離開了張曉文的辦公室。
剛走到樓道口,金冰荷就見洪晶手扶樓梯,笑瞇瞇地看著她,臉上的小酒窩一動一動的,顯得格外的清純可人。
「哎呀,你個死丫頭,來這裡也不事先給我打個招呼?看我不癢死你!」金冰荷掄起粉拳就往上衝。洪晶嚇得花容失色,慌亂中差點沒順著樓梯滾下去,兩個丫頭鬧作了一團,惹來了機關裡許多圍觀的幹部。
「怎麼回事?」高明河聽到動靜趕了過來,圍觀的幹部們發現高主任的臉色不對,紛紛轉身撤退。
「高主任,不好意思啊,這是我的大學同學。叫洪晶!我們倆很久沒見面了,所以一時興起,鬧得有些不像樣子了。」金冰荷知道自己惹禍了。索性主動承擔起來,反而來得光棍一些。
緊繃著地一張臉逐漸緩和了下來。高明河認識洪晶。知道她在市委組織不工作。昨天跟著李志和張曉文同車來了縣裡。
「嗯。小金啊。你們同學很久沒見面了。說說笑笑也很正常。不過啊。這裡畢竟是首腦機關。驚動了領導。影響終究不太好。這麼著吧。我給你一天假。你陪著同學到處走走看看。怎麼樣?」高明河昨天看出李志對洪晶地態度很特別。所以不僅耐住性子沒有發脾氣訓人。反而大開方便之門。索性做個好人。
金冰荷瞪大了眼睛。問高明河:「主任。你說地是真地?」
「呵呵。真地。我騙你個小丫頭有意思麼?」高明河一本正經地說。
「太好了。小晶先到我宿舍裡坐會。下午我帶你去逛廟會!」兩個女孩兒勾肩搭背地往樓下走。卻忘了和高明河說聲謝謝。
高明河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心說。時代變了。主任已經不算是幹部了!
正欲轉身回自己的辦公室,卻聽見樓下飄來了洪晶地一段話,「死丫頭,你怎麼跑到這麼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來了?你老爸可是省委組織部的大部長啊,全省的好單位都由著你挑呢。真是的,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傻丫頭……」
高明河的心中猛地一動,金冰荷分配到縣委辦地時候,他曾經粗粗地看了一眼她的檔案。記得她的父親叫金榮華。是省人才中心的一名普通幹部。
心臟突突直跳,高明河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了。三步並做兩步,跑回自己的辦公室,抓過電話,為了避免引起懷疑,他故意讓人事科的科長找出金冰荷等幾個新人的檔案,一起送過來。
接過檔案後,揮揮手就打發人事科長走人,高鳴河機警地走到門邊,從裡邊把門給反鎖了,然後從抽屜的最深處,找出了一個大文件夾,裡面都是他歷年收集整理下來的省、市各級領導的名錄和簡歷。
很仔細地找到關於金榮華地這一欄,高明河做了個記號,又翻出了金冰荷的檔案資料,無論是姓名、部門、年齡,還是生日,都一一對上了號,唯一有所區別的只是職務而已。
高明河神秘地一笑,順手點上一隻煙,仰面靠在皮轉椅上,愜意地吐了個漂亮地煙圈,雙手打著節拍,輕聲哼唱了起來,「穿林海,跨雪原,氣沖宵漢,抒豪情,寄壯志,面對群山……」
張曉文仔細地看完所有的材料,其中有一個人的簡歷吸引了他的注意。這個叫夏言冰的「老機關」,都三十五歲了,還只是個副主任科員,混得確實很栽。
如果熟悉機關的情況,其實簡歷上地那些形同八股文的評語,很可以看出一些名堂。
張曉文就找到了這麼幾行字,該同志有些能力,工作還算勤勉,只是不善於處理人際關係,云云。
放下手裡的筆,張曉文站起身子,走到窗台邊,俯視著機關大院,心裡盤算了起來。
按照常規來說,他應該選擇一個年輕一點的,剛進機關的小伙子。年輕人有朝氣,有闖勁,有悟性,更重要的,自己一手培養的心腹,用著放心。
可是,無論是從黃慶華的嘴裡,還是自己親眼所見的情況,紫雲縣地幹部隊伍情況,確實很複雜,他必須盡快熟悉情況,沒有太多地時間讓他帶子弟兵。
中午下班的時候,正好高明河跟著嚴標出了門,張曉文故意沒回二號樓地住處吃飯,而是轉進了機關食堂。
進了食堂才發現,在這裡吃飯的根本大多是些普通幹部,科長以上的幹部一個也沒見著。
其實,他剛來上班才半天,看上去個個面生,誰都不認識。沿途也沒人和他招呼,張曉文心裡有數,昨天開的是科級以上幹部大會,底下人絕大多數都沒見過他,不認識也很正常。
食堂裡的廚師也沒見過他,發現他是空手而來,就問他:「你是新來的吧?」
「是啊,剛報到不久。」張曉文含糊其詞地說。
「呵呵,我一看就知道你是新來的。」廚師說話間唾沫星四處橫飛,張曉文皺著眉頭,避開了他的正面。
「因為你沒帶飯盒來!」廚師跟著他轉了過來,「呵呵,還好,我這裡有備用的盤子,你今天先將就一下吧,下班後千萬記得去商場裡買飯盒!」
「這裡的伙食還不錯,菜都是我老馬炒的,每頓飯三葷兩素,高主任給的菜金補貼不多,我只能是想方設法地給你們變著花樣來。哦,看樣子你是個大學生了,我問你,和你們在大學裡伙食比起來,誰好誰孬?」廚師是個話癆,一開口就說個沒完。
「還是馬師傅的手藝好,在學校裡吃飯,油水少,根本吃不飽!」張曉文覺得這個馬師傅除了話多一點之外,人還是不錯的,給他的飯菜堆得像個小山包似的。
好在需要忍受的時間很短,張曉文端著盤子坐到了靠牆邊的一張木桌旁邊,開始悶頭吃飯。
菜的味道確實不錯,張曉文很久沒吃過這種家常菜了,胃口大口,吃得就香。
「飯菜還合口味吧?」老馬把髮菜的任務交給了自己的婆娘,見張曉文孤零零地坐在牆邊吃飯,就叼了支煙,又坐到了他的對面。
「不錯,很地道的湘菜。」張曉文不動聲色地抬腕,抹掉了飛濺到額頭上的一粒唾沫星,誇獎了幾句。
「呵呵,我老馬的手藝那可不是吃出來的,像當年我在西江下邊的安平市混世界的時候,當地最大酒樓就是我開的。還是連鎖店呢,叫福慶連鎖,光一層樓的營業面積就有近萬平米呢!嘿嘿,我這人有個壞毛病,喜歡賭博,後來賭塌了,只好把連鎖店頂給了別人。」老馬吹得天花亂墜,沒影沒邊。
張曉文暗暗好笑,心說,你要是說別的連鎖酒店,我恐怕還真不知道內情,只是,你偏偏選擇了福慶連鎖,這家店有誰比我更清楚內情呢?
放下手裡的筷子,掏出一軟包中華煙,隨手扔了一支給老馬。他每個月有五條中華煙和十條青紫煙,作為招待之用,算是定額供應的部分。不過,按照高明河的解釋,那只是表面上的規定,他每個月的招待煙敞開來供應,隨時消耗,隨時補充。
老馬接過去一看,眼前立時一亮,瞪圓了眼珠子,拍著張曉文的肩膀,誇張地叫了起來,「好小子,真有你的啊,知道要買包好煙帶在身上,我說,是你爸交代你的吧?」
暈死,這都是什麼嘛?張曉文一陣頭疼,正想起身離開的時候,卻聽一旁有人叫了聲,「夏言冰,劉副主任到處找你呢,嚴縣長的講話稿寫完了沒有?」